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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香港盛产警匪片(2)

总之,《窃听风云Ⅱ》就像煲汤,开始的时候小火慢慢熬,最后终会熬出味道,而且再回味时,亦觉得美味无限,甚至会心一笑。而看《窃听风云Ⅱ》的我们就像在坐过山车,风驰电掣,疾驰而过,紧张刺激的同时大呼过瘾。港片最欣欣向荣的年代大概真的过去了,无论尔冬升、麦兆辉还是庄文强,仅凭《窃听风云》终究带不回港片昔日的辉煌。但令人开心的是,我们能在电影中看到所有人都在努力,他们是想要做好电影的导演,是想要拍好电影的演员。也许他们并不希望回到哪去,而是希望创造一个新的观影时代——那就是,所有的人都用心在拍,所有的观众都用心在看。

《大追捕》

震慑人心的警匪力量

导演:周显扬

主演:张家辉/任达华/文咏珊/谢安琪

上映日期:2012年3月15日

在双雄格局的电影《大追捕》中,打斗、追逐、飙车、枪战、死伤、阴谋等被港产警匪片用烂的要素仍旧一个都未少,变态杀手重出江湖,英勇警察刨根寻底。故事仍旧是典型的香港故事,但可贵的是无论剧本、演员还是情感个个都精彩。尤其是导演对电影中人物心理角逐的描述,可谓近些年港产警匪片中难得的佳作。

张家辉和任达华早已青春不再,不可能像拼命三郎谢霆锋那样玩命地演出,尤其是任达华,我以为他早该演一些慈父之类的内敛角色了。果然,尽管在《大追捕》中饰演警察,但他更加注重案件背后隐藏的真相,如此一来,塑造的仍是冷静睿智的中壮年形象。想起《天水围的雾与夜》中他对“疯狂家暴”的诠释,可见演技丰富的男人对角色的把握才足够游刃有余。

张家辉饰演彪悍却略显无辜的歹徒是本片一大惊喜,因为二十年前被误判入狱,他在监狱中历经凌辱,变成性格怪异、眼神冷峻的哑巴杀手。由于失语,张家辉在饰演王远阳时几乎是没有声音地诠释了整个角色。开场的打斗戏份震慑人心,表情、肌肉、水滴,处处充满着凶狠的氛围。而过后的沉默,又与警匪式的情节走向产生强烈的对比,悬疑与惊悚就这样被表达得淋漓尽致。如果说《大追捕》算得上2012年的成功之作,那么张家辉的影帝演技绝对起到关键的作用。

与其说《大追捕》是在破一起凶杀案,倒不如说是在展现人性的矛盾与复杂。

随着剧情的推进,案件终于抽丝剥茧,而此刻一警一匪这样两个身份悬殊的人,却在抑郁的环境中逐渐发展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每个罪犯背后都有一段令人同情的故事,甚至在情感的诉求上往往高于同情。身处故事之外的普通观众在了解真相和那些痛苦之后,都无疑会产生各种纠结和不安。而这,正是导演周显扬所力图表达的:那些给这个世界施加了伤害的人,也会有恐惧和脆弱的时候。通过抽丝剥茧般的破案过程,我们不但看到了邪恶,同时看到了他们复杂的经历和不幸的遭遇,以及被生活逼到无奈的那种境地。剧本重要,故事重要,演员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情感。在浓情的熏染下,抽象空洞的危险人物也能产生直抵人心的震撼力量。也许我们看的时候都曾掠过一点思考: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作为一个受过系统电影教育的导演,周显扬用十分唯美的手法将张家辉和任达华这两大影帝的心理角逐和关于人性的剖析放大,香港警匪片正是在这种改良中得以不断优化发展,而香港电影人的新生力量不容小觑。一旦度过合拍片的茫然阶段,势必将进入更加自由的纯港片创作空间——当然,这只是我对港片的期望和一己私欲。

