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或者柔弱的男性是真正充满情感需要的人。这些情感都带着些许遗憾,以至于不能传达任何满足和优越感,就像一位母亲为了安慰因为小梦想破灭而沮丧的孩子,低声细语地在他耳旁讲述另外一个有关希望的故事。可是我发现,还有一个能被其他心灵所吸引的角落,蕴藏在自己心灵的一角,而且使我们能在高尚与伟大的情感中感到身心愉悦。那些长期被忧郁和病态所压迫的人们,应该试着进行一次阳光浴,想象自己可能从这温暖的光线中获得的任何益处。能够体会到由和煦的阳光所带来的愉悦与舒坦,才能称得上真正的人生。虽然我会用另一种称呼来指代,但我还是很理解她们口中的这些情感。我认为这里面的确包含着一种极为单纯的爱,这种爱被削去了阳刚之气,夹杂在某种占有欲中。因此,这种关系会一直深化与发展,直至某种在精神上举足轻重的纽带出现。哪怕被分离阻碍,因为沉郁的心灵甚至生死相隔而疏离,但这种关系的永恒性却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两人在交谈时偶尔一次如电光火石般眼神交流,似乎就能听到来自对方心中澎湃的声音,这声音又像被紧紧地困在某栋建筑物里一般,在里面回荡着不能外泄,而别人也无法走进。不过我却无法对这种声音的存在表示怀疑,因为它的确回荡在那里。古代有一位教士曾说过:他坚信,并向上天祷告,帮助解决他的疑问。我认为,当我无限地展开自己的人生经验,并心怀感激与忠诚之时,那便是到了另外一个境界。那些心灵的交流、性情的融合,都不容许我去怀疑!我在如流水般的温暖阳光中体会到涅槃重生的感觉,就仿佛一颗被灼烧的心,洒落遍地。
一位油滑而又愤世嫉俗的拉丁诗人曾在给他的朋友的一封回信中写道:“啊!假如命运要将你从我手中蛮横地夺走,那我将如何安放这另一半的灵魂?又有何处能够将我安放?”我们经常会急不可待地对某些世俗而又冷酷的人进行谴责,可是就算是在木材燃烧出的熊熊火光中,也会有零星的火苗跳跃其中。人们心中是否真的能够永远埋藏这个秘密?假如人们能够一直保持这种亲密的情感,伴随着时光的推移,心灵与另外一颗心会情不自禁地关联在一起,彼此在脑子里留下的印象也会渐渐模糊、分辨不清。就这样陷入沉醉之中,不过这些沉醉究竟有没有价值?我们在得到某些东西的同时,总是会付出一些代价,我们的赞美与渴望并不能使蓟草成为葡萄,也无法让橡树变成玫瑰。我们不用怀疑上天赐予了某些人很宝贵的天赋,也不用抱怨我们被上天所遗忘。我居住在埃里岛上,能够从远处看到这样的景色:在高处的沼泽地和永远被风占领的农场上,可以看到山谷坐落在远处的村庄里,村落里的烟囱中飘出的缕缕炊烟,在树林之间萦绕,就像要在那里筑巢一般。而尖锐的塔尖仿佛就如伸出的手指,愉悦地指向天际。倘若我们的梦想都能成真,那人生变得可爱的同时又显得有些可怜。倘若我们能对眼前的事物和景象感到知足,也许反而能体会到别样的感受。
二
在这个世界上,友情应该是最为廉价而又最易得到的乐趣了,不需要巨额的花费,也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或遇到什么烦恼。只要你愿意,我们就能交到朋友。友情建立的方式,就如诗人在编制挂毯时也能进行诗歌创作一般,友情的获得也是如此。而当你全心全意做着某件事情时,友情往往就在这个时候到来了。不管是在工作、旅行、吃饭或是散步,任何状态下我们都能交到朋友。我这里所说的友情,并不只限于那些“混个面熟”的,而是能让双方感受到彼此需求,互相交流观点与阅历的一种情谊。如果双方都能感受到共鸣,那将会产生极大的乐趣。因为发现朋友与自己心目中所想的相近是件非常难得的事情;而要是发现彼此间有些观点不一致,那就更有意思了,因为这些不一致能让我们在增长见识的同时感受到其中的乐趣。当然,因为有限的时间与空间,人不能奢望自己能交到很多朋友。假如一个人只顾着不停发展新的友情,那么想要维系旧的友情纽带就比较困难了,并且忌妒感会在这个过程中悄悄潜伏进来。而在这个世界能带来最多乐趣的,莫过于感知自己受人需要、欢迎、想念与喜爱这些情形了。倘若知道别人比自己更加受人尊敬与欢迎,想要以平静与大度的心态来接受这一事实是很困难的。庆幸的是,当双方都确定再没有任何疑虑、忌妒和误会存在于两人之间,友情还是会重新回到身边。就算我们没有见到对方或收到他的来信,还是会如往常一样看待他,将那段中断的友谊重新系起。
