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秋紧走几步,扶起锦娘,锦娘虚弱的身子晃了几下,亏得云翼跑过来扶住,否则准会一头栽倒在地。
望着锦娘泛黄的脸,念秋眉头微蹙的摸了一下她渗出冷汗的额头,惊呼一声,“好烫啊,锦娘,你都病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让云翼去母后宫中寻求帮助?”
锦娘的默不作声还有云翼无奈的神情让念秋恍然大悟,杏眼一瞪,“这些混蛋,拿着鸡毛当令箭,简直是无法无天,不行,我得找皇后去理论!”
念秋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性格赤风是知道的,绝不能任由她闹下去,“胡闹,你给我坐下!”
“六哥,你干嘛拦着我,我非要找那个女人理论一番!”
“女人?念秋,你口中的女人不是当年的硕王妃,她是如今的皇后!”
“皇后又怎样?皇后就可以蛮不讲理?皇后就可以一手遮天?”
赤风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皇后掌管后宫,她有权处置后宫中的事务,在这后宫,她就是天!”
“难道我们就任由她这样折腾死锦娘母子俩?”
云翼将母亲搀扶到床上,细心的给她盖上被子,转身将手巾浸到水里,用力的拧了几下之后铺在了娘的额头上。
孝顺懂事的云翼着实让念秋心疼,拉过云翼,动容的说道:“翼儿,别担心,你娘会好起来的,有小姑姑在,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们。”
“小姑姑……”云翼扬起稚嫩的小脸,“小姑姑,没事的,你不用为了我们而和皇后闹僵的,我会照顾好娘,等我长大了,有力气了,我就会保护娘。”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太医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甚至都没有看清屋内的人就跪了下去,“臣太医院李承嗣见过束亲王。”
轻摇着手里的象牙折扇,赤风一步一步走向李承嗣,无声的脚步带着如泰山压顶的气势蔓延开来。李承嗣喉结莫名的抖动一下,畏惧的闭上了双眼,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
许久,李承嗣忐忑不安的睁开眼睛,一双脚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引起他心脏剧烈的跳动,不知是天气热的还是恐惧的原因,一滴汗水顺着太阳穴流了下来。
看着浑身发抖的李承嗣,赤风收起了折扇,“诊脉!”
“是是是……”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汗水,李承嗣慌忙站起来,躬身跑到床边跪了下来,“锦,锦……”不是李承嗣结巴,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锦娘。
“李大人不必惊慌,劳李大人为锦娘诊脉,锦娘感激不尽。”说着,锦娘伸出了手臂放在了床边。
“言重了,言重了……”李承嗣用衣袖擦了一下冷汗,将脉枕放在了锦娘手腕下,又将一缕薄纱铺在了她的手腕上,这才将手指搭在了上面,微微闭上了双眼。
良久,李承嗣松了一口气睁开眼睛,“不碍的,你只是受了些风寒,加之营养不良,所以才如此虚弱,服上几付药,再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有劳李太医了。”锦娘坐在床上颔首致谢。
营养不良四个字让赤风脸色更加的阴沉,用纸扇挑开食盒,里面的饭食竟是连宫女太监都不吃的残羹剩饭。似乎早就料到了是这样,赤风不露声色的盖上食盒盖。
李承嗣站起身来,抬头看了一眼赤风,思忖一下,躬身对念秋说道:“公主,容臣回去斟酌着开个方子,配好药后再送过来,您看……”
念秋见李承嗣吞吞吐吐,又见他偷偷看了几眼赤风,知道他其实是在征求六哥的意见,又不敢明说,所以才会如此小心。
“就按李大人说的办吧,但有一点,锦娘的病要是治不好,本公主饶不了你!”
“是是是……”李承嗣为难的看了一眼念秋,冷汗又冒了出来,“公主,有句话不知道臣该不该说?”
“说!谁堵住你的嘴了?”
“公主,臣拼劲一身医术也是治标不治本啊,风寒好治,可是这膳食的事,臣就无能为力了,俗话说,三分病七分养,所谓养无非是吃得好,睡得安,心情舒畅,适量运动……”
“行了行了,你只管治病,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快去开方抓药去吧。”
“臣告退……”
太医一走,云翼高兴的抓住锦娘的手,“娘,太医说你的风寒好治,吃了药你很快就好起来了。对了,太医说,你的病得好好养,好好吃饭,娘,你饿了吧,翼儿喂你吃饭好不好?”
没等锦娘回答,云翼兴冲冲的跑到桌旁,掀开食盒,小心的端出了里面的饭菜,“娘,今天的菜挺丰盛的,有肉,有鱼……”
“有肉有鱼?”念秋嘟囔着走过来一看,白皙的脸因怒而涨的通红,“这,这是什么?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能吃!”云翼扬起头,认真的说道:“我娘说了,这叫杂烩,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娘爱吃,我也爱吃。”
“这是……”
赤风轻轻摇头,阻止念秋说下去。拉过云翼的手,“翼儿,想皇祖母了啊?”
