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十分欣慰的是,再往前一些,路又突然变为原来的宽度。走着走着,我发现这条路俨然向右延伸开去。如此一来,又过了几分钟,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朝前行进,而是绕着巨大的深渊转着圈。显然,我已经走到小道的尽头。
五分钟以后,我回到小道开始的地方。整整绕了一圈。我猜这深渊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坑洞,直径至少有一百码。
我伫立着陷入沉思。“这到底意味着什么?”疑虑不断地在脑海中循环往复。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于是四处找寻着石头块。不久,我找到一小块岩石,大约一小条长面包那么大。我把蜡烛径直插在地面的裂缝里,后退几步,与深渊边缘拉开距离,冲刺,而后顺势把石头掷向深渊里——我打算通过石头飞出去的距离估算深渊的边际。我探着头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地等了足有一分钟,黑暗之中依旧没传来任何声响。
于是我明白了,这坑深不可测;以这块石头的大小来看,它落在任何东西上都能产生足以响彻整片区域且延绵不绝的回音。要知道,即使是我的脚步声都能产生阵阵回音。这地方令人生畏,我非常乐意抛下未解的谜团,原路折返;然而,一旦这样做就意味着这次行动失败了。
之后,我想到一个能看到深渊全貌的方法。如果沿着洞口摆一圈蜡烛,应该就能或多或少看到些什么了。
我一数带来的蜡烛,一捆共有十五根。我当初打算把它们放在一起当大火把用,现在决定把它们绕着洞口放置,相隔二十码左右便插上一根。
码放完毕后,我站在坑道里竭力张望这个地方的样子。但我立刻反应过来,蜡烛还远远不够。它们点亮的仅仅是黑暗而已。不过它们的确证实了我对坑口大小的猜测;虽然想看的没有看到,但它们与浓重的黑暗形成的鲜明对比令我动容,犹如十五颗小星星闪烁在地底的夜色中。
突然帕博狂吠起来,引起一声声鬼魅般恐怖的回音,渐弱渐远。我迅速举起手中仅剩的一支蜡烛,看向帕博。与此同时似乎听见一个声音,犹如恶魔般的笑声,从坑里寂静的深处传出来。我吓了一跳,之后回想起来,那大概是帕博吼叫的回音。
帕博从我脚边走到几步远的坑道前,嗅着地面的岩石。我似乎听见它在舔舐什么东西。我走过去,把蜡烛举低一些。我一抬脚就听见鞋子踩在水里的啪啪声,烛光里有什么在闪耀,飞快爬过脚面朝着坑洞而去。我弯腰一看,惊讶地发现从坑道中较高的地方流下来一条小溪,向深渊疾流,而且水量还在时刻增加。
帕博又一次低吼咆哮,冲向我,咬住衣角试图把我拽向入口。我一激灵,甩开它一步迈到左侧的墙边。如果有什么冲了过来,至少身后是墙壁,不会背后遇袭。
我焦虑不安地盯着通道,就着烛光瞧见通道深处有微弱的闪光。同时,我听见朦胧的咆哮声越来越大,整个洞穴都充斥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坑底也传来低沉空洞的回音,就像巨人的啜泣。我一个箭步闪到坑口周围的窄路上,一扭头,一道泡沫组成的高墙扑面而来,径直扫过我的身体,扑向前面的深渊。一团水雾劈头盖脸袭来,浇灭了蜡烛,弄得我全身湿透。我依旧端着枪。就近的三根蜡烛被浇灭了,较远的蜡烛却不过短暂摇曳而已。第一波凶猛的水势过后,水流就缓下来了,水深不过一英尺;我拿着点燃的蜡烛一照才看见,接着我又借着烛光勘察了一番。还好帕博跟着我跳到岩架这头,现在很乖地紧跟着我。
迅速查探之后,我发现水从坑道流出来,流速惊人。即便在我立足不动的这段时间里,积水也在不断变深。我只能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很明显,外面坑里的水不知怎的已经倒灌进来了。如果果真如此,水量会只增不减,直到我无法离开。这太可怕了!我必须立刻出去。
拿枪探查水下的路,水深快到膝盖了。流水朝着坑洞咆哮而去,制造的声响震耳欲聋。叫上帕博,我便一脚踏进水流之中,把枪当作手杖拄着。瞬间水已经漫过膝盖,快到大腿根了,水势快得惊人。刹那间,我几乎迈不动步子,但一想到会被淹没于此,我就拼出全力,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前跋涉。
刚开始我还顾不上帕博,所做的努力也只能保证自己一步一步前行。所以,当帕博出现在我身边时,我喜出望外。它勇敢地跋涉,作为一只大型犬,它四肢修长劲瘦,我猜水对它的阻力应该比我少一些。不管怎样,它应付得比我好多了,像个向导般走在前方,有意无意地帮我分散水的阻力。我们一步一步走着,挣扎着迈步,大口地喘息,有惊无险地走了大约一百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掉以轻心还是踩到了光滑的岩石,总之我突然脸朝下跌倒了。一时间水如瀑布般袭来,以骇人的速度将我冲向后方深不见底的深渊。我疯狂地挣扎却根本站不起来。我无助极了,喘息着渐渐下沉。忽然有东西抓住我的衣服拉住了我。是帕博。见我失踪了,它就从黑暗混沌中跑回来找我,咬住我不松口,直到我重新站了起来。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刚才一瞬间似乎看见几个发光的亮点。但我不确定。如果没记错的话,在帕博救我起来的时候,我应该已经被水冲到深渊的边缘了。那些光点只可能是我落在远处的蜡烛。但诚如我所说,我一点也不确定。我的眼睛里全是水,精神也处于慌乱之中。
接下来,没了枪的帮助,失去了光源,水还越来越深;我只能靠着老伙计帕博帮我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面对激流,这是能让我保持平衡的唯一方法,即便是帕博也无法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长时间在激流中扶着我。
站了约莫一分钟,佩珀贴在我身边陪伴着我。我渐渐恢复过来,能自己在坑道里跋涉了。与死神搏斗的严酷战争打响了,我是多么诚挚地祈祷胜利女神的降临。在忠诚的帕博指引拉拽下,不停上坡前进。终于看见前方散发着温暖的日光了。出口到了。就在不到几码的距离。我终于走出来了,此时水已经涨到腰间,翻滚迅疾地朝洞口灌进去。
现在我明白水灾为何发生了。外面正下着大雨,倾盆大雨。湖面已经跟洞口持平了—不对!它比洞口的地面高,已经漫过洞口了。显然,下雨导致湖水暴涨,比预想的时间更早灌进洞里,若是按照原本的涨幅,水面升高到洞口的位置至少还要好几天。
幸好我顺着爬下来的那根绳子被倒灌的水冲进洞口。我抓住绳子一端结实地捆在帕博身上,拼尽剩下的力气攀缘绳索。终于,拼尽最后一口气爬上悬崖。但我还得再努力一把,把帕博拽到安全的地方来。
我筋疲力尽,慢慢地拉扯着绳子。帕博体重不轻,我又完全没了力气,有几次似乎不得不放弃。但若松手就等于宣判好伙计的死刑,这促使我爆发出更大的力量。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似乎在拉帕博的期间,时间奇异地放慢了脚步。感觉过了无限之久,我终于看到帕博的鼻子冒出坑口边缘。接着一瞬时,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