不知是从何时、何地,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开始,双方的内心突然都多了一种奇特的感觉,能够互相感受到彼此共同的兴趣、自信和爱慕之情,我想这应该是世界上最为美好与质朴的一种乐趣了。无论是一个眼神还是一句普通的话语,都能体现出友情的存在。人们逐渐认识到,有一种默契已经在彼此之间悄然升起,这是只存在于两人之间的一种感觉,别人很难对其作出界定和分析。就像一位法国作家曾说过的那样:“因为是你,因为是我。”在这里,我并有打算谈论被世人称之为“爱情”的东西,那是更为深入与神秘的一种境界,它的热情与煽惑叫人更加捉摸不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情感。我这里所说的,是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能够使人平静与满足的一种情感。旧石器时代的祖先们给我们留下了猛烈的攻击意识,就像狗会对陌生人狂叫一样,我们也会对陌生者报以疑虑和不信任的态度。这种本能的防备心理在现代社会尤为显著,每个人都建起了坚硬的心防。不过,当朋友向我们靠近时,我们心中会产生这种想法:“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会给我支持的。我可以对他掏心掏肺,不用担心会有任何误解。也许我们在观点上会有所不一致,但绝对没有恶意,我所提出的批评与指责,对方都不会记恨在心里。要是别人对我有所误解,他肯定会站在我这一边。假如我需要帮助,他肯定会立即给予;如果我也能帮他做点什么,那该多么幸运和充满乐趣啊!”
当然,我在说交友很容易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这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我认识几位性情容易感伤的人,他们对友情非常渴望,却很难收获友情。他们缺乏交际技巧,很难和人相处。他们总是对正确的人说着错误的话,正确的话却说给了错误的人。如果单单只看性情当中质朴的一面,他们也显得很优秀。可是他们总是无法掌握说话的时机,总是在应该沉默的时候聒噪不已。他们总是大惊小怪,可是友情出现的过程往往都是无意识与循序渐进的,我们不能对人有所压制或是攻击。也许人们能够通过炫耀得到他人的羡慕,但却无法得到他人衷心的赞美。关于那些急于结交朋友之人,最为低劣的地方在于,他们总是通过炫耀自己赢取别人的关注,过于炫目。
盎格鲁-撒克逊是很有意思的一个民族,尽管不太受外国人的喜爱,但我们依旧情感丰富、多愁善感。在别人眼中,我们淘气、缺乏情感,如天气般善变,又如天空一般沉闷。呵!真是摇摆不定的不列颠人。而我们的坦率与举世无双的诚实,则是我们最为自豪的地方。但我们又在欧洲众国当中,被视为最没有信仰的国度。我们常说英国人一言九鼎,对此外国人也表示赞同,因为他们坚信这两点都是骗人的:我们总是说着谎言,而我们的承诺更是一文不值。可我相信,我们对友情的态度是极其忠诚的,我们不会随意记恨,而是会尽快腾出空间给别人,随时做好宽容别人的准备,将一些令人不快的事情忘记。
