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陵回来,我远远看见将军府被重兵包围了,我闪进一个小巷子里,悄悄地将方才在江湖贩子的手里买来的宝贝塞进胸前。
走近将军府大门,一个士兵手舞一把利戟拦住了我的去路。我停住脚步,扭头看了看旁边首领摸样的人。我认得此人,是大内侍卫统领,似乎和左相有莫大的关系,为人还算正直。
“你是何人?篮子里装的是什么?”那名士兵问我,我一言不发,将篮子递到他跟前,他检查了一下,没发现异常,又瞧了瞧我,问:“怀里揣着什么?”
我不能再沉默,只冷冷地答:“我是长怿侯派来伺候长公主的婢女,我怀里什么都没有,不信你可以搜身。”
见我这样说,那个士兵还真放下了兵器,想过来搜身。“好了!”大内侍卫统领喝道,“让她进去。”
听他这么说,我心中有数了。将军府的重重包围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刀剑无眼,任凭再武功再高的人,也不可能保证能带着一个弱质女子毫发无损地越过这重重兵力。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无路可走,非如此为了。然而皇陵里的梦却在冥冥中指引着我,他说要来接我,而我能跟他走唯一的方法,就是化作一缕幽魂。
千仪还不知道顾展延要劫狱的事,却也显得很坦然。她写了一封信给皇帝,没人知道里面写了什么。只是信送进皇宫不到一个时辰,皇帝颁了一道圣旨,网开一面,将军府上的仆人可尽数散去,不必陪着主子们赎罪。圣旨上甚至还有这么一条,若千仪长公主喝下随圣旨送出宫来的红花汤,千仪便依旧是尊贵的长公主。千仪接旨,将红花汤端了过来,往地上狠狠一摔,微笑走开。
府上的人越走越少,是千仪强行遣走了将军府上的大多数仆人,只有千仪宫陪嫁的宫女太监和张伯及其家人不肯走。
离重阳节只剩一天了,我决心已定,就在今晚,一切就在今晚了结。没人知道我的计划,我原本想告诉张伯的,多个人多个照应也好,可是想到他和顾展延的交情,作罢。
残阳如血,映得半边天红透,筵席设在君园,是千仪夫妇的寝室所在。我来了之后,千仪让我在她房间的隔壁住下了。庭院里红雾轻笼罩,绮丽非常。八角亭里,佳肴满桌。我、千仪、顾展延三人笑声朗朗,席间觥筹交错。大家都有默契地暂时放下心中的负累与痛苦,尽情地享受着这永别前的一刻。
今天上午,我趁早顾展延在,在将军府众人面前说,我明日一早就离开了。顾展延对我的决定很是奇怪,却始终不置一词。而千仪,对我的离去毫无异议,以她的秉性,是不希望任何人为了她白白送死的。
从日落之时一直吃着喝着聊着,直到天色黑透,千仪又吩咐娟儿纯儿们给我们挂上了灯笼。
“侯爷,”我举起酒杯,向着顾展延,意有所指地说:“乱红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吗?”
顾展延举杯一饮而尽,笑了笑:“乱红啊,我最后悔的是,我根本不该打扰你的生活,当时就当找不到你多好。”
“不对,不对,”千仪也已微醺,痴痴地笑着说:“如果你没找到乱红,我们姐妹俩就不能见面了,那么我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啊,你怎么能后悔找到乱红呢。”
我又笑了:“后悔,这世上有后悔药吃吗?即便是有,相信很多人还是不愿去吃的。不对,既然后悔,为什么又不去吃呢?”
“哈哈,乱红,你醉了,想不到你酒量比我的还浅呢。”千仪得意地笑了,双眼迷离地看着我。我心中微微痛着,千仪,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
“乱红丫头到哪儿打的这些酒,连本侯号称千杯不倒,如今都受不住了,千仪你才喝了几杯啊,你耍赖。”顾展延也有几分原形毕露了。
我不经意伸手一推,一盘菜翻倒在我身上,油污沾满了我的衣裙。我嘻嘻一笑:“公主。乱红的裙子弄脏了,能不能劳烦公主扶我进去换件衣裳,再出来喝过。”
“哈哈,这丫头是真醉了,竟敢让张公主伺候你,大逆不道的丫头。”顾展延哈哈一笑,趴在了桌子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着:“等我歇会儿,稍后再来喝。”
千仪笑了:“都醉了,好吧,你伺候了我一辈子,今日就让我来伺候你吧,傻丫头。”千仪吃力地扶着我走着,也没有人来帮她。千仪我们不想被打扰,娟儿都被要求止步君园了。
跌跌撞撞进了我的卧室,千仪把我安置在靠椅上,转身去衣柜给我找衣服了。我从袖子里掏出醒酒丸吞下,迅速在梳妆台的抽屉的盒子里抓了一把粉末。走近千仪身后唤了她一声,她一转身,我捂住鼻子把粉末往她的脸一撒。她打了个喷嚏,失神地看着我,张了口,却来不及说点什么,身子就慢慢地往后倒了。我赶紧上前扶着她,让她平躺在床上。
大概一炷香的功夫,我扶着千仪走出了房门,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来人啊!”
纯儿洁儿远远地奔了过来,看见我们的样子,问我:“公主,乱红姐姐怎么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