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竹林小筑里,烛火摇曳着,司马沐逸伫立在窗前,心情显得格外惆怅;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回头看看,又继续望向窗外的月亮。
“公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沐逸过回头,浅笑着抚摸一旁的琴弦:“呵……月光倒是不同往常了……”
卢平倒有些奇怪的望着司马沐逸,他看看窗外的月色,蹙着眉:“是吗?……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两样……”
司马沐逸回过头,冲着卢平笑笑:“也许吧,人的心境不同,看到的也就不同;我倒是想画幅丹青,你帮我研墨准备吧!”司马沐逸随手拿起一旁的琴谱认真的看着。
“公子,墨研好了!”卢平铺上一张洁白的宣纸,困惑的看着司马沐逸,拿上残余的蜡烛离开了。
一缕月光随着窗户照到地上,淡淡地,倒是显得很是凄美;司马沐逸慢慢的走向书案,提起一旁的毛笔;他用笔尖轻轻的蘸了一些墨,看着手里的笔,久久没有落下;他微蹙着眉,显得落笔犹豫不决。
司马沐逸轻舒了一口气,挥动着久悬的笔尖,在洁白的宣纸上游走;他勾勒出一幅女子的肖像,任笔尖在纸上飞舞,好似要将女子的神情样貌尽显画中。
直至最后一笔落下,他站直身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画里的女子,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酸楚……
他微微一笑,喃喃自语道:“终是离别……不知前路,也或许是天意如此……也罢!趁此情未深时不如淡忘,索性也不会受那般牵绊之苦。”
他浅笑着,将画好的肖像撕成几段,全部付之一炬。
夜近三更,竹林小筑里传出阵阵古琴声,那声音洗涤着心灵,让人足以忘却全部。
漫长的一夜过去,晨曦覆盖上大地,武府门前,两辆简易的马车停靠在大树底下,刘伯找来几个帮手,帮忙把东西全部装上车。
于嫂走到马车前,递给绮荷一袋干粮:“夫人,这是我做的胡饼,这玩意是大家平日里常吃的,虽然有些粗糙,比不上平日里做的糕点,不过倒是耐放;您和小姐要是路上饿了,又找不到旅店就用这个垫垫肚子!”
绮荷接过胡饼,笑着点点头:“谢谢你于嫂!”
她又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刘伯:“东西都装好了吗,刘伯?”
刘伯拉紧绑在后面马车棺材上的绳子,拍拍手跑过来:“都装好了,夫人您就放心吧!”说着又指了指,一旁马车边站着的两个男子:“这是我的两个外甥,人很好,他们会负责把您和小姐平安的送去并州;要是路上有个什么需要,夫人尽管吩咐两个孩子就是了!”
车后的一切渐远,马车缓缓的离开了,沿着昔日热闹的街市,慢慢的行走着;出了城门,绮荷掀开车帘,眼神依依不舍的回看利州;但心里又很快的平静下来。
武珝的眼神里也和母亲一样透着不舍,不过,她似乎不是对身后土地的眷恋……她只是出神的看着城外一旁的山林发呆……
“别想了,珝儿!”绮荷摇摇她的肩膀关切着。
武珝若有所思的放下车帘,心里却无限的惆怅着,她浅笑着看向母亲,暗自呢喃:奇怪,我怎么闭上眼,全是他那张冷若冰霜的面孔,我到底是怎么了……
耳畔隐约的传来阵阵古琴声,武珝惊喜的掀起车帘,四处张望;坐在一旁的绮荷好奇的看向她:“珝儿,你怎么了?”
见她不理,绮荷又看向坐在武珝身旁的素惜,素惜一头雾水似的摇摇头。
“娘,素惜,你们听到琴声了吗?”武珝显得有些兴奋。
绮荷朝着窗外看看:“郊野之外哪有什么琴声,好好的坐着,出了城路上颠簸得很!”
“分明就有,好像是从那传来的!”武珝争辩着,用手指着不远处的山林。
“小姐,还是听夫人的吧,哪有什么声音!我看是你这几天没休息好,出现幻觉了吧!”素惜伸过手去,拉住武珝坐下。
她这才静了下来,失落的回过头:“难道真是幻觉,我还以为……”说着又继续侧着身子,看向那片山林,慢慢的放下车帘……
远处的山顶上,一袭淡墨色罩纱缎袍的男子,久久的伫立在那,深邃的明眸一直注视着那两辆远行的马车;他的手上依旧抱着那把刻有‘司马’二字的沉木古琴,风拂过他的面颊将额前的青丝吹乱,他浅笑着转身离去,只是那一霎那,他的眼中隐约透着一丝伤痛,脸颊旁多了一道晶莹……
风掠过纸卷,司马沐逸抬起头,慢慢的看向窗那边,愣了好一阵,才有些失落的回过头,轻叹:“一晃时间过得真快……卢平,这几天利州又有什么新鲜事?”
卢平放下笤帚,淡淡一笑:“您想听什么?是朝廷里的?还是……”
他故意迟疑了会看看司马沐逸的神情,见他认真的翻着书卷:“你想说的,如果是我不想听的,那你还是别开口的好……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过问朝廷里的闲事……”
他浅笑着看了卢平一眼,又低下头去,认真的翻看书卷。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昨个我上街,竟然遇见韩大人,他让我问您,去太乐署任职的事……”
司马沐逸放下书卷,神情自若的看着卢平:“任职?呵……下次再见到他,替我谢谢他的好意,太乐署那地我自然是不会去的!”
卢平点点头,眉间微蹙的迟疑:“要是再见到,我一定转达……我就不懂了……”
“你不懂的事情太多,让你平时多看看书来着!”
司马沐逸将手中的书,轻轻地敲上卢平的额头;卢平皱皱眉:“我就是不懂,别人都想去的地方,您倒不想去,难道那地方会吃了您不成……”
司马沐逸笑笑:“别说,没准还真是!”
还没等到卢平开口,他眉间一丝愁云的叹道:“如同镜花水月的官场,去了只会令人厌恶;太乐署虽然表面高雅,但参合上朝廷官场,就变得肮脏不堪;我可不想成天生活在尔虞我诈之间……”
他眼神深邃的看向窗外,良久,淡淡道:“那里应该是另一番景象吧……”
并州的日子,如同陷身水火之中,武氏兄弟待绮荷母子很是不好;两个嫂嫂在榨干了绮荷的财物后,原本伪善的面皮也揭了下来,露出本来的凶貌。
武珝忍受着兄嫂的薄待,希望日子会越来越好;可世事总是不能如愿,仿佛每走一步,都像深陷泥潭般不能自拔;不过,她总能在困难的日子里,找到一丝安慰,庆幸着:还好身边有母亲和素惜。
绮荷几番思量,拿着武士彠留给自己唯一的念物——牡丹金钿当了,作为回去长安的盘缠,这时,她开始了她复仇的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