有趣的是,尽管在交友方面英国人很有天赋,但我们却在很早的时候就将自己的思想固定了。有时在学校或是大学里获得的友情,能一辈子延续下去,带着浓烈的浪漫色彩。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逐渐变得因循守旧、自以为是,开始觉得增加内涵实在太过麻烦,于是不少人都会丧失这种能力。我总是认为,许多步入老年的英国人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这种变化实在没有必要。总是会有一些人与我共进晚餐,我告诉他们:“假如你能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而不仅限于那些守旧的思想,我肯定会喜欢你、信任你并且愿意和你谈话。我们都有各自的经历、想法和观点,为什么不把这些说出来,而是要去谈论那些彼此都不感兴趣的事情呢?这种你一句、我一句随意敷衍的谈话就像让人感到疲惫的‘草地网球’,不玩也罢。”很显然,这是不够坦诚的结果。外国人总是觉得我们这种规避现实的做法很滑稽,而其实我们只不过是害羞罢了。不过,相比起其他题材,人们却可以在英国的诗歌与散文中,找到更多的关于朋友或友谊的主题。这说明不管我们在情感上说什么或者佯装想什么,真正炽热、纯粹的情感其实就在那里,还有一颗闪着光的心。
倘若我们的试探阶段全部结束,人之间的隔阂被填满,全部平常的油滑都被抹掉,朋友间能够相互信任与喜爱,那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们想要感觉、索取或付出的呢?
一开始,让我谦虚地说,不要将朋友的缺点告诉他们,也不要让别人说出我们自己的缺点!当然,这个原则在某些紧急情况下可能不太适用。我们这一生中,将朋友自己没有意识到的缺点告诉他,也许是一个让人感到悲哀又无奈的责任吧!然而就算只有一次,也会对他造成真正的伤害。通常来说,关于自己缺点我们肯定要比别人更加清楚。
另外,我们不能抱着能时刻炫耀自己情感的希望,就仿佛手里挥舞着旗帜,口中吹响了情感的小号一般。也许只有在我们想要表达自己的感动或雀跃的快乐时分,我们才可以放肆一下。我们想要得到的,是对友谊的考验。我们能够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内心展露出来,不再对某些话题刻意回避,能够坦诚、自然地说出那些喜怒哀乐,而压根不再去想要制造氛围,或是想要去赢取别人的目光。不论是否有耐心,我们都要用心去倾听。这并不是一件思想复杂的事情,你只需要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两颗心竟然越靠越近,尽管陌生却又如此亲近,在同样的朝圣之路上相依相偎,彼此依靠。陪伴着对方的没有秘密,只有快乐,彼此都坚定地认为,在此时此地,友情不会终结,更不会消失。
能够在人生之路上,将信任、信念以及陪伴单纯地给予别人,那将是世上最为美好的一件事情。不为私欲,不因无聊,而是全然发自内心的善意、友好以及信任。我很庆幸自己能认识一些人,他们对自己具有天赋的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概念,他们总是认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真诚与善良。所以,他们的友善就像阳光一般,照亮与温暖着冰冷的心房。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做到的,因为在这当中,有一种能让人的言行举止以及笑容都充满吸引力的力量,人们将其称为“魅力”。不过,我们可以抛弃蛮横的推断、收起可耻的嘲笑、放下怀疑的警戒,避免自己给别人造成伤害。倘若我们不能做到慷慨或热诚,那么至少也不能性格急躁、吹毛求疵,留给别人冷酷与无趣的印象。曾经一位总是愤世嫉俗并且恼怒成性的人问他的朋友:“为什么别人都不喜欢我?”这不是应该奉承的时候,他的朋友笑着反问他:“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那人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想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