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坐上了车,空荡荡的后座只有自己,柯柔才回头往医院大门望去。
喧闹的人群来来往往,却找不到黑泽烈高大挺拔的身躯。
连送她一程也不愿意了吗?
紧咬失去血色的唇瓣,柯柔吸了吸鼻子,半仰起头,倔强地不让自己的莹白泪滴低落。
心早就死了,又为何要为他的无情哭泣?
看着柯柔低垂着头渐渐消失在眼眸里,黑泽烈才转身往长廊的另一头走去。
“进去吧!”
看见站在病房门前的莫申和风尘仆仆的殷卓,黑泽烈暴戾的脸色终于呈现。
端着杯子,佟傲儿正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房门突然被“砰”地一声踢开,吓的手一哆嗦,杯子直直从指缝间滑落,“砰”地坠落在地,尖锐的碎片四散。
看清来人,佟傲儿瞬间放松了下来,笑了笑道:“原来是黑泽先生,吓我一跳!”
“为什么推柯柔下山坡?”
扯动喉核,黑泽烈冰冷的嗓音响起,眸光迸发阴沉,透着强烈的杀意。
动了他的人,甚至杀了他的孩子,如此沉痛的失去,必须让她十倍偿还!
全身的神经一阵麻痹,佟傲儿原本淡定的脸颊一下血色尽失,十指哆嗦着扶住床头柜:“你,你误会了!我没有,我没有推小柔!我怎么会推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荒山野岭,更不可能有证人,她不相信黑泽烈能找到证据。
“你不知道山上有闭路电视?是专门装在危险地带,防止发生意外无法营救而装的!”
莫申将一叠照片丢到病床上,正是佟傲儿每一个动作的分解,是从闭路电视上截下来的。
咬紧唇,佟傲儿一言不发地盯着相片,目光逐渐阴沉。
盯着佟傲儿倔强的脸,黑泽烈心里的怒火愈来愈膨胀,快速地扬起手,一阵风掠过,清脆一声“啪!”佟傲儿整个人被甩在地上,清晰的指印即时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一字一顿,黑泽烈捏住她的下巴:“说,谁指使你做的!”
因为被强大的力气甩下,佟傲儿整个人甩在地上,小腿和手刚好落在玻璃碎片上,尖锐的刺痛瞬间袭卷,艳红的鲜血一下渲染手掌和腿间。
抽了口气,佟傲儿下垂视线,盯着黑泽烈铁青的脸,心里掠过一阵惊颤,脸上却倔强如故。
“信不信,我能立刻要了你的命!”加重手上的力气,骨头细微的绽裂声响起,黑泽烈阴沉警告。
“你的母亲被请到了V8,她的腰好像不是很好,如果你再坚持,我不能保证店里的人不会让她受点苦!”上前一步,莫申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似乎她母亲受不受苦,就一个电话的事。
听见母亲被控制,佟傲儿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一下就泪眼朦胧。
“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你的卡上突然多了一大笔钱。给你汇钱的是沈晴”一直站在一旁的殷卓终于开口,“以前她就制造意外杀了柯柔的父母,现在要杀柯柔,也不是没有道理!”
原本他还在悠闲休假,黑泽烈一个电话,他连夜赶了回来,并且借用了父亲的手下,这意味着他提前回来接手老头的事业,正式踏入了仕途。
听着殷卓的话语,佟傲儿一下睁大了眼睛,终于相信她再没有任何翻身,任何推脱的机会。
闭了闭眼,将眼里的泪眨去,佟傲儿重新对视上黑泽烈猩红的眼眸:“对,是她让我推柯柔的,但不是要她的命,是要她流产,失去孩子!”
