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雨儿跟我一起去吧。”杨花儿开口。
他二姨看向王氏,笑容有些勉强,“这两个小姐妹的感情可真是好啊。”
王氏横了杨花儿一眼,不悦说道:“你们都走了,倒叫我来忙活不成,花儿长大了也该去见见人,雨儿还小,在家里呆着吧。”
她这么一说,杨花儿也没再开口,出门的时候拉着杨雨儿,让她去跟张小胖和花家嫂子都说一声。
路上,二姨瞧着杨花儿,好像瞧一个活元宝一样,看得杨花儿是毛骨悚然,不自在地又往马车边缩了缩。
“听说王三小姐很喜欢花儿啊?”他二姨就问道。
杨花儿见她无端打听这个,心里头犯起了嘀咕,嘴上说着:“也没有说喜欢啦,夫人说得就是尽量让三小姐开心,我也就是陪着三小姐平时写写字,说说话。”
他二姨一听,摸摸杨花儿的脑袋,却不这么认为,“还是花儿谦虚,有底气,二姨那边村子里也有去王家做工的,谁不知道在王家里顶顶宝贝的三小姐跟花儿最要好,平日里肯定没少给花儿好东西吧,这也是咱花儿有福气,旁人都比不了。”
杨花儿被她这捧高帽吹大气一出弄得很无语,也不再说话,就听她自己絮絮叨叨好了。
马车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透过马车的窗帘能看见大陆两边的地里都蒙了一层白雪,这才是初冬,还不算太冷,不过呵气之间已经有白烟从口中泛出,冷风吹得有些厉害,杨花儿放下帘子搓搓手揉揉耳朵,侧脸看,她这二姨已经靠着马车壁打起瞌睡来,嘴半张着,眼紧闭着,浑然不觉颠簸。
“驾,驾。”马车突然一停,前面挥鞭的车夫呼喝声大了一些,但马车就是左右摇晃不往前行。
他二姨被这一颠簸,猛地从酣睡中惊醒,掀开帘子就问:“咋了这是,怎么不走了?”
车夫也十分意外,回头连忙招呼一声,“您慢坐,我瞧瞧。”
说着他赶忙跳下了马车,说是马车,这前面走着的是头黑驴,此时黑驴也不知道怎么了,看起来十分躁动不安,不时踢着蹄子,大鼻子里喷出来粗气,任凭主人把鞭子抽到它的背上就是不动。
“前面人快让开。”赶到这时候,对面的路上来了一行车队,车队前面两个骑马的看见这路上停到中央的驴车,毫不客气地隔着老远开口喊道。
这车夫看对面来人的架势不凡,连忙牵着黑驴往边道上走,这黑驴今日偏就不知道发什么邪性了,此时嘶鸣一声,飞起一个蹄子把车夫踢到了一边,自己发了狂一样就往前面的车队里钻,它自己发狂往前钻不要紧,这身上套着一辆马车,马车也跟着往前冲,马车里还坐着杨花儿跟她二姨,这一番折腾可还了得。
杨花儿坐在马车里,下了死力气抓住车窗,身子是被甩来甩去,甩得七荤八素,这一切来得太快,她还没来及反应什么,身边的二姨倒是瞬间反应过来,不过可惜都反应到了喉咙眼里,此时迸发着女高音级别的尖叫,把杨花儿耳朵都快吵破了。
“保护少爷。”见对面的黑驴发了狂冲过来,这两排的人立刻摆开阵势,显然是应对有素,训练有方,前面的两个人胯下一使劲,驾马上前与黑驴车擦肩而过的时候手上宝剑迅速斩断了套在黑驴身上的木架,后面两个人跳下马来,一左一右将手中宝剑插进黑驴的脖子里,黑驴哀鸣一声就跪下了,它哀鸣的声音凄惨,让人听了都觉得心头一酸。
不过杨花儿现在是胃里很酸,马车失去了黑驴,一下子头重脚轻往下扣了下去,她这小手爪可没抓住窗楞,而是径直甩了出去,这种感觉真的好熟悉,就像当初的那场意外,从后车窗里甩出去一样。
不过她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被一个穿着松墨色劲装的男子接住了,她二姨也是被马车甩了出去,被人接住后自己软趴趴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嘴唇发抖,显然是吓得不轻。
那个穿着劲装的男子皮肤微黑,一双鹰眼目光锐利,此时盯着她们两个就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这是我二姨,我们是雇了马车要回家的。”杨花儿见她二姨已经瘫坐在地上,什么也话也说不出来,她勉强镇定着回答了这人的问题。
这人对杨花儿的镇定有些惊讶,不过本着事出无常必有妖的疑虑,也对杨花儿心存了几分怀疑,此时微勾着唇角,“小小女娃倒是镇定,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大人。”前面两人勘察了一下黑驴倒地的现场,似乎有什么要说的,过来称呼了一声,就附在这人的耳边低声汇报。
这人点了点头,看着杨花儿正要开口,那边马队精心簇拥护卫着的马车掀起了一角帘子,杨花儿也注意到了这被严密保护的马车,那边掀起帘子,她这边也毫无顾忌地回望过去,不过那边帘子放下也迅速,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清楚。
但是随即马车的正帘子被一把掀开,从里面跃出来一个锦衣华服,黑发玉冠的少年,他面如白玉,样貌俊朗,一双黑亮的眼睛自出马车起就一直盯在杨花儿的身上,直到他走到杨花儿跟前,脸上还带着笑,“竟然是你?”