《逆战》

林超贤的摸爬滚打

导演:林超贤

主演:周杰伦/谢霆锋/安志杰/林鹏/白冰

上映日期:2012年1月17日

电影《逆战》带来的最直观感受,就是从电影院走出来很久后脑中依旧回荡着手枪、机关枪、炸弹等“pia~pia~pia~tu~tu~tu~tu~bang~”的声音。很长时间没在影院享受如此刺激的枪战视觉盛宴,以致整个神经系统被调动起来,手舞足蹈地在脑袋里轮番重复上演那些打斗和惊险的桥段。如果你不明白《逆战》是什么类型的片儿,那么《线人》、《火龙对决》、《神枪手》、《证人》这几部电影,你总归看过其中的一部吧,都是导演林超贤的同系列作品。这一次,《逆战》将重点转移到亲情上,打打杀杀、飞檐走壁、狂飙赛车之后,将人感动的还是谢霆锋那几行狰狞的泪。

导演林超贤算不得天赋异禀的才子,甚至在日渐式微的港式动作片里摸爬滚打,走得很是艰辛。当然,也正是这份艰辛成就了电影的扎实感。有了先前的《证人》、《线人》、《神枪手》做奠基,《逆战》终于可以走大制作的路线,“一掷千金”这个词儿都保守了,《逆战》投资港币两亿,前往约旦、马来西亚等多国拍摄。海外求生,本就不易,难得谢霆锋和周杰伦扮演的亲兄弟俩能在追捕和潜逃中升华情感。除了给足视觉、听觉的震撼,林超贤也算给够我们亲情间的触动。

谢霆锋出演这类“硬命”的极痞小混混可谓驾轻就熟,再配上杂乱的头发,热带特有的花T恤,布满文身的臂膀,街头浪子的气息丝毫不输当年的“古惑仔”。

“影帝”这个称呼不只是光环,还有实力做证,一旦入戏简直人戏不分。有趣的是,拍戏那会儿正摊上“离婚”这么个窝囊事儿,他在戏中“逃亡”异乡的状态简直与戏外逃避媒体记者的状态无异:即便面无表情,仍可在凌厉的眼中发现蛛丝马迹。

这样洒脱又应对自如的境界对于周杰伦来说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周董自始至终的“面无表情”俨然一副铁面无私状。同样是兄弟感情,人家谢霆锋都哭到眼泪鼻涕一把抓了,周董也只不过皱皱眉,好像在无声地表示:“怎样,就是不要哭!”扛着从好莱坞归来的票房压力(《青蜂侠》),NG、失常什么的也都好说。尽管最后电影剪辑出来的效果还不错,但歌手出身的周董需要向谢霆锋学习的绝不是留胡须、扮沧桑那么简单。演戏这档子事不同于唱歌,有个好嗓子或者别具一格的发声方式就能成名。一名合格的戏子只有通过反复的尝试和时间的拉扯才能成就那番不着痕迹的出神入化。从这点上来说,我仍旧看好未来的周杰伦,因为除了天赋,他身上还有一股认真、拼搏的韧劲儿。

类似《逆战》的港式动作电影实在太过经典,要想突破创新,除了等待高科技——比如用巨幕让观众置身于枪林弹雨中——就只能还原到电影本身,以情动人了。港片在安排两个男人做主角时,向来是一正一邪,但正邪之中又往往透露兄弟情谊,这就是“友情”;那些看上去很野的男人,记忆里总留着一个刻骨铭心的女人,这就是“爱情”;此外,就是像《逆战》这样,用悲情和眼泪诠释了一段失散多年的“亲情”。事实证明,还是亲情最能触碰我们心底的脆弱,《逆战》把“情”字写得刚刚好,不夸张也不拖沓,却让冰凉的枪战多了几分温暖。

