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茶,去将那塘里的莲花全给砍了,一根不留!”佘荼抛开吃了两口的梨子,轻描淡写的发话,惊呆了一旁的小芦。
公子不是还说想着吃今夏的莲子吗?怎么突然就要让小茶把莲塘全给清理了?
“既然没心思等它成熟,何不把它扼杀在莲塘中,也省得我时不时惦记着。”说着这话,佘荼抬眸看窗外,笑颜浅浅。
“公子,时辰不早了,今日您比平时晚睡了一个时辰呢,明早又还得练武。”
“小芦,你越发的啰嗦了,像个婆子似的。”
少年直起身子往床榻而去,拍拍肩膀,脚步沉稳,很是洒脱的扯下松垮披着的外袍,露出一片精致的锁骨。
“日复一日,真是无趣,却又让人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
重重帷幔内的人满腹心事,却又只化作了一声轻叹。
小芦熄了灯火,默默退出门外,身后,一个影子突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吓得陡然转过身,差点破口而出的声音哑在了喉咙里。
“小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可是百亩的莲塘啊!离这里也得有十几里路,你长了八条腿不成?”
小芦拂拂胸口,那颗心才逐渐安定下来。他看着始作俑者,一脸的怨念。
小茶,佘荼的暗卫统领,不过单看外貌,是谁也不会相信的,毕竟,她可是一个幼童模样的少女。
“不是有方芪吗?”小茶靠在柱子上,神情自若。
夜色倾城,满目的幽光,竟是西南方向一片参天的火光,那里,是佘府数百年前便置下的,百亩莲塘。
“又是方芪,那愣头青也就公子和你使唤得了。火烧莲塘,亏他想的出来,如此大的动静,不出明日,全城的人都知晓了。”小芦眼睛一翻,很是不屑。
“那又如何,方芪可比你有用多了。”小茶耸肩,丝毫不在乎小芦如何跳脚,“小声些,公子浅眠,仔细吵醒了公子,你就等着受罚吧。”
“哼,你少狐假虎威了。”说着,小芦的声音仍旧是不自觉的低了下去。
“可惜了公子出手对付那群不要命的家伙,还以为那女人派来的人如何厉害,没成想,尽是废物罢了。”
“那女人手段也并不怎样,晚宴上你也看到了,面上神情虽还能忍,不过那底下的小动作可是不少。想必,这样的妇人,不用咱少爷亲自动手,她都得栽自个儿手上罢。”
佘府的气氛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后宅内,小瞿氏坐在铜镜前,身后是另一位年半百的老嬷嬷。
嬷嬷姓徐,是小瞿氏还未入佘府,在瞿府做姑娘时的教养嬷嬷,与她的感情非同寻常,手段也让人不敢小觑。
徐嬷嬷梳理着小瞿氏的长发,柔软黑亮,淡淡芳香。
“芳姐儿,那荼公子虽与你一同长大,但你要记住,五年前佘府婚书一下,你们俩的身份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名义上,你是他的母亲,不管他承认与否,佘府婚书上红纸黑字写的清楚明白,容不得他人置喙抵赖。这母亲面对儿子,岂有畏缩顾忌之理?当家主母的威信,万不能在这种时候被打压下去,否则,这么多年咱们做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嬷嬷说的这些,我又岂会不明白?只不过,那佘荼步步紧逼,一点颜面也不留与我,实在是欺人太甚。况且他竟能安然无恙的回来,着实蹊跷。那人告诉我这次的事定与从前一般,绝无差错,怎么就会失败了?”小瞿氏闭上眼睛,尾音颤抖。
“五年时间,早已今非昔比。五年前,他是与你年纪相仿,毫无威胁的佘荼。现在,他的能力,我们谁也没摸的透,佘荼这人,跟他娘一个性子,都喜欢先发制人。”提到佘荼的生母时,徐嬷嬷眸子中溢出一丝丝阴狠却又快意的光芒。
小瞿氏身子微微颤了颤,周身的气焰也歇下去了大半,她轻垂着头,目光落在镜中她的心口处,神色微恸。
“淮儿的地位,谁也不能染指。”
“小姐能这样想便好,为母则强,有淮公子在的一天,荼公子便不可能轻易放过咱们。铲除了那些绊脚石,你的淮儿才能平安长大。夜已深了,该歇息了。”
佘府旁的祁府却是人仰马翻,小公子祁堰眼见着快子时了,先生却仍旧在外未归,急的连夜就要出府找人。
祁老爷睡意朦胧的坐起身子,守夜的小厮忙说了原由。祁老爷又好气又好笑,本想躺回去接着睡,哪知祁夫人扯住他的胡须往外走。
“堰儿深夜外出,你这个当爹的就不担心他吗?他还小,你赶紧多派些人保护他。”
“什么还小,没多久便是他的十七生辰了,柳老三家的儿子,十五岁便定了亲,如今他孙子都抱上了。咱家呢,连儿媳妇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么早成亲做什么,他自个儿都还是个孩子。堰儿脾气软,太早成亲,指不定被新媳妇拿捏的死死的,我的儿子怎么能做一个怕媳妇的人?!”祁夫人瞪起眼睛,祁老爷立时便没了脾气。
老爷这么怕夫人,夫人当真好意思说这样的话吗……
小厮躬身立在门外,忍住了扶额的冲动。
“是是是,马上就派人跟他去行了吧。”
“你这不情愿的样子又是做什么?!”
