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世界上第一部动画影片《白雪公主》诞生了,从那时起,动画电影便开始了它的艺术旅程。首先是文化上,动画电影包含了丰富的神话因素、巫术幻想成分和民间文化因子,在继承了民间传说、神话寓言、童话故事,以及文学小说等传统文化的基础上,将传统与现代、现实与幻想融为一体;其次是技术上,通过与绘画和电影二者的“联姻”,动画将科技与文明、形式与风格合而为一。所以,动画电影以丰富的故事性、灵活的运动性和夸张的虚拟性吸引了世界各国的儿童和成年观众。
动画电影的英文名称为Cartoon Movie(也称Animation Film)。作为电影当中的一种特殊类型,它与真人电影的差别就在于其拍摄对象本身不是生命体,而是用造型艺术手段制作的假定性形象,即“以画在平面上的图画或者立体的‘偶’以及物品作为拍摄对象的电影”。这些假定性形象为我们营造出了一个幻想的空间,使得动画电影最大限度地集中了“综合艺术”的种种特征——造型艺术的影像风格、文学的内涵、戏剧的叙事规律、音乐的境界、电影语言的结构……而成为一种非常特别的艺术样式。并且,人们逐渐将它作为故事传播的一种文化载体,使其在符号的表达与夸张的想象之外,具备了超越自身的文化意义和思想内涵,同小说、电影等艺术形式一样成为一类故事的表现艺术而被人们所关注。所以,动画电影如何讲故事是非常重要的。正如赖聿伦先生指出的那样:美国计算机动画影片的主要特点首先便在于故事,一部出色的动画片取决于一个好的故事与题材,像皮克斯的计算机动画片,每一部都有着触动人心的故事情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动画电影重现了人类文明时代的幻想史诗,是人类生活故事在现当代社会文化语境下的置换变形。以往人们对动画电影的研究和解读大多局限于对动画史的梳理、技术制作的更新介绍和一些典型文本的分析等狭窄的范围,而对于如何讲故事,如何表现其叙述艺术等方面并没有更多的关注,用叙事学理论进行研究解读的工作也未能得到很好的展开。本书尝试借助叙事学理论与批评方法对动画电影进行环节式的剖析,从叙述艺术这一更为广阔的宏观角度进行动画电影研究。
诚然,叙事本身是庞大而复杂的。因为,故事是人类社会的信息储藏库,记录着不同时代不同地区人类的生活和追求;故事又是人类思维的符号系统,包含着各种信息代码、象征模式及操作程序。另一方面,故事有人类集体创作和普遍流传的特点,其中既蕴涵着人类的“集体无意识”,即本能和梦想,同时也积淀着人类的“集体意识”,即思想和智慧。尽管动画电影的故事叙述不像真人电影那样错综,但是,对其叙述艺术的全面梳理仍然需要大量文本及时间的积累。因此,本研究主要从动画电影叙述艺术的五个主要方面入手,包括人物、情节、时间、空间和修辞,运用叙事学理论充分研究分析这一现代虚拟艺术的故事特性和鲜明原则。
一、研究背景及问题的提出
本研究之所以选择动画电影作为研究对象,并不是忽视非动画电影,而是因为面对美、日等国外动画影片的潮流冲击,中国动画电影的生产、创作、研究等明显落后。尽管国家一直倾力扶植和鼓励动画产业的发展,动画产业也日益蓬勃,可是,当我们呼唤产业的兴旺时,略微环顾现有的动画艺术研究就会发现这样一种事实:动画理论研究的薄弱和匮乏,使人们对现有动画产业的发展思考不足,对已经生产或上映的动画影片批评不力。正如路盛章老师所说的,我们对动画魅力生成根源的深层次理论研究还是远远不够的,应该加大动画艺术理论的研究力度和专业学术研讨。在这种局面下,对动画电影理论的基础研究就显得弥足珍贵。