黑泽烈咬着牙,一字一顿蹦出:“相信我,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黑泽烈手里的力量瞬间加重一倍,佟傲儿撕心裂肺的尖叫响起,下巴的骨头硬生生被黑泽烈捏碎,钻心的痛刺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丢她进监狱,找几个人,让她在里面好好尝尝疼痛的滋味!”松开手,黑泽烈铁青着脸转身对殷卓说。
“进来!”殷卓扬声高喊,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三四个穿着警察制服的魁梧汉子马上进入房间,接收到殷卓的眼神指示,迅速将跌坐在地上的佟傲儿架起,拉着出去。
“柯家!”大步转身,黑泽烈如阵风般急促离开。
他是低估了沈晴的敌意,在他的眼皮下,在他明确的警告下,竟还是动他的人。
今日,必须血债血偿。
“吱”地一声,一百八十速度奔跑的跑车立刻停住,“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
柯家大门敞开,热闹的京剧喧闹一片。
如往日般,沈晴端坐客厅,怀里依然是那只乖巧的俄罗斯蓝猫,看见怒气冲冲的黑泽烈,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绽开了笑意:“来了,挺快!”
她不是佟傲儿的稚嫩,她从来不认为柯柔失去孩子,她自己还能逃脱。
一切都在意料中,面对的不过是结果罢了。
阴沉的眸光死死盯着噙住微笑的丑恶枯黄脸颊,黑泽烈一脚踢在沈晴的脚上,清脆“咔嚓”一声,枯瘦的腿似乎悬在了空中。
“沈晴,我早该弄死你!”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竟心肠如此恶毒,手段如此残忍。
突然的吵闹,让温顺安眠的猫咪“喵”地一声跳落到地上,然后快速地奔往楼上。
抓住椅子的扶手,沈晴闷哼一声,霎时疼得满是皱纹的老脸扭成一团。
待锥心的疼痛过去,沈晴才低垂下头,一瞬不眨眼地盯着刚遭受踢打的小腿。
“人老了,骨头就脆!”极力维持微笑的姿态,沈晴又抬起头仰望一脸阴郁的黑泽烈。
“如果不是念在柯柔还当你是最亲的人,我早将你送进监狱,早让你死在里面!”不够解恨,黑泽烈一脚,又重重地踢在沈晴的另一个脚上。
这一下,沈晴承受不住地整个身子荡起,因为双脚无力承受身体的重量,“噗通”一声,她整个人就重重跌倒在地上!
“你杀死的不单是柯柔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揪住沈晴披散的头发,强迫沈晴对视上自己猩红的双眼,黑泽烈暴怒爆发。
“哈哈哈哈,我活到现在还有什么怕的?终于让柯柔的血脉死在我手里,我这一生没遗憾了!”
咧着嘴,沈晴放声大笑不止!
当年的债,隔了几十年,终于讨了回来。
“柯柔不是我的亲孙女,你该知道?不是我的血脉,不能留在柯家!她该好好谢谢我,谢谢我讲她养大!”
如果不是她命大,她早就该和她父母一样死在车祸里。
如果不是她幸运,她早就被淘汰。
幸好,现在,她终于遭受了自己当年一样的恶果。
“你这个疯婆子!你死不足惜!”用力地将沈晴的头按扣在地上,黑泽烈盯着她额头上滚烫的热血:“我不让你死,我让你满满遭受折磨!”
“带她去警察局,断了的脚不能医!”低沉着声,黑泽烈吩咐一旁观看的殷卓,“至于手,也该挑断!”
话音刚落,黑泽烈一脚踩在沈晴枯瘦的手腕上。
“啊,啊,啊……”手腕突然遭受重力,疼痛比刚才的踢打更强烈,沈晴终熬不住惨叫。
匍匐在地,沈晴颤抖着肩膀,银丝凌乱,宛如街边行乞的残疾老人。
“我没错,我没错!错的是那死老头!背着我勾引那个贱人,害我流产,让我终生不育!还趁我不育将那个贱人生的儿子抱回来!”突然呐喊,沈晴浑浊的眼迸发浓烈的恨意,“不就是想柯家有后吗?哈哈哈,他想不到,他死了,他儿子和媳妇也会跟着死!现在,孙女也流产!我要她尝尝,我当年的痛!”