“夫人看错了,我,我只是,还没醒转过来,迷糊着呢,看错了。”
“哼,赶紧派人出去,你也去大厅守着,有什么事过来知会我便是。”
“夫人不去大厅等候堰儿的消息?”祁老爷双眼迷蒙,一脸不解。
祁夫人捂着嘴,很是斯文的打了个哈欠,瞥了他一眼道:“你守着不就行了,这才上半夜呢,我得好好睡个觉。”
语罢,径自掩上了房门,独留祁老爷站在门外,风中凌乱。
夜色沉的正浓,祁堰骑着快马,身后远远跟来一众护院的家仆。
“先生,你这是去了哪里,急死我了。”祁堰奋力催动胯下马驹,与家仆的距离越来越远。
远在数百里外,蛟音侧着脑袋往某个方向展望,片刻咧开小嘴仿佛在笑:“你的小跟班寻过来了。”
“喏,把这个给他,咱们出去走走,看看他们进展如何。”风巽指尖一闪,一纸信条便裹在蛟音的小身板儿上。
“真的?总算可以出去走走,憋死本少主了。”蛟音抖抖身子,很是兴奋,“那你定要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
眼见着蛟音化作白蛇的身影远遁而去,风巽摇头无奈。
怎么还是跟孩子一样。
“先生真是这样说的?那,那先生何时能归来?”祁堰捏着手中信条,有些犹豫。
面前小白看着他,圆润的眼中透着人性的光泽。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尴尬的刮刮鼻子自顾自说道:“我忘了你只是一条蛇罢了,再如何通灵又怎能口吐人言呢。”
蛟音扭头就走,转眼间便没了踪影,祁堰还想说什么,只能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干瞪眼。
身后一众家仆赶了上来,气喘吁吁的向他行礼。
“公子,公子,你跑的也太,太快了,要不明日日再找吧,天色太暗,不好找啊。”
祁堰转过身,将手中的信条揣进怀里,神色恹恹的,打马往回走。
家仆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公子这是怎么了?到底是见着先生还是没见着啊?”
“我怎么知道,看样子,兴许是找不到便不找了吧。毕竟先生又不是小孩子,哪能走丢了。”
等蛟音回来后,果见风巽还在原地候着,心里便觉得满满的开心。
这女人还算说话算话,没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要是她就这样走了,凭他自己可解不开风巽的法术。若想恢复真身,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你快把我变回来啊。”蛟音已经办完事回来,却见风巽丝毫不为所动,根本没觉着应该恢复他的真身。
风巽低头看着小小的一条白蛇,盘在青绿色的草地上,可爱的紧,她忽然笑了起来:“蛟音,我觉得你做一条蛇好像更可爱一些。”
“胡说,本少主才不愿当一条蛇,快把我变回来。”蛟音很是不悦,昂起脑袋瞪着她。
后者却有些可惜的伸手挠挠它的头顶,滑溜溜的,有些爱不释手。
下一刻,她站起身来,长袖一扬,辉芒敛去,白蛇消失不见,只有笑得恣意的少年,仿若遗世独立。
“憋死本少主了,你这女人真是太狠,生生让我做了十几年的蛇,难受死了。”蛟音仿佛不认识自己般,上下左右摸了个遍,才安心的松了一口气。
风巽瞥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她现在可是被那祁堰这么些年来的表现给弄的闹心的很,明明身上的气息与父神并无出入,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愈发的让她陌生了。
“走罢,咱们先去那道教仙山拜访拜访。”
“是赵氏公主拜师的那个仙山?山上有什么意思,无聊的很嘛。”蛟音有些兴致缺缺,他还是更想去看看弥鸾的情况如何,不过东扉在她身边,他心里有些不爽。
“耳听为虚,孰好孰坏,见了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