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途径洛阳,恰逢牡丹花开,满街繁花盛景,无数的文人墨客汇集于此,笔谈文章;武珝好奇的探出脑袋靠着车窗,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兴奋道:“这里就是长安了吗?好热闹!”
绮荷笑着摇摇头:“离长安还有一段路,这是洛阳!既然你喜欢,就在这里停留些日子吧!”
暮色近歇,木杵声撞击着铜钟,绮荷带着武珝和素惜,借住在白马寺。
院墙隔去了集市的喧闹,只留下僧人诵经的声音;武珝独自坐在微凉的石阶上,她环抱着臂膀,望着初出的月色发呆;想起腰间的玉笛,她便拿起轻轻吹奏。
笛声浅浅的传到不远处的厢房,男子手里的笔微微一颤,洁白的宣纸上,晕染了一朵黑色的梅花,他的眉间微蹙,表情有些惊讶:“……这声音!”
停顿了片刻,他将笔放到木架上,迟疑的笑了笑:“怎么会呢……可惜这纸了……”
说话间,卢平领着一位翩翩公子走了进来,来人衣冠稍华,明眸犹如暗夜的星辰,高挺的鼻梁更显五官的俊美,他唇上的青浅胡须,倒是添了几分文人的优雅魅力。
他笑着走向司马沐逸:“哎呀,难得……难得!还是这洛阳牡丹花的魅力大,能请来景怀兄。”
司马沐逸笑着迎上前去:“听你这话说得,我倒是专为这花来的……不过,你倒是消息灵得很,我这才刚落脚,你就赶来了!”
“别别别!说得我好像派人跟着你似得……这不,我也是来洛阳办差,正好街上遇见小平子,知道你来了洛阳;我才特意前来找你下棋,你没意见吧?”
卢平快速的摆好棋盘,两人对立坐下,韩子仲将手伸到棋盅里,笑道:“景怀兄这次来洛阳真的只是为了赏花?”
司马沐逸落下一颗棋子,浅笑道:“你和小平子还真是有缘,两人总能在不同的地方遇上……洛阳才子众多,以琴会友,也未尝不可!”
子仲放下棋子,撇了撇嘴:“上天要刻意安排,我又有何办法……不过,你要以琴会友,何不来太乐署呢?天下间,琴艺高手皆在太乐署,你若是……”
司马沐逸皱起了眉头,迟疑了片刻,抬头一笑:“子仲,我此生注定闲云漂泊,宫廷那地方,我自然是不会去的,至于你要说的话,我想,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给过你答案了吧?”
韩子仲尴尬的笑笑:“瞧我,又多言了,景怀兄莫怪……”
他又说道:“洛阳文人雅士的好去处,莫过于清风船廊,景怀兄可以去看看!虽说你生于此,但却不长于此;洛阳的事,倒不如我这个长安人士知道的细致!”
司马沐逸笑笑,话语也渐渐缓和起来,两人又如适才相见那样,相谈甚欢。
夜里的一场小雨,让清晨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天依旧青色蒙蒙的;晨钟响彻整片山林,院子里的辘轳声缓缓作响。
素惜还在酣睡,武珝偷偷地整理好衣衫,一个人欢快着,往市集走去。她向路人打听文人聚集的地方——清风船廊。
郊外夹道上,开满了各色鲜艳的牡丹;小雨落下,人们的脚步显得有些匆忙,武珝倒不以为然,全不顾周围的路人,只是一个劲的沉浸在花海里。
雨越下越大,她不得已躲进了路旁的亭子,整理着有些湿漉漉的衣服浅浅一笑:“这雨后的牡丹恐怕别有一番景象吧!”
话语间,一位水色罩纱锦袍的男子,抱着古琴跑了进来,他将古琴放在一旁整理着衣冠。
武珝不经意的一瞥,那把古琴仿佛似曾相识;再看看琴上的刻字‘司马’,老天好像有意安排似的,她有些疑难:莫非是他?不会这么巧吧……
男子站在一旁,呆住了,武珝转身,正迎上他那双深邃的明眸,她愣了一会儿开口道:“……没想到会这么巧!”
司马沐逸乱了思绪,一时间哑口无言,冷漠的面容稍有僵涩,他向武珝点点头:“是,真的很巧……”
武珝眼里闪过一丝酸楚:“我看我还是走好了……免得又招得你心烦……”
他本来可以心如平静,但此刻,他心里像是被针扎一般,只是隐隐作痛,见了武珝的样子,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说什么才好。
武珝侧过头去“先生既然不愿见我,我看我还是离开的好!”说完便向雨中跑去。
司马沐逸没做多想,也跟了出去,他一把拉住武珝的手,斥责道:“雨这么大,你要去哪里?万一你要是病了,岂不多事!”
他紧握着武珝的手,快速的跑回亭子中,武珝呆呆的,像是失了魂一般,任由他拉着手;司马沐逸拍拍衣袖上的雨水,蹙着眉,淡淡道:“这么大的雨,恐怕要等上好一阵子了!”
“阿嚏……啊……阿嚏!”武珝像是受了凉,不停的打着喷嚏。司马沐逸挡在她身前,侧过脸颊去:“看样子像是刚才那雨里闹得,我说什么来着!着凉了吧……”
武珝心中满是欣喜,面色却毫无表情:“嗯……你怎么会在这的?”
司马沐逸平平道:“那你呢?”
“赏花……”
一切又恢复到沉默,雨好像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风卷着雨水,肆意的吹进亭子;武珝冷的瑟瑟发抖,司马沐逸见了,便拿起一旁的古琴弹奏起来,他应手挥弦,举止文雅;他娓娓的琴音,伴着清沥的雨水,流过武珝心间。
武珝感觉好了许多,靠着一旁的栏杆,静静的聆听着琴声。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冷漠的司马沐逸,这琴声是为她而奏的?武珝心里泛起小小的感动,她转头看向天空;雨势渐小,他慢慢的停了抚琴。
夜幕降临,雨后是一片星辰,他坐到石阶上淡淡道:“雨停了,想不到下了这么久……你快回去吧!”
武珝走到他身旁坐下,看向漫天的星辰,微笑道:“今晚的星星倒是很美……”
他第一次和她离得这么近,月光映上了她的脸,模样格外的清秀美丽,他转眼看向天空。隔了好一阵,他突然感到肩上沉重起来,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间。
他红了脸颊,迟疑道:“靠在陌生男子肩上,成何体统……”
见身旁没有任何动静,他侧过头去,看着武珝紧闭着双眼,身子靠着自己瑟瑟发抖。
司马沐逸抬起手,轻靠近武珝的额头,滚烫的皮肤融化了,他那丝最后的冷漠;他沉默的苦笑着,让她静静的靠着自己的肩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