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林嫂,柯柔扯了扯苍白的唇瓣:“谢谢你!“。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温黛才会想起自己,关心自己。
“扶我去客房,我住客房!”林嫂扶着柯柔往主卧时,柯柔停住了脚步,微微侧头,轻声吩咐林嫂。
那个房间,已经不是她能住的了,她也不再愿意住在那里。
安躺在完全陌生的客房,柯柔缓缓闭上了眼。
从医院回到仰望阁,短短的车程,再从门口缓缓拾步而上,不过是到了客房,柯柔竟感觉浑身的无力,虚弱和疲惫瞬间来袭。
“小姐,先喝点鸡汤!”睡意朦胧,客房的门被推开,林嫂端着大碗的鸡汤站在桌子旁。
“不吃不行,夫人说了,你现在特别虚弱,必须多吃,才能补回来!”看柯柔依然躺着没有动作,林嫂将汤下,直接走到了床边,柔声劝解。
双手撑住床,柯柔最终还是坐了起来,乖乖地接过林嫂手里的鸡汤。
看着柯柔喝了整碗的汤,林嫂才离开了房间。
喝完汤,整个人温暖了起来,柯柔再次钻进了被窝。
恍恍惚惚,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柯柔依然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林嫂。
“对不起,小姐,我也不想打扰你休息!但是,门口有位沈启翔先生,坚持要见你!我怎么打发,说你不在,他还是坚持!”她好端端地在厨房准备午餐,门铃却响个没停,应付了说柯柔不再,他却怎么也不相信。
“嗯?沈叔叔?”混沌的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柯柔脑海有些许的空白,抓不到沈启翔突然找到仰望阁的目的。
“嗯,他自称是你亲戚,赖在楼下就是不肯离开!”说起死皮赖脸的沈启翔,林嫂有点恼怒!
“好,我下去见他!”费力地将双腿挪到床下,柯柔披了件外套,在林嫂的搀扶下直接下楼。
“林嫂,你先回房间吧,待会我叫你!”考虑了片刻,柯柔让林嫂回去房间。
沈启翔一直注视着林嫂离开的背影,似乎等待她离开了才能开口。
“沈叔叔,你怎么来了?是奶奶怎么了吗?”想起那天沈晴精神焕发的模样,柯柔不太确定地询问。
想着不可能是沈晴出了什么事,却也一时猜不到沈启翔的目的。
“姑姑交代我给你听听这个!”他本来安稳地坐在办公室,却突然接到沈晴的电话,立刻赶来了这里。
坐在柯柔的正对面,沈启翔掏出一支录音笔,笔直地放到茶几上,嘴角甚至带着丝明显的笑。
冒着被黑泽烈追击的危险,他一刻不敢耽搁,径直跑到仰望阁,无非是沈晴已经在他来的路上,让律师同步将她所有柯氏的股份都赠于他,并且将整个柯氏交予他。
从今天起,他就是柯氏的掌门人了。
想到坐拥柯氏,沈启翔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自己的开心。
“是,什么?”盯着录音笔,柯柔迟疑地问沈启翔,心里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奶奶呢?她不在家吗?我给她打电话!”不再看那支录音笔,柯柔扭头抓起座机,颤抖着手按下烂熟于心的号码,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惶恐。
直觉的预感,那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柯柔极力想亲自找到沈晴。
“嘟,嘟,嘟……”绵长的忙音,柯家大宅的座机一直没有被接起。
默不着声,沈启翔随着柯柔握住话筒的动作紧张地吞咽着口水,虽然他也有不详的预感,却也一直不敢去印证,只是朦胧觉得黑泽烈已经对她出手。
“听吧!”盯着柯柔木然地挂上电话,沈启翔直接按下了开始键。
以目前形势,他是不是也要及早离开?免得被牵连,遭受黑泽烈的打击,甚至,奉送上自己的性命?
越想越后怕,沈启翔双腿不受控制地哆嗦摇摆,额头沁出层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掉落。
“哈哈,柯柔!”