这大概才是港式经典动作片的出路吧。

说到这,不如翻出林超贤的上一部作品《线人》再看两眼。

《线人》的故事有关“出卖和背叛”,与普通的卧底不同,线人谁都不信,他们只信自己和利益。这就有个问题:你的本性适不适合做线人。谢霆锋扮演的“细鬼”就不适合,那种性格迟早要死。可是生活在社会边缘的人们,他们究竟在意生或者死吗?或者说有谁在意他们的生或者死吗?电影中既有让人动容的小细节,又有带点幽默的小桥段,还有惨无人道的刀和枪,如此不急不慢地在大屏幕上剥皮、露肉、流血,给你讲惨绝人寰的故事,林超贤果然是一直在努力进步的。所以《线人》比《枪王之王》好。至少与香港回归后的保守港产片相比,《线人》的暴力程度算有突破。倒也不是说有血有枪有飞刀就是暴力,而是看到他们痛苦的时候自己也会生发出真切的痛感:长刀砍在背上的感觉,乱棍挥舞在身上的感觉,甚至最普通的街头暴打,都给人产生实实在在的疼痛感。

从《证人》、《火龙对决》、《线人》到《大追捕》,虽然林超贤并不承认已经完成自身的超越,但同等类型的片子真是越拍越顺手,越来越精彩,值得期待。

《意外》

买凶杀人VS自投罗网

导演:郑保瑞

主演:古天乐/任贤齐/叶璇/林雪/莫小棋

上映日期:2009年9月24日

导演郑保瑞的《为你钟情》、《人间喜剧》都是我钟意的片子。《意外》风格大变,甚至在电影上映前就已经带着炫耀的姿态将片头那五分钟摆上网,这无异于一把双刃剑,要知道在看到正片前,不少粉丝已然将这五分钟翻来覆去看到吐,期待之高,可以想象。还好,最终《意外》呈现的格局、气质,包括运镜手法等都算独特。未能完美,也属于郑保瑞的上乘之作了。

开场五分钟,暗杀四人组的性格在简练的镜头下一览无余,他们分工合作,显得真实而富有戏剧性,精彩程度可媲美《窃听风云》的那段无声窃听。《意外》中,古天乐扮演的领头人以制造意外事件谋财害命,变态杀手的冷静和近乎夸张的克制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他不时拿出一块破旧的手表,表面时间停止,所有一切指向那场车祸。因为未能目睹妻子的意外死亡,所以他认定那是一起人为谋杀。从此抛弃感情,独来独往,只有死去妻子的幻影能带来些许慰藉,而他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爱人。他穿着灰色的旧衣,不抽烟、不饮酒,也不信任何人,他的冰冷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尽管自恃聪明,但终究作茧自缚,一个个意外令他身处危险之中,不可避免地招来杀身之祸。

郑保瑞只用了简单的固定镜头和极其内敛的运作组接而成,片头那场暗杀的全过程除了玻璃下坠一刻具备视听刺激外,其余的表达相当克制。在缓慢的叙事过程中,郑保瑞尽量用镜头描绘杀机四伏的暗涌。令人印象深刻的是,整个开场几乎没有用来制造紧张感的配乐,而是用街道现场的嘈杂声音做出以静制动的诡异气氛,非常独特。此外,片中夸张的红色鲜血随处可见,这是跟死亡很近的颜色,红色的车、红色皮球、红色衣物,首尾两个事件都是车祸,力图表达的是不受人为力量干涉的宿命色彩。两个女人的死亡直接导致了主人公心理崩溃,这点就好比在做爱场景里面,女人总会占据住关键的女上位,她们在事实上主导了男人。显然,《意外》是个带有封闭感的故事,封闭就意味着没有出路,不得解脱。

