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杨柳城。
将军府内厅。
杨九天,吕彪,林放,任重,李达,五位四门守将齐聚,听杨九天绘声绘色讲着西门防御战的胜利,以及骑兵如何英勇出击的事。
牧少络静静看着地图,脸上看不出表情。
何酒来走了进来,杨九天立刻不说了,几人站得端正。
“情况怎么样?”牧少络头也未抬,平静地问。
何酒来走了过去,道:“风军主将风鸣剑带两万五千战士包围了杨柳城,大批的攻城器械也在连夜组装,估计天一亮便会全力进攻。”
顿了顿,又道:“此次出击,我们共伤亡八百多人,绝大多数是最后死在风军箭下的。”
点点头,牧少络有些难过。
八千黑旗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下子就损失了这么多。接下来敌人攻城,这些人就得拆成步兵守城。
虽然杨柳城不大,但八千人分到四面城头,以木椽所制的城墙对抗四万人的精锐步兵,对方还有攻城器械,或许不到半天,八千人就得全部阵亡。
何酒来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明日我们拼死一战,民众早已撤离干净,城内只有我们了,大不了突围,东山再起!”
“大不了拼死一战,拉他几个垫背的!”吕彪人如其名,是个勇猛的将领。
任重叫道:“不如我们今夜去偷营,纵马奔驰,冲进大营杀了风鸣剑,就算死了也值了!”
“就是,趁他们立足未稳,杀他一圈!”
“好主意!”
其他人纷纷附和起来,大家一起来到桌前,看着牧少络。
何酒来却道:“说好一起行动,王动这家伙竟然不见动静,土族更没有消息……”
“别提那家伙,贪生怕死,他能占领三万县纯粹是侥幸!”
牧少络似乎对他特别生气,又有成见。
何酒来微微笑道:“那,几位将军刚才说的夜袭一事,我觉得可行。”
“如何?”
牧少络看向他。
“风军大败,士气低落,见了骑兵便心生恐惧,这一点在黑夜更容易放大。今天我们骑兵出城袭击过一次,敌人肯定以为我们会紧守城墙,不敢出来。”
“再有,敌人正在组装攻城器械,我们掩杀进去,摧毁一些更有利于明天我们防守。也能杀杀敌人威风。”
“经过调查,四面的营寨内,东面是重甲步兵,西面是风鸣剑主营,兵力最多,防守严密,只有南北两营适合偷袭。”
牧少络思虑一番,拍案而起,道:“立刻准备,等到深夜便悄悄出城!”
“是!”
五位将领都兴奋异常,下去准备了。
牧少络看向何酒来,问:“你说实话,这次我们能守城多久?”
“一刻也守不住。”
牧少络叹口气,看向地图,苦笑道:“也就你说实话了,他们都拼着一腔热血,也不想面对残局。”
“其实,我们原本可以趁着疏散民众时,悄悄撤走……”
“那你为何没跟着民众一起走?”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一起笑起来,大概所谓同生共死,也就是这种眼神了。
深夜。
杨柳城北门,南门同时悄然打开,两道黑色的洪流犹如悄悄靠向猎物的蛇,无声息地涌出城门。
风军晚上才到城外,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安营扎寨又忙活了半天,为防止城内骑兵出逃,他们一刻不停地砍树,造了许多鹿角,横七竖八地摆在营地内,还未整理。
接着又抓紧时间安装攻城器械,忙到深夜,这才歇下来,起灶做饭,一营寨的人都又冷又饿,等着开饭,眼巴巴闻着香味流口水。
忽然,地面渐渐震动了起来,士兵们都不明所以地议论着,地震了?
有一种闷雷似的轰隆声,从营门外传来,士兵们一起向营门方向望去。
噗噗噗!
箭雨突然而至,瞬间一大片人倒了下去。
“有敌袭……”
一些反应快的士兵们冲向兵营去取武器。
轰隆隆!
黑色的潮水冲进营门,淹没了还没反应过来的一些士兵,分成数股细流,四散驰骋起来。所过之处,风军士兵鲜血飞溅,营帐火起,惨叫连连。
黑旗军骑兵纵马飞奔,枪挑马下,弓射远处,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的狠劲,马不停蹄,如一道激流,来回流窜。
风军士兵们不知道敌人骑兵来了多少,疲惫,恐惧,加上骑兵致命的杀伤力,前半个营寨里全乱了,到处是喊杀声,惨叫声,流箭乱飞,大火四起……
中营主将闻声奔出来,见前面已乱,幸好中军亲卫护住了营门,然而黑骑兵并不死拼,见亲卫阵型严密,不利冲击,掉头便冲向两边,将前营搅成了一锅粥。
“来人!把弓箭手拉上来,给我射****的!速去禀报风将军!”
“是!”
传令官慌忙跑去传令。
嗖嗖!
箭支飞过主将身边,身边护卫急忙护着他道:“将军,还是撤进去吧,外面危险!”
