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与四季
人体不是一个自我封闭的系统,而是处在天地人动态平衡的格局之中。它无时无刻不在与周围的环境发生着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自然界是人类生命的源泉。人是自然进化的产物,生活在自然环境之中,自然界的阴阳四时万物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必要条件。故《素问·宝命全形论》言:“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素问·六节藏象论》说:“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人类就这样依靠着天地四时提供各种物质的滋养而生、而长。自然界的运动变化,会直接或间接影响到人体。因此,中国先人在很早的古代就提出了“天人相通”的卓越见解。由于“天人相通”,人禀天地之气而生而长,所以自然界也就必然地会对人体产生影响。这些影响,好的可以有益于人体健康;坏的如果没有超过人体适应能力,只会引起一定的正常生理、心理变化;若是超过了人体适应能力,则要引起病变。这就是“天人相应”。天地自然界对人体的影响是多方面的。
如气候阴晴的变化,四季寒暑的循环,日夜晦明的更替,地理区域的燥湿寒温,生活环境的幽旷雅噪,以及稍远一些的月亮圆缺、太阳黑子活动,更远一些的星象变化,都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的生命活动,其中又以四季寒暑的更替与人体生命活动最为密切相关。随着地球围绕太阳的公转,自然界产生了春温、夏热、秋凉、冬寒的四季气候的更替和阴阳盛衰的变化,这些变化规律,又直接或间接地影响着人体的脏腑功能、腠理开合、气血趋向、阴阳消长、脉象沉浮等。早在《黄帝内经》中就提出四时气候变化可影响五脏的生理活动,五脏的生理活动必须与四时气候的活动规律相适应。“五脏应四时,各有收受”(《素问·金匮真言论》),认为肝通于春气,心通于夏气,脾通于长夏之气,肺通于秋气,肾通于冬气。并进一步认识到人体各脏腑都是由气构成的,也就是说具有共同的精气基础,其区别是在不同时相中表现出来的“象”不同。
正如《素问·平人气象论》所说,春“脏真散于肝”,夏“脏真通于心”,长夏“脏真濡于脾”,秋“脏真高于肺”,冬“脏真下于肾”,从而构建了中医学特有的四时五脏的“时脏”理论。因此,中医学五脏的概念与现代解剖实体的五脏有明显的差别,它更注重从时间维度上把握人体整体的功能状态,五脏功能系统实际上反映了自然界四时阴阳消长变化的时间节律。故恽铁樵说:“《内经》之五脏,非血肉的五脏,乃四时的五脏。”《黄帝内经》还认为人体经络气血津液等的运行分布也随着四时气候的变化而发生相应的改变。如《素问·八正神明论》明确指出“天温日明,则人血淖液而卫气浮,故血易泻,气易行;天寒日阴,则人血凝泣而卫气沉”,说明人体气血在不同的气候变化条件下,其分布部位、分布状态及运行状况会有明显的差异,呈现出规律性的节律变化。而这一变化反映在人体的脉象上,也就出现了春弦、夏洪、秋毛、冬石的特点。
如《素问·脉要精微论》中指出:“万物之外,六合之内,天地之变,阴阳之应,彼春之暖,为夏之暑,彼秋之忿,为冬之怒,四变之动,脉与之上下,以春应中规,夏应中矩,秋应中衡,冬应中权。是故冬至四十五日,阳气微上,阴气微下;夏至四十五日,阴气微上,阳气微下。阴阳有时,与脉为期。”可见脉象的变化,是人体适应自然界阴阳消长的一种年周期性变化。而四时气候的寒热变化对人体津液的代谢及其输布状态亦有非常大的影响。《灵枢·五癃津液别》云:“天暑衣厚则腠理开,故汗出……天寒则腠理闭,气湿不行,水下留(通‘流’)于膀胱,则为溺(音义同‘尿’)与气。”提示人体津液在不同季节气候的寒热变化条件下,其分布部位及代谢状况亦会呈现出明显的变化规律。春夏阳气发泄,人体气血容易趋向于体表,就表现为皮肤松弛,以出汗来散余热,起到调节体温的作用;秋冬阳气收藏,人体气血容易趋向于内,就表现为皮肤致密、少汗、多尿。这是人体适应外界季节气候变化的一种自我调节能力。
人与天地相参,与所生活的自然界息息相通,自然界阴阳二气的消长变化,形成了一年四季的变化,随着这些规律性的变化,人体的生理功能也相应发生适应性的规律性变化。如果气候变化异常,人体不能适应时,就会导致疾病的发生。因此四时寒暑的变化,不仅影响着人的生理活动,还对疾病的发生和病理变化也有影响。如“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胁,长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风疟,冬善病痹厥”(《素问·金匮真言论》)。即指出受季节气候变化的影响,各季节有不同的多发病。由此可见,人的各种生命活动都受到四时阴阳变化规律的影响。
而人之所以为“天地之镇”(《灵枢·玉版》),其最可贵的地方就在于他的主观能动性。人类生活在地球上,已自然地形成了适应四时运动变化的能力,这是人类得以不断繁衍的基本条件之一,所谓“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但人类不仅能够不断深入地认识自然环境,积极有效地调节和改善自身去适应环境,抵御各种不良因素的干预;而且更重要的是还能够因势利导地选择自然环境,改造自然环境,使之更好的为人类服务。《素问·上古天真论》说“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只要我们重视天人关系,探明天人相通相应的规律,就可以使自然的变化在我掌握之中,就可以“制天命而用之”,能动地改造自然,以适应人体的需要,避开或消除对人体的危害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