【解题】
本文记载了公子建受迫害，伍子胥家破人亡的情况，揭露了楚平王的无耻和残暴，以及费无极的阴险和狡诈。
【原文】
楚王之在蔡也，郹阳①封人之女奔之，生大子建。及即位，使伍奢②为之师，费无极为少师，无宠焉，欲谮诸王，曰：“建可室矣。”王为之聘于秦，无极与逆、劝王取之。正月，楚夫人羸氏至自秦。
楚子为舟师以伐濮③。费无极言于楚子曰：“晋之伯也，迩于诸夏，而楚辟陋，故弗能与争。若大城城父④而置太子焉，以通北方，王收南方，是得天下也。”王说，从之。故大子建居于城父。
费无极言于楚子曰：“建与伍奢将以方城之外叛，自以为犹宋、郑也，齐、晋又交辅之，将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之，问伍奢。伍奢对曰：“君一过多矣，何信于谗？”王执伍奢，使城父司马奋扬杀大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大子建奔宋。王召奋扬，奋扬使城父人执己以至。王曰：“言出于余口，入于尔耳，谁告建也？”对曰：“臣告之。君王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贰。奉初以还，不忍后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无及已。”王曰：“而敢来，何也？”对曰：“使而失命，召而不来，是再奸也。逃无所人。”王曰：“归”。从政如他日。
无极曰：“奢之子材，若在吴，必忧楚国，何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来。不然，将为患。”王使召之，曰：“来，吾免而父。”棠君尚谓其弟员⑤曰：“尔适吴，我将归死。吾知不逮，我能死，尔能报。闻免父之命，不可以莫之奔也。亲戚为戮，不可以莫之报也。奔死免父，孝也。度功而行，仁也。择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不可弃，名不可废，尔其勉之，相从为愈。”伍尚归。奢闻员不来，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人皆杀之。
员如吴，言伐楚之利于州于⑥。公子光⑦曰：“是宗为戮而欲反其仇，不可从也。”员曰：“彼将有他志，余姑为之求士而鄙以待之。”乃见鱄设诸⑧焉，而耕于鄙。
【注释】
①楚王：指楚平王；郹阳：蔡国领地，在今河南省新蔡县境内。
②伍奢：伍举的儿子，伍子胥的父亲。
③濮：在今湖北省石首市境内。
④城父：今襄城城父县。
⑤棠君：伍奢的大儿子伍尚，时任棠邑大夫；员：伍尚的弟弟伍子胥。
⑥州于：吴国君王僚。
⑦公子光：吴王僚的弟弟，即后来的吴王阖庐。
⑧鱄设诸：人名，即鱄诸。
【译文】
楚平王在蔡国的时候，郹阳一个管理边境事务小官的女儿与他同居，生下太子建。到楚平王即位时，就派伍奢做太子建的师傅，费无极做少师。费无极得不到太子的宠信，就向楚平王诬陷太子建。他对楚王说：“太子建可以娶亲了。”于是楚平王为太子在秦国迎亲，费无极参加了到秦国的迎娶，他劝楚平王自己娶这位秦国女子。正月，楚夫人羸氏从秦国来到楚国。
楚平王率领水军攻打濮地。费无极对他说：“晋国能称霸诸侯的原因，是因为与中原诸国邻近，而楚国偏僻穷困，所以不能和它争夺霸主。如果能扩建城父，并把太子安置在那里镇守，然后和北方诸国加强联系，君王平定南方，这样就可以取得天下了。”楚平王听后很高兴，按他的意见做了。因此太子建驻扎在城父。
费无极对楚平王说：“太子建和伍奢可能率领城父之外的人叛乱，他们自认为如同宋国、郑国一样自成一个国家，齐国、晋国又共同协助他们，这样将会危害楚国，这事情已经准备好了。”楚平王相信了费无极话，马上去审问伍奢。伍奢回答说：“君王有一次（夺太子建之妻）过错就够严重的了，为什么还要听信谗言呢？”楚平王把伍奢关押起来，派城父司马奋扬去杀太子建。奋扬没有回到城父之前，就派人通知太子逃走了。三月，太子建逃亡到宋国。楚平王召回奋扬，奋扬让城父的人绑着自己回来到国都。楚平王说：“话是从我的口里说出去，进到你的耳朵里，是谁告诉建的？”奋扬回答说：“是小臣告诉他的。君王命令小臣说：‘侍奉太子建要像侍奉我一样。’小臣虽然无才，但是决不能有贰心。接受了头一个命令去执行，就不忍心执行您后面（杀太子建）的命令。所以要他逃走了。过了不久我又后悔了，但也来不及了。”楚平王说：“你胆敢回来，这是为什么？”奋扬回答说：“接受君王的使命而没有完成，召见我又不回来，这是再次犯罪，就是逃走也没有地方可去。”楚平王说：“你还是回到城父去吧。”奋扬仍像过去一样做他的司马。
费无极说：“伍奢的儿子有才能，如果逃到吴国，一定是楚国的大患。何不用赦免他们父亲的计策召他们回来。他们推崇仁爱，是一定会回来的。不然，将要成为楚国的祸患。”楚平王派人召他们回来，说：“如果你们回来，我赦免你们的父亲。”（伍奢的儿子）棠邑大夫伍尚对他的弟弟伍员（伍子胥）说：“你逃到吴国去，我将回去一死。我的才智不如你，我能够为父亲而死，你则能够为父亲报仇。听到赦免父亲的命令，我不能不赶快回去。父亲被杀害，你不能不报仇。如果我回去能使父亲赦免，这是尽了孝。深思熟虑然后行动，这是仁。根据能力的不同选择任务，这是智。知到要死而不回避，这是勇。父亲不可背弃，名誉也不可抹杀，愿你努力而为吧，这总比我们两人一起回去送死要好一些。”伍尚回到都城。伍奢听说伍员没有回来，说：“楚国从此将会多灾多难，国君和大夫们恐怕连吃饭都不能准时了吧！”楚王将伍奢、伍尚都杀害了。
伍子胥逃到吴国，向吴王州于说明征讨楚国的好处。公子光说：“这是因为伍子胥家族被杀戮而想报私仇提出来的主张，不能听从他的。”伍子胥说：“公子光别有他志（想要夺取王位），我姑且为他寻求勇士，而在边鄙等待时机。”于是就拜见了鱄诸，在边部上种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