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患胃癌之前,我曾经历了我有生以来的最感劳累的3个时间区段。在经历第二个我最感劳累的时间区段时,我有了胃病,而致病的罪魁祸首极有可能是劳累。记不太真切了,大概是“文化大革命”的第三或第四年吧,我所在的单位解放军报社时事处的23人中,有的被关进“牛棚”,有的被“调”到军内其他单位,有的被转业至地方,有的被送到农村劳改,只剩下8个人坚持工作。准确地说,只剩下7个人坚持工作,另外1人是造反派头头,是“职业革命家”,只管革命,不干生产。可想而知,包括我在内的7个时事处的编辑,肩上压的担子是何等重啊。我和一个姓黄的同志负责时事版夜班版面工作。我们俩每隔1个月轮换倒班1次。以前每班上班人数为3个,1个处领导,外加2个编辑,也就是说,我和黄编辑此时要1个人完成3个人的任务。每天除了办报之外,还要参加政治运动和政治学习。扣除这一切,留给头和枕头缠绵的时间只有三四个小时,最多不曾超过5个小时。耶酥恩赐给人们的星期日统统变成了抓革命生产日。“五一”、“八一”、“十一”、“元旦”、“春节”等,一律在“过个革命化节日”的号召下,在编稿撰稿、开批斗会、贴大学报中度过。那时候要是有人问我节、假日姓什么叫什么,我回答不出来,因为大约有一年多时间我未同它们见过面,我把它们遗忘了。我的岳母非常心疼我,在午饭桌上对我说:“德如,你太辛苦了。你的钱不好挣,我吃你们的,花你们的,心里过意不去,我走了好,我想回杭州秀珍(岳母大女儿)那里去。你赶快给我买火车票。”我当然拒绝了岳母的要求。这时我的胃开始出现不是个“味”的反应:每天吃夜餐前1个小时左右和起床后,上面像是有沙纸样的东西在摩擦,作热作烧;胸口像堵了什么东西,直欲打嗝。
如果不是因为工作忙,我又不爱看病,而是及时去医院检查,我可能会被诊断为胃有炎症。只是有一天疼得我在办公室里无法继续坐下去,我才去我的单位的门诊部求助一位医生,医生说我患了慢性胃炎,给我打了针,开了药。那时我就猜想:我的病与混账东西的“劳累”不无关系,它至少是重点嫌疑犯之一。
在我经历我有生以来我最感劳累的第三个时间区段时,我好好犯犯的慢性胃炎又犯了。1985年冬的一天,后勤指挥学院(当时名称为后勤学院)的院办公室交给我一项任务:任学院新办的高中文化班的语文教员,1个月内教完普通高中的学生用的3年的语文教材。1周后即正式上讲台。我没有讲价钱,愉快而英勇地领了“旨”。回过头来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授完如此多的课程内容,不是神话,也是笑话。在那1个多月的时间里,我除了白天8个小时忙于备课、讲课和批改作业外,哪一天的深夜一两点钟之前都未熄灭过桌上的台灯。
尽管如此,还摆脱不了时间紧缺的危机,不得不从星期天的休息时间中挪用部分过来。与此同时,一些私事还在熬煎着我,毁坏着我。我的一些亲友要在京郊开一个豆腐坊,交给我的任务是办营业执照,租房子,采购一些物品。我的外甥女和侄女要打工,求我帮她们找关系,托熟人。那年冬天似乎比一般年头要冷些,路上积了厚厚的雪,我经常饱受冻饿之苦,骑着自行车东南西北城的跑。家里住着许多客人,白天像个小饭馆,晚上成了小旅店,拥挤不堪,嘈杂无序,因而我劳累之余却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就在这时,我的胃病犯了,且很厉害,用老办法制服不了,拉稀,拉黑便,竟至血从上面器官找出路,使我大口大口地向外喷血。到医院一检查,我的慢性胃炎今非昔比,已升了级,一跃而为中晚期胃癌。我的胃炎病一犯再犯,难说不是混账东西“劳累”再次“作案”的结果。
劳累可能“赏”给了我一个慢性胃炎。医书和医生们说,慢性胃炎是有间接癌变的特性的。我的劳累有可能在我患中晚期胃癌中起着间接性的作用。
医书和医生们还认为,劳累还能直接致癌。有的医书写道,长期的劳累能引起体内的环境失衡,使人的抵抗力大为削弱,免疫监视系统的功能也被削弱,这就更容易受到癌症的侵袭。所以,我的劳累使我间接或直接患癌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我还可以找出许多条我致癌的原因来。真要写的话,肯定会写出相当多的字数来。据知,癌肿瘤的发病因素有两大类,即内源性因素和外源性因素。内源性因素是指机体内部结构功能的改变,如遗传、免疫、代谢和神经体液调节等。外源性因素是指人们赖以生存的自然界中的各种因素,如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因素等。