沈晴诡异的笑声响彻客厅,柯柔五指揪住沙发,禁不住颤抖。
预感,总是和事实相符。
沈晴的笑声很清楚地预示了即将要说的事。
“你不知道吧?你爸妈是我杀的!是我让人动了车,所以才有车祸!不要自作聪明,以为我亲手杀了我亲生儿子!”前一秒还轻快的嗓音瞬间变换上恶狠狠的低吼,“你爸不是我儿子,是你爷爷和那个贱人的贱种!是他们,是他们让我流产,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做母亲!”
后背升起股寒气,柯柔感觉自己整个背部都湿透了。
自己一直以为最亲的亲人,竟然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慈爱的耄耋妇人,竟是心狠手辣的侩子手?
一下失去支撑,柯柔软软地扑倒到地上,双眼泪雨满眶。
“哈哈,你不知道吧?那晚你被下药,也是我让你下的,算你幸运,遇上了黑泽烈!”低吼的嗓音透着浓浓的不满,沈晴恨透柯柔那晚遇上的竟然是黑泽烈,不能让她彻底毁了柯柔。
“你以为佟傲儿是你好朋友?哈哈,她收了我的钱,害你掉落斜坡失去孩子的是她!是不是很痛?全世界你最相信的人都背叛你?”
“不,不,不,你说谎,你说谎!傲儿不会这样,不会这样!”心口涨疼,柯柔捂住心脏,哭成泪人,挪动双腿,想抢过录音笔,丢掉录音笔。
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她最信任的人怎么能轻易为了钱就抛弃自己,甚至伤害自己。
沈启翔快柯柔一步,直接拿起了录音笔,并一下跳开到门口。
沈晴交给他的任务不单是将录音笔送到,还必须保证要让柯柔听完。
“心疼吗?是不是很疼?失去孩子是不是像被刀插进心里,心都在滴血?”沈晴黯哑的嗓音含着浓浓的苦痛,“当年我的心比你还疼,因为我永远都没办法生孩子,这一切!”黯哑蓦地又变成恶狠狠的低吼:“都是因为你奶奶那个贱人!如果不是她破坏我的家庭,我不会流产,更不会绝后!我要让她尝尝,死去儿子的滋味!”
沈晴的一字一顿,重重地打在柯柔身上,浑身止不住地抽搐,伸着手,却无法够到录音笔。
“我杀了你父母,你知道吗?你孩子的父亲一直都知道!哈哈,哈哈,黑泽烈从一开始都知道是我杀了他们!你以为他爱你?他爱你会帮我瞒着你?保住柯氏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啊!”无法接受沈晴最后的解剖,柯柔睁着红肿的双眼,泪水如滔滔河流,胡乱地摇头呐喊。
他一直都知道,他竟然一直都知道?
她爱的人,却藏在背后看着可笑的自己?
五脏六腑扭成一团,柯柔浑身疼得蜷缩成团。
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爱的人,原来全是可笑的虚伪,全是丑恶的灵魂。
原来她一无所有。
“轰”地一声,她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柯柔,血债血偿!我当年的痛,今天,就由你偿还了!”录音的最后,沈晴尖锐地点明了自己多年的仇恨。
“呜呜,呜呜……不是真的,我不信!我不信!”蜷缩在地上,柯柔悲咽哭啼,不愿意相信这荒唐的一切。
按下关闭键,沈启翔看了眼蜷缩悲戚的柯柔,转身快速地离开了仰望阁。
鲜红的血顺着柯柔的嘴唇流淌,柯柔控制不住紧紧咬着丰厚的唇瓣,匍匐往门口爬去。
她必须要一个最确凿的答案,必须要最真实的真相。
“黑泽烈,由始至终我都只是你的一颗棋子是吗?”捂着刀割般刺痛的胸口,透过断线的泪珠,柯柔苍白着精致瓜子脸,全身颤抖地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英俊男子。
光耀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原本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静寂无声,一声哭泣响起,打破安宁。
“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我也只是她的一颗棋子?”双手胡乱插入黑发,原本柔顺的黑发狂乱四散,摇摇欲坠的身体依旧声嘶力竭叫喊。
“你不爱我,为什么连她也要这样对我?我就是一个笑话吗?”
