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吴征铠老师
化学系 秦启宗
2007年6月27日从北京传来噩耗,敬爱的吴征铠老师驾鹤仙逝,令复旦人深感悲痛。吴老临终前留下的遗言是:丧“事一切从简,遗体捐献给协和医院。吴”老家属原定遗体告别就在北京宣武医院举行,但中核集团公司领导考虑到吴老是我国著名的化学家、教育家和铀扩散浓缩事业的奠基人之一,为我国核武器用的高浓铀235生产作出了重大的贡献,因此决定于6月29日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对吴老的逝世,胡锦涛表示深切哀悼,江泽民、温家宝、曾培炎和钱学森、朱光亚、程开甲、王大衍等送了花圈。中国科学院院长路甬祥、中核集团公司总经理康日新,以及张存浩、徐光宪等院士出席了遗体告别。复旦大学和校长王生洪以及吴老的很多学生、友人敬献了花圈和花篮。我和化学系主任唐颐以及徐燕、袁竹书四人专程赴京向吴老遗体告别。遵照吴老遗嘱,告别仪式简单隆重。前来悼念的人们在沉沉的哀乐声中,向躺在鲜花中的吴老鞠躬告别,并对吴老的夫人杨艳先生和家属表示慰问。
吴老的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躺在鲜红党旗下的吴老,在他的儿女陪同下去 “完成 ”最后一个为祖国科学事业的使命,将遗体捐献给中国协和医科大学。据他的女儿说,在1999年吴老已办好捐献遗体的申请手续,并在登记表上注明还要把角膜一起捐献。吴老将毕生的精力和智慧献给了祖国的科学和教育事业,最后又将遗体献给了医学科学事业。大智无畏,高山仰止。
吴师远去,往事犹在。从北京归来后,让我回忆起吴老长达半个世纪的复旦情结。吴师是1952年院系调整从浙江大学调到复旦大学的。当时有浙大、复旦、交大、同济、沪江、大同和震旦七个大学的化学系合并,集中了十多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全系学生共有近500人,是全校学生人数最多的系。陈望道校长任命他为化学系主任。吴师到任后,就全力以赴,决心为复旦干一番事业。他是一位敢说敢做的系主任。为了提高教学质量,他狠抓基础课教学,亲自讲授。物理化学。课,同时通过教研组集体讨论有关的教学内容。他十分重视实验教学,规定带实验的老师不管资格多老,必须把每个实验都做过,并有实验记录。一个助教最多带20 —25个学生,要求对学生的实验、记录和写实验报告都必须严格把关。为了提高青年教师和研究生的动手能力,吴师鼓励他们每周有1—2个晚上去校玻璃工场向蔡祖泉学习吹玻璃,要求能吹制成一个冷凝管才算合格。
吴师十分重视教师的科学研究,认为光教书而不搞科研的老师,是很难教出好学生的。1955年复旦在全国高校中率先实现化学系四年级学生全部做毕业论文。他的这一大胆的举措,不仅有利于培养学生的科学研究能力,而且大大促进教师开展科学研究的积极性。记得我们这些没有搞过科学研究的青年教师,在接受了指导学生毕业论文的任务后,压力很大。当时在500号楼上的化学系图书室内,几乎每晚都是人头济济,查文献,选题目,相互讨论,将化学系的科学研究气氛提高了很多。
吴师到复旦后,发现院系调整后化学系的教师队伍是 “头重脚轻”。著名的教授有十几位,而讲师和助教却很少,特别是助教。因此,他曾向高教部要求在1953届毕业生中留十名助教和十名研究生。这届毕业生是因我国实现第一个五年计划迫切需要人才而提前一年毕业的。吴师的这一要求,校领导都表示难办,而他亲自去高教部据理力争,最后还是成功了。此后,他又在1955年以后的几届毕业生中留了几十名助教和研究生,并对留下的教师精心培养。后来,在这些青年教师中很多都成为化学系的教学和科研工作的骨干。
吴师在复旦短暂的8年期间,还为学校办了两件实事。一是在1956年负责建造了一幢化学楼,二是在1958年又建造了一幢原子能系实验楼。为了这二幢楼的建造,确实花费了他不少的心血和精力。那时,对建造化学实验室,特别是放化实验室,在国内非常缺乏设计和建造的经验。吴师在担任繁重的教学和行政工作的同时,与设计和施工单位的同志共同努力,克服了很多困难,特别是实验室的通风和地面、桌面材料,他动脑筋提出了不少好主意。这两幢实验楼的建成,为化学系和原子能系师生及时提供了教学和科研的场所。吴老在离开复旦后,经常怀念这两幢楼,并赞扬当时复旦校领导的工作效率高,两幢实验楼从设计到建成都只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而且质量水平都是国内一流的。