别小看了这内源性因素和外源性因素,因为因这两大类因素而引起癌症发病的具体的因素多得实在令人吃惊。有医书说,目前世界上各种天然的或合成的化学物质有数百万种,而经流行病学调查和动物试验证明,有致癌作用的约为1000种。随着时间的推移,有致癌作用的化学物质的数目字肯定还会增加。仅化学这一块有致癌作用的因素就这么多,各块相加起来还不是数不胜数,多如牛毛呀。此外,不能入书的医盲们列举的在民间流传有致癌作用的因素也还是有一些的。我举两个例子。我亲自听到过我单位一些人说,我们后勤学院为什么癌症病人多,而且癌症病人死亡率高,是因为我们住的地方有问题,是地理环境起了作用的结果。他们不来唯心的,而是作了一番唯物的解释:这块地方原来是一块坟地,后勤学院建院时从地底下挖出了大量的白骨,这样的地方很难说没有致癌的因素长期地起着作用,否则,如何解释后勤学院的癌症病人多、癌症病人死亡率高的这一现象。我患癌症后,我的前妻在癌医学方面提出过许多新颖的、独特的见解。关于致癌因素她也有其创造发明。她说:“人的细胞交替地出现‘活跃期’和‘非活跃期’。‘活跃期’中的细胞在受到其他条件的轻微影响下,也能发生分裂出癌细胞的现象,所以,也可以说细胞的‘活跃期’也是人体致癌的一个因素。人体因这种因素而得的癌症症状很快会消失,不治则自愈。你得胃癌的原因是,那时你的细胞正值‘活跃期’,而你却因家里客人多生活秩序打乱了,致使你的细胞迅速分裂出癌细胞,然后发展为胃癌。毫无疑问,你的胃癌症状会很快消失的,说不定现在已经消失了,你不用为你的死活担忧。”我觉得,我们人类是被成千上万的致癌因素包围着了。我还觉得除上述的致癌因素以外,尚有许多的致癌因素是使我蒙受癌灾的嫌疑犯。比如,吃油炸食品这一致癌因素就有可能是我的胃癌病症的促成者、引发者,因为油炸食品我可没少吃。
家贫,幼时我对油条、油炸糕、油炸麻团等不怎么熟悉。参加工作后和它们经常打交道。有一阶段,我把早晨那一顿喝豆浆就油条或者吃稀饭就油条看作是日子过得富裕过得开心的重要标志之一。因此,对吃油条兴致特别浓,积极性特别高,几乎每天早晨都要到食堂或到油条店买回许多油条,和老婆孩子们共享。常常是因为买多了要剩下一些,免不了中午饭或晚饭时得把“残余分子”消灭掉。“文化大革命”那些年,除了和油条继续保持关系外,我和油炸馒头打得可热火了。那时我在做《解放军报》时事版的版面编辑工作,常吃夜班饭也就有幸与油炸馒头频繁接触。一个礼拜的7次夜班饭,吃油炸馒头的次数所占百分比,少时在40%~50%,多时达60%~70%。吃到后来,不要说用嘴去吃,我看一眼那裹着一层黄皮的油炸馒头,就反应强烈,作呕欲吐,食欲顿时减掉60%~70%。如果将已经装进我肚子里的油炸食品重新掏出来,论个地计算的话,手工的算法显然不行,还得启动计算机。
我要说我的胃癌是吃油炸食品所致,谁还能说我是不着边际的“胡吣”呢!
又比如,长时期地在厨房里做饭也可能是我的胃癌的诱因。我看到有一家刊物登载的文章介绍说,有人经研究发现,女性肺癌高发与做饭有关。读后我就想,研究者只是研究了做饭的女性,要是也研究做饭的男性的话,说不定能研究出个男性胃癌的发病与做饭有关。我的假定如果能成立的话,那么我的胃癌很可能与我的做饭有关。结婚后,我和妻分工明确:谁先下班到家谁做饭。她的客人来了,她陪客我做饭;我的客人来了,我陪客她做饭。同学们来我家聚会时,这一次她做,下一次我做。我们谁也别想欺负谁,谁也别沾谁的便宜,公平交易,合理负担。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怎么好,我基本上取消了亲自下厨房做饭请客的项目。想当初,家里来客人做一两桌饭菜,我玩儿似的就弄得了,色、香、味虽上不了高档次,对付着吃还是可以的。和妻分居、离婚后直到现在,一天三顿饭我都“泡”在厨房里。如果做饭也能使男性引发胃癌,我没有可能“中彩”那才叫怪呢。
喜爱吃辣椒,常吃偏硬的食物,久饮江、湖、河、沟里的水,多吃香肠、腊肠,等等,都是致癌的诱因,而我与这些并非没有关系。总之,我的胃癌还可能因其他许多种因素而引发的,要说是有得说的。但我不想无休无止地的唠叨下去了。
我的胃癌也许是上帝才能知道的因素引发的。因为癌症还是个未知数,它的神秘的面纱还没有完全揭开,许多问题还未能搞清楚来龙去脉。我当然无资格也不敢妄下这样的结论,是权威人士告诉我的,有医书就明明白白地这样写着:“癌症的发病机制至今尚未完全认清,仍无特效的治疗方法。”作为医盲的我,连篇累牍地去写我的胃癌是怎样得的,岂不是笑话吗?得打住时且打住,就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