肯尼思·伯克曾说:“故事是生活的设备。”远古时代的人们就已经将故事艺术当做人类的首要灵感源泉,因为故事在不断地设法整治人生的混乱,挖掘人生的真谛。同时,人们愿意侧耳倾听,去感受世界的不同,体会喜怒哀乐的生活情绪。这种对于故事的追求和渴望源于人类对捕捉人生模式的深层需求,它不仅仅是一种纯粹的知识实践,而且是一种非常个人化的、非常情感化的精神体验。在随后的发展过程中,几乎所有对故事的表现和言说都是艺术家们在“原型故事中挖掘出一种普遍的人生体验,然后以一种独一无二的、具有文化特性的表现手法对它进行装饰”,使之得以从一个文化到另一个文化不胫而走。可以说,故事已经成为一个民族、一种精神、一类文化的表达方式和风格象征。20世纪20年代开始,动画电影作为一种年轻的讲述故事的艺术手段,它立刻化身为一种超越陈规俗套,易于被大众接受的表现形式,将不同民族、不同风格、不同类型的故事呈现在观众面前。仔细回顾几近百年的动画影片,有的如爱情童话一样温馨浪漫,有的像神话故事一样神奇迷幻,有的同侦探小说一样惊心动魄,有的似英雄长诗一样宏伟壮阔……当然,有些人会认为动画电影的故事不如真人电影那样思想深刻,情节跌宕,修辞丰富,但就是这个看似简单的故事表现形式却能将历史故事、传奇故事、民间故事、寓言故事、文学名著等等演绎得深入人心。这样看来,动画电影如何选择故事,其故事的构架元素有哪些,其故事创作主要来源于哪些方面,它的故事在叙述时有哪些特点,传统故事表现形态对它有什么样的影响等等,这些问题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
二、研究的意义
第一,如果以1969年茨维坦·托多洛夫第一次提出“叙事学”这一概念来算,它在世界上已经过了四十多年的时间。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和完善,叙事学越来越多地被运用到文学、诗歌、神话、寓言、绘画、电影等艺术范畴研究的领域中。动画是一门新兴的艺术,可以被看做是绘画、电影、童话等各种艺术形式的移位,目前对其叙述艺术的研究尚未发现。
第二,从整体研究的形态来看,动画的研究可以溯源到20世纪早期动画艺术的初始阶段。目前国内外对于动画电影的研究主要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一是对其整体发展历史的梳理总结,或是分国别的历史概括;二是技术手段上的经验与创新研究;三是具体文本的个案分析;四是动画基础理论的研究。比如,保罗·韦尔斯的《理解动画》一书中直接讨论动画理论的构成元素,包括对动画演化、动画叙述策略、喜剧情节的构成(含有25种笑话段落的不同类型模式)、动画中种族与性的描述、观众的特性研究。这类研究多见于欧美动画研究者的研究中。就此而言,国内对动画艺术基础理论的探讨与铺垫是近年来的事情,通过许多学者的努力,先后有《中国动画之文化意蕴探析》、《动画角色品牌运营研究》、《中国动画产业链研究》、《动画民族化刍议》、《中国动画艺术审美分析》、《动画概论》、《动画艺术词典》、《动画视听语言》等论文和专著。总之,综观动画艺术的研究现状,我国动画电影的理论研究总体上还是处于开垦阶段的。
第三,目前将动画电影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的研究是不多见的。现有的动画文本研究大都停留在“细读”阶段,只是解释了个别的、具体的动画影片,把动画研究当做一种微观研究,尽管这样对发现动画艺术创作规律有益,却忽视了影片文本之间的联系,忽略了其广阔的结构性,因而不能更好地挖掘动画艺术的普遍形式和规律。所以,将动画影片放到整个动画艺术之间的关系和传统中考虑是必要和有意义的,这样能够去发现和解释动画故事的总体形式和普遍规律。
三、文献综述
近些年,中国动画产业的蓬勃兴起带动了学界对动画艺术的研究热潮。放眼国内外现有的动画艺术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史学的研究,二是应用技术的研究,三是理论研究。
1.国内研究现状
(1)专著