“想!”云翼点点头,“翼儿还想皇爷爷,翼儿老是做梦梦到皇爷爷教我读书写字练剑,皇爷爷还要翼儿将来像六王叔一样的出色。”
“既然想皇祖母,那么六叔带你去给她请安,皇祖母这会午睡也该醒了。”
“真的?太好了,翼儿好久没给皇祖母磕头了,皇祖母看到翼儿又长高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赤风拉起云翼的手,转身嘱咐念秋,“你在这照顾锦娘,我带翼儿去母后那。”
凤栖殿是先帝云曦亲自为爱妻叶知秋设计的宫殿,叶知秋离世后,柳琴一直不肯搬进去,因为她知道,这里是云曦感情的寄托,当他感到茫然无助的时候,感到孤独的时候,在这待上一会,哪怕是一会,也会变得神采奕奕,浑身充满力量。
然而,新帝登基,这里就成了皇后的寝宫。虽说柳琴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能出言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凤栖殿一点一点的变化着,直至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
站在凤栖殿门口,柳琴深情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往日的欢声笑语历历在目,“风儿,二十五年前你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嗯,母后,别看了,我们进去吧。”
赤风虽然表现的极其冷淡,心里却平静不下来,搀扶着柳琴,一步步走向台阶,就像当年父皇拉着他的小手走进这里,推开那扇往事的大门,骄傲而深情的指着墙壁上挂着的肖像,向他说着母后的如何的美丽端庄,如何的聪颖贤惠,如何的慈母情长……而今,宫宇依旧,只是住在里面的人已经不是自己的母后。
孙公公怯懦而委屈的站在当今皇后吕妙音的一侧,“娘娘,奴才是奉了您的懿旨办事,束亲王和公主他们也太……”
“闭嘴!没用的狗奴才,差事办砸了,还有脸跑到本宫这里装可怜,你当时怎么不说是本宫的旨意?”
“奴才说了,可是,娘娘,你也知道公主的脾气,奴才怎么敢跟公主对着干,而且,而且还有束亲王在,奴才就更不敢了。”
“束亲王?哼!”吕妙音狠狠的将桌上的茶杯掀翻在地,“不就是那个血魔王吗?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一个个都怕他,本宫不怕,早晚要他知道本宫的厉害!”
吕妙音的话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赤风的耳朵里,柳琴唯恐他会暴怒起来,不安的抓住他的手,“风儿……”
“母后,不必担心,儿子没事,也不会跟她计较。”
柳琴欣慰的点点头,阻止太监的通报,示意云翼推开房门。云翼挺直腰板,整理了一下旧而整洁的衣衫,抬手推开房门,转身扶住柳琴的胳膊,“皇祖母,请……”
光线随着房门的打开,徐徐渗进屋内,吕妙音正在气头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喝道:“是哪个大胆的奴才,不经通报擅自闯进来。”
孙公公抬头一看,来不及害怕,双腿就不听使唤的跪了下去,舌头打着结磕磕巴巴的低声说道:“娘娘,皇,皇……”
“皇什么皇,说个话都不利索,要舌头何用,还不如割下来喂狗……”
“皇后,是不是天气太炎热了,使得你如此心浮气躁?”
柳琴平静却又威严使得吕妙音终于肯抬起头看向门口,这一看不要紧,吕妙音如同坐在了针尖上一般,噌的站起身来,紧走几步,蹲下身子,“臣妾参见母后,不知母后驾临,臣妾未能远迎,还望母后原谅。”
“起来吧……”
柳琴在云翼的搀扶下坐在了吕妙音的的宝座上,“云翼啊,还不见过皇后,在这宫中,她可是你的嫡母啊。”
云翼不卑不亢跪下身去,“翼儿拜见母后,愿母后凤体安康,福泽万年。”
“你个小杂种,你也配喊本宫为母后?”吕妙音银牙一咬,恨不得抓起云翼一把把他丢出去。但是,心虽恨,脸上不能流露分毫,“哟,这不是翼儿吗,快起来,几日不见长高了,母后很是挂念你呢,正想着这几日得空去看看你和你母亲呢。”
“多谢母后挂念,翼儿代娘谢谢母后的挂念之恩。”
赤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如此卖力在母后面前演戏,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只待云翼站起身来,自己才躬身道:“臣弟参见皇嫂!”
冰冷的声音让吕妙音打了个冷颤,极不情愿的转过身,避开赤风的目光,讪笑道:“原来是四叔啊,今儿本宫这还真热闹,母后来了,翼儿来了,就连久不进宫的四叔也大驾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