他不爱她,至少,她以为她有相依为命的她,她自己的牺牲应该是值得的。
奈何,原来一切都是笑话。
她只是他们手中博弈的一颗棋子。
绝望的双眸透着凄切的疼痛,不断溢出的泪水让他的心揪了起来。
“柯柔,那是不真实的过去!现在开始,现在……”黑泽烈慌忙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想把她好好抱在怀里。
“不,你不要过来!”右手一把拿起办公桌上的黑色剪刀抵住左胸口,柯柔极力哭喊着倒退。
“我的心好疼,好疼!疼得我快不能呼吸了!死了一切就了结了!”凌乱的思绪只有解脱的最后终点,柯柔右手狠狠一推,纤弱的躯体缓缓倒进柔软地毯里。
“不!”黑泽烈眼睁睁地看着柯柔将刀尖插入心脏,洁白的飘纱上衣瞬间晕染成触目惊心的红花。
站在原地,黑泽烈激烈跳动的心骤然停顿,脑海一片空白。
几秒后,一记长啸响起:“柯柔!”
刺眼的红迅速蔓延,黑泽烈惊骇高声狂喊,一下冲到柯柔面前,跪在地上,颤抖着一手将浑身是血的人抱紧入怀一手死死地捂住刀口,企图阻止更多的血迸出,声线透着惊颤:“柯柔!柯柔!”
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不顾一切就在自己的面前自杀?
她怎么可以一句解释的话都不听,直接就浑身是血倒在自己的面前?
眼睁睁看着她倒下,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浸染了她的衣裳,黑泽烈心头窒息,惊恐柯柔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在他已经买了戒指,已经做好准备要好好保护她时,她怎么能毫无眷恋心甘情愿死去?
失措地低头紧紧攫住惨白的唇辨,黑泽烈想以自己的温度挽救危殆的她。
眼皮厚重地耷拉,柯柔虚弱地半睁开眼,嘴角微微挂着丝笑。
这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
一切都结束了,没有纠结,没有苦痛,没有残酷。
不活了,一切也都不在乎了。
身体的温度迅速褪去,柯柔感觉自己浑身的轻飘,犹如根轻飘飘的羽毛漂浮在空中。
“不准你死,听见了没有!我不准你死,你给我睁开眼,看着我,看着我!”怀里的人温热的气息渐渐微弱,黑泽烈抱起柯柔,狂奔往电梯而去。
“啊,啊,总裁,总裁……”抱着一大叠文件的秘书被黑泽烈突然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狂奔的景象惊吓得尖叫一片,语不成句,慌张地扭头四看,双腿颤抖站在原地,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车,车!”抱紧柯柔奔入电梯,黑泽烈回头咆哮一直站着不动的秘书。
被咆哮拉回神志,秘书一下扑到办公桌上,哆嗦着手按电话。
闪烁的电梯数字一个一个跳闪,黑泽烈胸口被疼痛吞噬,一秒也无法忍耐,痛恨自己的办公室选在了最高的二十楼,恨不得从二十楼一跃而去。
鲜红的血早已经浸透了柯柔的上衣,迅速蔓延了他的手,越过手,他紧贴的衬衫也成了血衣,浓重的血腥呛上喉,黑泽烈再也无法忍耐,一口直接咬在了柯柔的唇上:“柯柔,睁开眼,看看我!不准你死,你听到了没有!听见了没有!”