“进去?进哪儿?”主将一把甩脱他们的搀扶,怒道:“取铠甲来,敢来我夜袭老子,杀光他们!”
黑旗军骑兵们分成小队四处点火冲击,像流水一般,哪里不通便立刻流走他处,袭扰得风军步兵根本集结不起来。
中间的骑兵点火焚烧了风军花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组装起来的攻城梯,撞车等器械。
西门外,风军大营。
当南北两大营冲天火起,骚乱喧嚣时,西门大营的步兵立刻开始防守,各个顶盾持枪,在墙寨后布了三道防线,严阵以待。
风鸣剑正从偏帐里探视廉飞溶,居时节回来。
他们两人一个重伤昏迷,一个半边脸被削去了一片肉,虽然吃了败仗,本部兵马死了大半,但却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情报。
牧少络的军事素养不可小觑,不能大意。黑旗军战斗力相当恐怖,决不能与之野战,只能逼其守城。
黑旗军手中有一种厉害的远程武器,射程比箭支远,能爆炸,杀伤力一般,但对士兵的心理打击相当大。
他去过伤兵营房,问过许多士兵,那东西悄无声息落下来,根本看不见,突然爆炸,天昏地暗,脑袋里嗡嗡作响,泥土飞溅,气浪能将人掀飞,老兵都慌。
现在,他正站在帐门口,看着远处黑夜里,城头连灯火都没有的杨柳城。
斥候慌忙来到跟前,拜道:“将军,南北大营来报,敌人骑兵夜袭,两营大乱!”
风鸣剑心头一震,禁不住对牧少络赞了一赞,这一招用得妙!
军师乐启在里面听见了,急匆匆出来,望了望两营方向,问:“敌人是一袭便走,还是全力攻击?”
“四处袭扰,并不恋战!”
风鸣剑剑眉一抬,道:“传令三军,全力攻城!”
斥候一愣,这是不管南北两营了?“是!”急忙奔去传令了。
乐启道:“我们一进攻,敌人肯定回城,我安排些斥候混进城去,或许攻城用得上。”
风鸣剑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是派人进去搞清楚能发射炮弹炸裂的是什么器械,这里人多耳杂,所以不明说。
点点头,道:“派四五个心腹去吧。”
“好。”
南北两营已然陷入混乱,短时间内是再也组织不起来了,况且攻城器械已多被烧毁。
西营,东营内的士兵虽然也是没吃饭,但却一个个保持着精神的面貌。
收到攻城命令,东营五千重甲步兵立刻开了出来,百人一队,顶着盾牌,扛着攻城梯,也没有火把照亮,更不出声,迅速朝杨柳城奔去。
二十人推着四个轱辘,尖头包裹了铁尖的撞车,快步奔向杨柳城东门方向。
黑夜里,听不见城头敌人的动静,也看不见火把。
风军士兵只听见自己脚步声咚咚,重凯哗哗,同伴和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每个人心头都带着隐隐的担忧。
三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咣,咣!
攻城梯架在了城墙上,城头还是不见敌人出现,那木盖子下的射击孔黑洞洞如同恶鬼的面目,透着死一般的寂静。
风军士兵们犹豫着,还是顶盾爬了上去。
咚!
撞锤撞在城门上,咔嚓!城门竟然烂了一个大窟窿,摇动撞锤的士兵都愣了,没见过这样防守的,城门不加固么?
“快撞!他妈发什么愣!”
什长小声骂起来,四人急忙摇起撞锤猛地击打过去,砰!城门应声而倒,他们急忙使劲,将撞车倒了出来,身后的重甲步兵们蜂拥冲了进去。
跑着跑着,风军士兵们都停了下来,东门里面空空如也,没有火把,空洞的帐篷,空空的马厩,营房,火盆冰冷,竟然没人!
爬上城头的士兵掀起了木盖子,下面也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只是脚下黏黏的。
“敌人都哪儿去了?”
“跑了吧,省得厮杀了……”
“喂,谁带火了,把火盆点着啊,黑成鬼了!”
“我有我有!”
城外有人挤了进来,黑黢黢的夜里,要不是面对面,连人都看不清。
忽然,百米远的地方亮起了一点火苗,风军士兵都是一愣,那是什么?
紧接着,一片火苗亮了起来。
嗖!
那片火苗飞上半空猛地一扑落下来!
“箭雨!顶盾!”
风军士兵们急忙顶起盾牌,心道,哼,还来这套,老子有盾!
但是,箭雨并没有落向他们,一部分射上了城头,一部分射在城墙上,一部分落在他们脚下。
呼!
脚下一道火舌窜向两边墙下,城头,脚下,呼!大火猛地窜起来吞没了风军士兵。
“后面******快退出去!”
“下城墙!往下退!”
轰!轰!轰!
炸声地动山摇,火焰冲天,整座东门燃烧起来,城门断裂,城墙轰然倒塌下来,淹没了嘶喊着的风军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