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房内,灯光幽暗。
“什么?”庄鸣凤大惊,神色剧烈变化着,似乎难以想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已经决定了。”宇文枫的目光颓然地望着窗外的夜色,语气很坚定。
“你主动放权,难道你就不怕他将整个集团败掉吗?”庄鸣凤虚脱地抿了抿嘴,气得脸都白了,但是她勉力稳住了自己的神志,低低地说:“枫儿,我不同意你这么做,你爷爷也不会同意的。”她定定地摇头,语气不让反对。
“我相信血浓于水。”看着妈妈清莹的脸色,宇文枫轻吸了一口气,坚持着不肯松口,“况且这些本来就是属于子凌的。”眼神黯然而冷清,他微微皱起眉宇,然后苦涩地笑了,“我只是把原本属于他的位子还给他。”
“我说不行就不行!”面容雪白雪白的,胸口急剧起伏着,庄鸣凤抿紧嘴唇,眼珠透出执拗固执的火芒,“枫儿,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样会毁了整个集团的,你知不知道?”声音冷瑟而颤抖,她倏地拧紧了眉心,掩饰着眼底深埋的惨痛。
书房内,突兀地安静了下来。
空旷的寂静让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宇文枫异常沉默地站立着,眼底寂暗无光,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像一个没有感觉意识的冰雕。
“枫儿...你听妈妈说....你不能这么做....真的不能!”看着儿子冰冷深谙的脸色,庄鸣凤显得有些心力交瘁,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身子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不要做傻事。”
宇文枫静静地站着,深深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两行晶莹的泪水缓缓滑下他苍白的脸颊。
“妈——!”他的语气沙哑得厉害,似乎被什么怪物卡住了喉咙,“其实你早就知道子凌是爸爸的儿子,对不对?”宇文枫怔怔地问,目光脆弱地颤抖着。
看着儿子眼眶里的泪水,庄鸣凤的身子僵硬地凝固住,苍白失血的嘴唇无力地开合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一刻,她悲痛如绞,只能颤抖地伸出手,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拭去泪痕。
身子一阵冰冷一阵滚烫,宇文枫哭笑着闭了闭眼睛,缓缓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妈妈的手。
庄鸣凤僵在了原地,她呆呆地看着儿子脸上的泪水,那是她的枫儿吗,是那个即使心痛到死也不会流泪的枫儿吗,她又是惊愕又是心碎,泪水不由得也哗哗地流淌下脸颊。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脸色苍白虚弱,眼底闪着蛮横而凄迷的泪光,宇文枫面无表情地问,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的身子又苍凉地后退了两步,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
庄鸣凤的脸色白得没有了一丝血色,心底阵阵冰冷的抽痛,看着儿子质疑而痛愤的眼神,她的眼前一阵阵的眩晕,双腿也快要站不稳。
“妈,你真的好残忍,这么多年了,你眼睁睁看着子凌一步一步离我们越来越远,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说出真相吗?”冷清的灯光照在宇文枫的眼睛里,那里是一汪寒浅的死寂。
庄鸣凤蓦地闭下了眼睛,凄苦地笑着摇了摇头,仿佛说什么已是无异。
下一刻,心脏一阵猛烈的剧痛,她悲痛欲绝地上前两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了儿子发白的脸颊上。
宇文枫没有闪避,被母亲这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
看着儿子脸上那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庄鸣凤的喘息支离破碎,她呆呆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打了儿子的颤抖发凉的手,心脏被一阵阵绞痛压得透不过气来。
宇文枫的表情木如死灰,他强自僵硬地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被打的人不是自己。
“枫儿,你在乎子凌的感受,在乎你爷爷的感受,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的感受?”痛涩地吸了一口气,庄鸣凤淡淡地笑了笑,脸颊晶莹如雪,“当年那场金融风暴,要不是庄氏财团在后面力挺着寰宇集团,那么寰宇今天已经是个历史名词了,这也是你爸爸要娶我的真正原因。虽然是互利互惠的政治婚姻,但是我没有后悔,因为我爱你的爸爸,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难以自拔了,所以我不在乎婚姻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
心脏痛到麻痹,宇文枫黯然地望着情绪失控的母亲,冰凉的手指缓缓收入掌心。
“婚后,你爸爸对我不闻不问,常常加班加到很晚很晚才回来,我知道他在刻意逃避我,我一直努力地付出,希望有一天能打动他,让他接纳我,每日每夜,我不但要面对他的冷漠寡言,还要细心地照顾你爷爷,照料整个家,妈妈心底有多苦,有多累,你知道吗?”
泪水从紧闭的眼角滚滚而下,宇文枫的脑子里一阵阵针扎的刺痛,妈妈的话语揪痛了他流血的心脏,让他在惊痛中越痛越清醒。
“妈妈爱你爸爸,可是妈妈是一个贵族家庭出身的有自尊心的女人,我可以容忍我丈夫对我的冷言冷语,也可以静下心来等待他回心转意,可是我难以忍受我的丈夫跟别的女人生下了一个孩子。虽然你八岁那一年,在你的生日宴会上,我偶尔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但是我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闲话,我宁愿活在自己编制的梦境里,我宁愿相信不存在这个孩子,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自己残破不堪的心一个交待,难道过分了吗?”
庄鸣凤的神色凄蒙而沧桑,一瞬间,她的神色看起来沮丧到了极点,她悲愤地说完了心底的话,然后勉强挪动了发冷的双腿,怔怔的向书房外走去。
脑中一片又冷又热撕裂翻绞的疼痛,发僵的双腿似乎有些撑不住全身的重量,宇文枫震在了原地,他怔怔地望着母亲含泪离去的背影,有一丝愧疚和纠葛在心底浮起。
——
走廊上,靖晚冰快步走了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庄鸣凤。
“妈,你怎么了?”她焦急不安地问,清莹的脸上布满了惊疑。
“小晚,去看看枫儿,他心情很糟糕!”零散纷乱的思绪被一丝一丝强行拽了回来,庄鸣凤颤抖着深深呼吸,她无力地按了按儿媳的手,淡淡地低声叮嘱。
靖晚冰咬了咬唇角,她先是将失魂落魄的庄鸣凤送到了卧室去休息,这才快步向书房走去。
书房内,空气冰冷而凝重。
自从母亲走后,宇文枫一直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自责和愧疚搅得他心痛如绞。
在靖晚冰出现在他面前的刹那,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颤抖着抬起手,深深地将她抱入怀里。
宇文枫紧紧地抱住了靖晚冰,他的泪水沿着她的长发簌簌滑了进去,冰冰凉凉的。
眼睛里光盈盈的,靖晚冰惊痛地喘息着,她缓缓抬起手臂,抱紧了自己的丈夫。
心脏狠狠地抽痛着,宇文枫皱紧了眉心,越抱越紧,似乎要将她揉入自己的体内。
双手环住他的肩背,将脸蛋温柔地蹭在他的胸前,她心痛地闭上眼睛,眼泪无声从眼眶里滑落。
四周安静了下来,他们久久地相拥着。
书房灯火昏暗凄迷,静静地笼罩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