费力地抬起头,沈晴仰天长啸,似是要将几十年的委屈和怨恨全部发泄出来。
终于等到了这刻,她死而无憾。
“柯家落你手里,是家门不幸!”忽地又踩上沈晴受伤的腿,黑泽烈一再家中脚力,几乎想将她的腿之间踩粉碎。
“哈哈……”锥心的痛灼热全身,沈晴却依然仰天大笑。
“卓,交给你!”最后看了眼接近疯癫的沈晴,黑泽烈果断转身离开。
血债血偿,是他给沈晴和佟傲儿的。
柯柔却因为几十年的恩怨,遭受无辜的血债血偿。
黑泽烈忽地感觉呼吸沉重,满心的疼痛。
急冲冲跳上车,黑泽烈甚至不等一直在后面追随的莫申,一脚踩下加速,火箭般掉头离开了柯家大院。
“喂,喂!”看着车子离开留下的一溜白烟,莫申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手撑着方向盘,黑泽烈一手抵在嘴上,阴郁的脸色并不曾褪去。
柯柔抽泣的模样无限放大在脑海,嘤嘤咛咛的悲戚萦绕,心里涌现翻滚的刺痛,黑泽烈脚下也越往底踩去,测速仪表长长的针直逼190,在喧闹的公路上,黑泽烈的车犹如脱缰的赛马,狂奔直冲。
刚拐弯进入回家的主干道,前方竟离奇地出现警方设置的路障,双车道的车规规矩矩慢使,规规矩矩被检查。
不得不松开脚,放慢车速,黑泽烈“啪”的一拳,挥手直接打在方向盘上,方向盘上的喇叭受震动,发出刺耳的“叭叭叭”声,引得在检查车辆的警察探长了脖子,紧张地张望,较近的警察也上前走了几步,确定没有异样才又继续检查的工作。
烦躁地看着蜗牛般挪动的车辆,离设置的路障还有五六辆车身的距离,黑泽烈阴郁的脸扭向了窗外的主干街道。
隔着白色的防护栏,黑泽烈将视线投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三三两两,勾肩搭背,都笑容满脸地进入街边透明橱窗的店铺。
锐利的眸光扫去,一条街都是透明白色玻璃窗的橱柜,橱柜上都是金灿灿的黄金项链或是闪耀的钻石饰品,偶尔有那么一两家服装店夹杂其中,但一眼扫去还是能轻易就将所有橱柜连在一起。
这是全市最着名的珠宝街,集聚了全世界最着名的牌子和最新颖的设计,每间店铺都是追随潮流和品质的王者。所以从早上九点多门店营业,直至晚上十一点打烊,这条街都是宾客络绎不绝,一片繁华。
从店里出来的大多是年轻的男女,都腻成一团彼此拥抱,脸上笑颜如花,甜蜜仿若无人。
黑泽烈凝视的眸光忽地从一张张甜蜜的脸上抽离,快速松掉安全带,直接打开了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直接绕过路障往往珠宝街方向而去。
“叭叭叭叭叭叭……”
“喂,喂,你干嘛?”
“哎,你走了?我们怎么走?”
一直排在黑泽烈后头的车主纷纷探出头,惊愕地看着突然甩车离开的他,急躁地按着喇叭,气急败坏地叫嚷。
检查着前面车辆的交警对后头的骚扰投去注视的目光,不解后面怎么突然一片吵杂,不一会就看见大步流星的黑泽烈。
带队的瘦高队长反应迅速地跑到黑泽烈面前,手指笔直地指着挺拔的胸膛,鼓起洪亮的嗓音:你,干嘛呢?驾照拿出来!回去车上等着!