故事最终把主题放在了人性宿命上。所以电影最后,孤独的领头人也倒下了,光影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脸,双瞳中太阳被投影遮盖,只剩暗淡的光圈,痛苦与绝望被瞬间放大。那一刻他所看见的不只是一个大自然的意外,更是无路可逃的宿命。电影中,所有的死亡都来得费尽心机,完美的意外需要用心的思考和缜密的设置,更需要天时地利的配合以及严丝合缝的团体操作。而电影外,哪里有什么意外,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漫长的人生里每遇到一次意外,就改写一段命运的走向。我们既无力改变外在环境,也无力修补内心的漏洞。表面寻常平静,内里满目疮痍。天意没有告诉我们,当内心留下残缺后,该用什么办法去弥补那些痛苦;也没有告诉我们,如果走上错误的不归路,是否就此覆水难收。即使收拾心情重新上路,是不是接下来的路仍旧如履薄冰水,避不开偶然的意外而难抵彼岸。命运什么都没说,只得我们自己去寻找。

《夺命金》

杜sir的文艺走向

导演:杜琪峰

主演:刘青云/何韵诗/任贤齐

上映日期:2011年10月20日(香港)/2012年2月3日(中国大陆)

电影《夺命金》与我想象中的港产警匪片差别很大,一时间难以确定观影后的那种感觉究竟是失望还是没能接受杜sir的文艺走向。毕竟,港片最辉煌的时期确实在电影史上留下很多经典,香港的那一群黑暗势力是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于是看到“夺命”二字,我不由得臆想出很多血雨腥风的战斗场面。谁知道看下来却那么温存,围绕着金融危机的大背景,展开的是人们心理层面的你争我夺。杜琪峰是个好导演,既能监制出《意外》这样华丽的篇章,也有过《单身男女》这样细腻的都市情感,甚至一前一后时隔不长,推出了《夺命金》和《高海拔之恋2》。一文一武,二者都是杜琪峰,并且我们可以看到他正在各种风格的电影中完成自我的转型。

杜琪峰习惯在电影里表达各种电影意象,他有好多理念要诉说,正如《夺命金》压抑的办公室内让何韵诗重复又重复地念基金推销合同,俨然一副“杜琪峰有话说”的模样。而最大的不同在于《夺命金》颠覆了杜琪峰以往的叙事方式。

三段式的叙事结构很容易让人惊喜连连,当三个故事融汇在一起,电影的高潮和高质量不言而喻。这是一种相当文艺的方式,其实在《夺命金》中我们也可以多多少少看到一些文艺的气质,这也符合了杜琪峰坚持“好电影要有一定的文学性”之原则。他的电影不仅仅是一味的倾诉,还提供思考。

相较《夺命金》,其英译名Life Without Principle更符合电影的立意——如何在这样一个没有原则的年代里活下去?看似在叙述一个关于金钱的故事,然而杜琪峰讲述的是人心、贪念、欲望。可怕的不是故事中的人物侥幸获得了金钱,而是这笔不劳而获的金钱将如何激发出他们潜在的犯罪欲望。比如刘青云饰演的三脚豹,虽然电影进行了很长时间他才出场,但一个亮相就占据所有气场。他是香港黑社会环境下的小人物,唯唯诺诺、忠诚仗义,为老大卖命跑腿,与兄弟肝胆相照,一举一动都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竟然赢在股市,反差之大,让人惊讶而绝望。正是这样的荒诞和讽刺反映出现如今就连香港黑社会都不再是《古惑仔》的样子,在一个没有原则的社会中生存一切都是命运的未知。刘青云的演技入木三分,无可挑剔,为传奇性的人物增加了传奇性的色彩,颇有当年大时代的气场,可谓全片的亮点。

当然,如果你觉得电影非常不过瘾,甚至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那也不能怪到杜琪峰头上。大陆版的结尾早被“和谐”过,犯罪分子势必要被捉拿归案,赃款上交,警察神勇。想必杜琪峰根本不愿承认这样道貌岸然的结局出自他之手。

所以不如就让电影结束在刚刚好的地方,他们各自拿着钱消失在街头,在没有原则的世界里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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