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坑口上。前几天我得出结论,猪脸生物一定是逃进大裂缝般的拱形洞穴里,从地底某个邪恶的地方逃走了。我后来的经历验证了这个结论是多么地接近事实真相。
我虽然有些害怕,但是非常好奇那洞穴通向何方,这点十分容易理解;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认真地想过要去调查一番,我依旧沉浸在被怪物攻击的恐惧阴影之中,根本没想过以身犯险,与它们正面交锋。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畏惧的感觉慢慢淡去。几日后,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爬下坑口到洞穴里一探究竟的念头,而我竟然出乎意料地没有那么抵触这个想法。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莽撞冒险。我有种感觉,一旦进入那个阴暗的入口,定有可能横死当场。不过抵不过人类执拗的好奇心,最终脑海中尽想着要去探查那黑漆漆的洞口,这想法挥之不去。
日子一天天缓缓地过去,我对猪脸怪的恐惧已成为过去—现在只留下不愉快的记忆和对当时的难以置信。
这一天终于到来,不再继续思考,也不再有各种臆想,我把从家里带来的绳子绑在距离坑口不远处的一棵敦实的树干上,它正好长在裂缝的正上方。绳的另一端垂下去,摇摇晃晃地,刚好穿过黑黝黝的洞口。
然后,我小心翼翼地攀附着绳子慢慢滑下,心中惴惴不安,不知此刻的疯狂举动是否是飞蛾扑火。滑到洞口,我抓着绳子站稳,朝里张望。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声响。不久,我似乎听见什么了,屏住呼吸仔细一听,却又是死亡一般的寂静。我长出一口气。与此同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像是劳作时的呼吸声—低沉、嘶哑。一瞬间我吓得不敢动弹。但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我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不小心踢到了一块石子。石子滚进前方黑暗的洞穴之中,发出空洞的敲击声。即刻,那敲击声又响了起来,循环往复,一次比一次微弱,似乎渐渐远去,直到远方。当一切再次恢复寂静,我又听见了鬼魅般的呼吸声。我每呼吸一次,都能听见它在回应我。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之后又传来其他声音,相比之下微弱而遥远。我说不清楚为什么放开了绳子,铤而走险。似是被麻痹了。我大汗淋漓,伸舌想要润润嘴唇。喉咙却蓦然发干,嘎哑地咳出声来。回应我的是数声骇人沙哑的咳嗽声,似在嘲笑我。我无助地朝黑暗望去,没有东西现身。一种奇怪的窒息感袭来,我又干哑地咳嗽起来。回音又此起彼伏地响起,怪异之极,而后声音渐弱,朦朦胧胧地听不清楚了。
突然,我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于是屏住了呼吸。彼方的呼吸声也停止了;我喘了一声,它也继续。这一次我不害怕了,因为奇怪声响的来源并非是猪脸怪,而是我自己呼吸声的回音。
但我还是被吓得够呛,十分主动地爬回坑口收起绳子。我又惊又惧,压根不敢进入漆黑的洞穴,于是便回家去了。第二天早上,我感觉好些了,但即便如此,也没有足够的勇气探索那个地方。
这期间,坑里的水面缓慢爬升,现在离洞口很近。按照这速度,再有不到一个星期水面就会与洞口齐平。我意识到得早点去洞穴调查,否则就去不了了;因为水势必定越涨越高,终会淹没洞穴。
或许是这个原因促使我采取行动。无论如何,我全副武装地站在裂口正上方。
这一次我克服了软弱,决定直捣黄龙。下了决心后,我便带上绳子,取了一捆蜡烛充当火炬,携着双管猎枪出发。腰里还别上一支满膛的大型短枪。
跟上次一样,我把绳子系在树上。用结实的绳索把枪绑在肩膀上之后,我便顺着悬崖缓缓下降。帕博一直警觉地注视着我,看到我这么做,马上起立跑来,半吠半嚎似乎在劝阻我。但我心意已决,于是示意它卧下。我非常愿意带它一起去,但客观情况不允许。就当我的脸快消失在坑口的时候,帕博正巧舔在我的嘴上,而后用牙齿咬紧我的袖子,用力往回拉。显然,它不想让我去。但是我已打定主意,也不想放弃,便板起脸来呵斥它放开。我继续下降,把可怜的老伙计留在坑口,像只被遗弃的幼犬一样哀嚎。
我小心地一阶一阶地下降,一步滑落就意味湿透全身。
到了洞口,我松开绳子把肩膀上的枪解下来。最后看了一眼天空——一片乌云正迅速席卷而来。往前走了几步,避开风口点燃一根蜡烛。将蜡烛高举过头,我攥紧枪缓缓前行,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状况。
开始,我还能听见帕博悲伤的叫声自上方传来。步入黑暗之中,犬吠声便越来越微弱,不一会儿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这条路向着左方延伸而下,并且一直朝左蜿蜒深入,直到我发现这条路居然正好通向我的房子。
我谨慎地继续移动,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听周围的状况。大约走了一百码,突然从通道后方传来微弱的声音。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声音愈加清晰,似乎正飞快地靠近,轻声快跑的啪啪声清晰地传入耳中;一瞬间,我吓得呆立原地,不知是该前进还是后退,踌躇不定。突然,我想到一个明智之举,后退背靠到右边的石墙上,把蜡烛高举过头等待着,手里攥着枪,咒骂着自个儿的愚勇和好奇心,如今竟陷自身于这样的困境。
没等多久,也就几秒钟,黑暗中一双眼睛反射着烛火的幽光。我右手端枪,迅速瞄准。与此同时,什么东西从黑暗中一跃而出,欢快的叫声如雷鸣般响彻洞穴。原来是帕博。我想不到它是如何爬下悬崖的。紧张之余,我抚摸着佩珀,发现它的毛正滴着水。它一定是在尾随我的时候掉进水里去了,从水中爬上来自然难不倒它。
很快心情恢复平静后,我继续前进,帕博静静地跟着。有老伙计的陪伴令我非常高兴。有它在我脚边,不知怎的,我也不那么害怕了。况且我知道它的听力是多么灵敏,假若周围黑暗之中有任何不速之客,它一定能感觉得到。
我们慢慢地走了好几分钟;这条路依旧是直通房子的方向。很快,我发现我们应该位于房子的正下方,这条路可真够远的。小心翼翼地又走了大约五十码,我停下来,把蜡烛举高些。幸好这么做了,因为前面不到三步远的地方,路消失了,只剩下黑暗的深渊。我不由浑身寒战。
我谨慎地凑到跟前朝下一望,什么都看不见。我又跨到通道左边,寻找是否还有别的路。靠着墙边,我发现一条狭窄的小道,约有三英尺宽,蜿蜒而上。小心地踩上去,没走多远我就后悔了。原本就很窄的小道变得仅可立足,一侧是拔地而起坚不可摧的岩石,犹如一面高大的墙壁竖直向上,高不见顶,另一侧则是敞着豁口的深渊。我无法形容内心的无助,若是在这里被攻击,我将无处可逃,即便是开枪,反弹的后坐力也足以令我摔进下面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