那么多人看着,正是展现自己威风的时候。队长的嘴角隐隐透着抹笑意,得意于自己的官威。
对叫嚣置若罔闻,黑泽烈稳健的脚步并未停止,仅仅睥睨了眼眼前刻意抬头挺胸的人,眼里连不屑都不曾流露,直接将他忽略。
“尼玛,老子让你停,你还走!”迅速跟上黑泽烈的脚步,队长上前就要拉住黑泽烈的手臂,要将黑泽烈拉停。
大庭广众之下,如果连一个直接将自己不放眼里的抗法之徒都没法制服,那他还怎么继续检查下去,怎么树官威?瘦高的队长气得脸一下涨红,迫切需要得到解放。
“黑泽烈!”回头看了眼伸过来的粗糙大手,黑泽烈淡淡吐出自己的名字,倘若不是赶时间,这个碍手碍脚的人都已经被他挥拳倒地。
“谁?老子管你是谁!什么黑泽烈?哪个混球!”手掌搭上黑泽烈的手臂,队长马上用力拉扯,只是拉了一下,马上又惊吓地松开:“黑?黑泽烈?对不起,对不起!黑泽先生!”
洪亮的嗓音断断续续,颤抖着确认。迟钝的大脑对比全城轰动的黑泽烈,队长终于哆嗦着确定。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知道是您,对不起,对不起!”小跑跟上黑泽烈的脚步,队长讨好地堆上笑脸,不断地向他赔不是。
“滚!”没看一眼队长,黑泽烈已经走至店铺门口。
“你好,先生,请问你需要什么?”门口的礼仪小姐拉开玻璃门,专柜旁的小姐立刻笑容满脸地迎上。
“戒指!”扫了眼偌大的店铺,黑泽烈直接走向了摆满戒指的专柜。
“先生是要什么款式的呢?我们这里有最新款的钻戒,像这一款,戒指的环镶的是彩钻,中间心形的是最好的……”
“那个!”黑泽烈直接打断了专柜小姐的介绍,直接指向了专柜后墙上镶嵌起来的长方形玻璃上的戒指。
“先生眼光真好!这个戒指是目前最着名的设计师lilychen最新一季的设计,目前全球只有一枚!是独一无二!”专柜小姐小心翼翼取下戒指放在黑泽烈面前,激动地介绍戒指的来历。
简单的圆环戒指,碎钻点缀环圈,碎钻与碎钻之间又雕刻着细小的心形,寓意宝贵的爱,永放心间。
黑泽烈锐利的眸光凝视着手里的戒指,深邃的双眸散发粼粼的波光,从早上处理佟傲儿开始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松懈了下来,露出荡漾的笑意,一股强烈的爱意拥上心头。
一旁等待黑泽烈决定的专柜小姐霎时跌落在黑泽烈的笑容里,明亮的凤眼痴呆地凝望眼前深情的人,几乎失去神志。
半晌,黑泽烈抬起头,眸光里的深情消失,淡漠的嗓音扬起:“内圈刻上‘R’和‘L’”中间加上和戒指外环一样的心形。
此刻的他,期待和柯柔相守到老。
“嗯?”
扫了眼毫无反应的专柜小姐,黑泽烈不满地提高了声音。
“好,好!请稍等!”怔愣地回过神,专柜小姐羞红了脸,拿起戒指直接奔向了戒指加工处。
等候了大概十五分钟,黑泽烈拿到了刻上字的戒指,重新检视一遍,才又让专柜小姐包了起来。
大掌包裹住银色的戒指盒,黑泽烈沿着来时候的路回去,一眼就看见了依然停留在原地的车,旁边还站着刚才那个哆嗦的队长。
“嗯?”
“总裁,酒店有十多个旅客突然出现腹泻和呕吐,已经被紧急送进了医院!”掏出手机,光耀集团餐饮部的经理焦急的声音马上传来。
拧紧眉心,黑泽烈低吼了声“混蛋!”停顿几秒才继续道:“我马上回去,派人去医院紧跟情况!”
低头看了眼手心里的礼盒,将礼盒放进裤袋,黑泽烈才继续迈步。
司机直接将车停在了仰望阁的门口,柯柔才刚下车,就看了一中年妇女站在门口。
“柯小姐,你好,我是夫人新请来的保姆林嫂!”腼腆地对着柯柔笑了笑,林嫂马上向前扶住了虚弱的柯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