从未有过的恐慌全身蔓延,黑泽烈抱紧怀里的人的手颤抖,高耸的颧骨一阵阵抽搐,俊俏的轮廓被迫扭成一团,顷刻失去往日的英俊。
不断举高双手,不断将失去意识的人勒进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和微弱的呼吸。
“你不准死,你不准死!”盯着不断下降的字数,黑泽烈低吼狂喊,想用让高亢的声音将昏迷的人留住,同时以坚实的话语不断坚定心里的念想。
只要他不准她死,她就不会死去!
柯柔疲倦地咪上了眼缝,鼻息气息微弱,浑身的力气被掏空,隐隐听见耳膜的咆哮和饱含深情的呐喊。
“当”地一声,电梯门刚打开,黑泽烈立刻又冲了出去,边跑边大喊:“车,车,车!”
因为黑泽烈的奔跑,柯柔失去知觉的头一直摇晃后仰,一个手也已经软软地下垂了下来,整个人就是已经失去生命的状态。
“柯柔,撑住,撑住!我们马上要结婚了,我们马上有属于我们的家!”黑泽烈抱着柯柔一路狂跑,一边狂吼,许下了最宝贵的承诺。
宾客齐聚的前台因为黑泽烈突然抱着浑身是血的女人奔跑而一片尖叫,甚至恐慌地四处乱跑。
“总裁,总裁,车在门口!”接到电话就慌慌张张准备车的大堂经理也奔跑着迎向了黑泽烈,看见黑泽烈的状态和柯柔失去意识的模样,脸一下惨白。
“快,油门踩到最大!一切后果我负!”刚上车,黑泽烈马上又咆哮了起来,对着司机一阵狂吼!
满是鲜血的大掌颤抖着抚上毫无生气的脸颊,夺目的血印赫然印在了她的脸上,黑泽烈低头紧紧吸允她的唇瓣,害怕失去她的惊慌疯狂吞噬着他的理智。
哆嗦着抓住方向盘,临时被叫来开车的司机一脚踩上了油门,车就像火箭般冲了出去,一路超车,短短五分钟,“吱”地一声停在了医院的大门。
车刚停稳,门口一早已经接到电话的医护人员马上接过黑泽烈怀里的人,紧急地接上了氧气,快速地推进了急救室。
随着医护人员一路小跑,黑泽烈紧紧握住柯柔的手:“撑住,柯柔!”
此时此刻,除了不断鼓励她撑住,鼓励她不要放弃,他根本毫无办法!
头一次,也有他黑泽烈束手无策、听天由命的事!
“黑泽先生,你在外面等着!”白色手术室大门关上,门框上的圆形红灯亮起,黑泽烈被阻隔在门外。
“啊!”一拳“砰”地用尽全力落在白色的墙上,原本平整的墙面一下就凹陷了进去,清晰的地印出了个血印,分不清是柯柔的血还是因为挥拳手受伤而爆出的血。
此刻的黑泽烈犹如受伤被困住的野兽,狂躁不安,急切需要发泄。
西裤邹巴巴,沾着凝固的暗红,白色的衬衫胡乱地挂在身上,滚烫的血早已经渲染了一大片的暗红,黑泽烈额头抵着墙面,双手一下一下握拳抨击着墙面,每一下的抨击都留下鲜艳的痕迹,长长一道一道,沿说墙身下滑。
莫申和殷卓赶到医院的时候看到就是如此狂躁狼狈的黑泽烈,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快步上前,一人站在一边,双双出手拍了拍他的肩,给予无言的支持。
感受到好友的支持,黑泽烈停住了抨击的拳,死寂地抵住墙面,好一会,才转过身面对好友。
鹰隼的黑眸一片猩红,铁青的眼睑下似是隐隐的湿润。
抬头,黑泽烈死死地盯着红色的灯,一言不发。
默默站了一会,莫申掏出电话,快步往外走去。
同样盯着红灯的殷卓,回头看了眼身侧的好友,快步走至手术室门前,按下了手术室门边的对讲机,不一会就有医护人员回应:“什么事?”
“病人什么情况?”
一点消息也没有,心里没有一点谱,在生死关头,耐心早已经耗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