1960年,为了发展我国核武器需要,吴师调离复旦去二机部工作。在1960 —1964年间,他的工作十分繁忙,但仍情系复旦,有机会出差到上海,总会来复旦看看。1978年以后,他担任核工业部科技局总工程师,实事不多。1980年吴老当选为学部委员 (院士 )后,研究兴趣转到了国际上十分活跃的一些新课题,如激光技术用于研究分子光谱和分子反应动态学等。于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他受聘来复旦任兼职教授和博士生导师,并与过去的学生共同培养了8位博士。那时他经常来复旦,住在第九宿舍的招待所 (陈望道故居 ),并和当时的校领导和老朋友苏步青、谈家桢、王零、郑子文和邹剑秋等交谈甚欢,也为学校提出不少好建议。
上世纪80年代初,复旦的老领导和化学系不少同志都希望他回复旦,以充分发挥他的作用。经过各方面的努力,教育部已经同意,核工业部刘伟部长也与吴老谈话,表示可以去复旦。但由于种种原因,吴老的愿望未能实现。这件事是吴老晚年最大的遗憾。他说:
自“己对复旦很有感情,原因很简单,一是自己最大的兴趣在教育,我喜欢和学生讨论各种问题,到复旦可以经常和年轻人在一起 ;二是我这个人,一生说话随意,复旦的老领导对我很宽容,在复旦觉得一切很痛快 !”
由于吴老与复旦的悠悠情结,1993年欣然同意复旦为他举行八十寿庆活动。吴老在我国化学界德高望重,前来参加寿庆的来宾中有很多院士和事业有成的学生。令他非常高兴的是有五六十年交情的好友:王应睐、汪猷、苏步青、黄耀曾和黄维桓,以及原复旦的校领导王零、郑子文和邹剑秋等都前来参加。在寿庆活动中,吴老还即兴赋。八十抒怀。诗一首,并泼墨书写后印发留念:
八十何曾老,桑榆景色佳。夕阳光更好,灿烂胜朝霞。老骥伏枥下,常存万里心。本是寻常马,未必应房星。半生树桃李,离离子满枝。秋来堪采摘,佳果荐明时。
在1995年以后,吴老由于腿疾而行动不便,没有再来复旦。但他仍十分关心复旦的发展,特别是化学系的教学改革。吴老再三强调,21世纪的化学将成为一门内容广泛的分子学科。他曾要我转告复旦化学系主任,在教学计划中要考虑开设有关分子科学新课程。2003年吴老在愉快地度过九十华诞之后,曾多次在电话中向我表示他年事已高,要将个人的积蓄捐献给复旦大学,以鼓励青年教师开展分子科学的基础研究。2004年11月,他写信给王生洪校长,决定捐献50万人民币在复旦大学设立 “分子科学基础研究基金 ”。我受吴老的委托,与范康年、郑成法共同负责该基金的申请和使用。
2006年初,吴老感悟到对自己的一生经历有新的认识,不顾虚弱的病体,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亲笔在稿纸上以隽秀的小字写下了几万字的回忆录,并认真审核了过去写的五十四首诗词。他希望我能负责整理和编辑,由复旦出版社出版。这又一次体现吴老的复旦情结。后来,中核集团公司领导获悉此事,曾再三与吴老商量,他才同意此书由我负责编辑,原子能出版社负责出版。值得庆幸的是,汇集了吴老的自述、诗词、书法和重要著作的。我的一生。一书,在2007年初出版了。吴老不仅对该书表示满意,还亲自分送给各位亲友。我作为他的学生,为自己能圆满地完成吴师委办的最后一件事而感到欣慰。另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是,2006年10月下旬,中央电视台在。大家。节目中播放了。吴征铠:成才未可忘忧国 在该节目中记录了吴老栩栩如生的形象,并再一次体现了他的开朗、直爽,刚直不阿,不随波逐流和一辈子说真话的性格。吴老。我的一生。一书和这一影像光碟,将是我们学习我国老一辈爱国知识分子的典范 ———吴征铠先生的最好教材。
吴征铠老师,复旦人将永远怀念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