首先,随着全球化趋势的出现,对动画发展史的研究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美国迪斯尼和日本等所谓的动画强国,而是将视野拓宽到了世界各地,并开始了解各个国家动画的发展情况,对他们发展的具体情况进行分析、总结,试图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并发现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其中,张慧临的《亚太动画》一书让读者了解了亚太地区的电影和电视动画的整体情况,15个国家动画发展的历史现状,8个亚洲动画先驱的工作和生活情况,日本动画在国外播映的情况和产生的影响,发展中的亚洲动画,亚洲国家为北美、欧洲和日本进行动画加工等内容。颜慧、索亚斌共同编著的《中国动画电影史》一书就中国动画电影的起步、发展和在各个时期的不同情况以及外来动画对国产动画的冲击等作了详细的论述。
关于动画产业的研究专著也层出不穷,以分析日本和美国的成功模式为主,同时也对中国动画产业的现状和未来进行了分析、总结。白晓煌的《日本动漫》针对日本动漫产业的成功,分析了日本动漫如何依靠其特有的民族性和产业化模式的推广,使其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同时也研究了日本动漫随着时代的变迁,在题材风格等方面如何不断创新,适应不同历史时期社会发展的需要,满足各个不同消费群体的精神需要,成为一个大众欢迎的艺术形式。乔江涛翻译的艾伦·布里曼的《迪斯尼风暴·商业的迪斯尼化》一书,通过思考美国迪斯尼化的现象,一方面使我们看清现代社会的本质,另一方面也成为思考与全球化有关的种种问题的一种方式。在迪斯尼的概念之后探讨的是主题化、混合消费、商品化和表演性劳动等问题。动画产业化的专著主要以商业为主导思想,从商业角度来探讨动画的生存、发展,以日本、美国动画产业的成功模式为中国动画发展提供经验和启示。侯克明主编的《中国动画产业年报》一书中详尽阐述中国动画产业的形成及发展趋势,采用大量动画市场的最新数据,对中国动画艺术创作及市场的形成进行了解析。
在众多的动画史料书籍中,薛燕平编著的《世界动画电影大师》特别引人注目。这是一部专门介绍世界顶级动漫大师的精品百科全书。它以动画造型风格为经,以世界动画发展史为纬,将日本、美国各个时期的大师及其代表作品系统地呈现给读者,并配以最全面的动画史论资料,最大限度地提供了动画创作中需要的造型图库和创意。
其次,关于动画基础理论的研究书籍也不断涌现。比较全面的大概有五本。冯文、孙立军编著的《动画概论》以清晰的构架对影视动画作了全方位的介绍,从动画的定义到本质,从材料到制作,详细论述了动画艺术的各个元素。聂欣如编著的《动画概论》是国内第一部系统讲解动画艺术理论的著作。还有贾否、路盛章共同编著的《动画概论》,傅思勇主编的《卡通动漫概论》和王庸声编著的《现代漫画概论》,对动画艺术作了全面的介绍。
在动画作品的评论著作中,分析某部动画作品的著作也相继出现。如《〈小兵张嘎〉大型动画电影剧本创作》、《〈小兵张嘎〉大型动画电影镜头创作》等一系列有关《小兵张嘎》动画电影创作的丛书相继问世,它们不但毫无保留地公开动画电影的原始创作资料和花絮,而且还提供了大批世界优秀动画剧本创作的结构和思路。
最后,现今国内有关动画应用技术的著作都是本着实用的原则和普及教育的目的而存在的。它们多从动画艺术的整体出发,浅谈动画设计的相关基础知识,达到动画普及的目的。主要是为了使人们在了解动画艺术特性的基础上,提高对动画技法的把握能力,了解动画的创作过程和创作形态。它们有的主要针对动画速写、动画素描、动画色彩等方面进行详细的介绍,如贾否、于海燕编著的《动画技法》主要立足于传统工艺技术,介绍了动画领域的多种技艺和学习方法,内容包括传统手绘画、剪影动画、立体动画及各种材料拼制动画等,同时也阐述了传统动画制作基本技法和艺术规律的关系;有的针对动画人物造型、场景设计、镜头语言、剧本创作等方面进行深入的讲解,像汪辉编著的《动画场景设计》,聂欣如著的《动画剪辑》,凌纾著的《动画编剧》,严定宪、林文肖合著的《动画导演基础与创作》,陈迈著的《逐格动画技法》,顾严华主编的《运动规律与时间》,姚桂萍、丁海洋编著的《动画造型基础》,吴冠英、祝卉编著的《动画分镜头设计》等等,这些书分别从不同角度对动画艺术进行全方位的分析和透视,为动画学习者和研究者提供了翔实的专业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