真是没想到,这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公子哥居然是曾经在护城河边有过一面之缘,而后又在神茗居的包厢里有过一次畅谈的张二代同学,这个世界还真是讲究缘分。
看到是他,杨花儿是松了一口气,这些人对这马车里的人保护程度这么高,刚才他们的汇报她虽然没听到,但黑驴突然发狂肯定有缘由,现在里面的人是张二代,起码张二代应该会相信她们只是无辜路过的小老百姓。
“小少爷,这是?”松墨衣男子见自家的小主子这么开心往前凑,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惟恐小主子凑近的时候,这二人会出其不意对小主子不利。
“萧护卫不必担心,这是我在卫城的朋友。”张二代同学说道,再转向杨花儿,建议道:“外面冷,你且进马车坐坐吧。”
“好啊。”他这么建议了,杨花儿也没有拒绝,她转身要扶着还吓得没回过神来的二姨,身边的人哪会这么没有眼力劲,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两个小丫鬟扶着她二姨就去了第二辆马车坐着,张二代现在引着她去自己坐着的第三辆马车,她也没有犹豫,毕竟眼前这人应该不会害她。
不得不说,到底是大户人家的马车,比自己刚才坐得也宽敞,中间还摆放着小桌子,还有暖炉还有熏香,座位上铺着绸缎,还堆着几个软垫抱枕,坐在这马车里简直就是享受。
这小桌子上书还半翻,桌子上的点心瓜果拼成一个小果盘,可以看得出来方才这看书的人是多么悠闲,杨花儿都忍不住生出来仇富心理了,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话说她也打算当个有钱人的,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张二代同学被杨花儿这赤果果的仇视眼神盯着,也是不自觉往边上缩了缩。
“我这么盯着你,难道你就不怀疑我是有心想要害你?”杨花儿反问道。
“当然。”他低头继续翻看自己方才停留的那一页,“我怀疑你做什么,真要是怀疑,我身边各个都有动手的念头。”
“难道你身边的人都要害你吗?”杨花儿有些讶异他言辞中的平静,以及平静底下显露的无奈。
张二代抿唇一笑,“你要走的路上有块大石头,难道你就眼看着那大石头挡着你的路吗?”
“你这冷冰冰的性子可当真跟石头一样沉闷无趣。”杨花儿抓住一个抱枕抱在怀里,软软的又有弹性,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丝绵,亦或者是更好的料子,表面的布料也十分柔滑,刺绣也十分精巧。她对张二代摇了摇抱枕,笑道:“这抱枕不错,送我了吧。”
“你要喜欢,送你十个百个也不难。”张二代被她这快速转换话题的机灵劲逗得有些好笑,见她一脸开心抱着一个稀松平常的枕头,便大方应允了。
“我又不开枕头铺子,拿你十个百个做什么,要这一个就够了。”杨花儿拿一个抱着,突然想到那倒霉被黑驴踢走的车夫,惊呼一声,“哎,怎么把他给忘了,那个车夫怎么样了,被黑驴踢了一脚肯定伤得不轻吧。”张二代抬眼,“你这才想起来,怕是那车夫有命也早已呜呼哀哉了吧。”
“我自己也是吓得不轻嘛。”听出他话里的诙谐,杨花儿无辜开脱,“不过想来也用不到我操心,你们的人训练那么好,肯定会妥善处置的,只是我们这是要出镇子,坐了你的马车反倒往镇子来了,早知道这样,就不要辛辛苦苦雇马车了,白吃一回苦。”
“不过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不是该回去的吗?”杨花儿问。
张二代漫不经心反问,“回哪去?”
杨花儿心头一个警醒,自己是清楚这张二代同学来历不简单,并且她暗暗推测是跟沈太傅灵柩下葬有些渊源的,谁让他出现的巧合,沈太傅灵柩到达的时候与她遇见的,沈太傅下葬完他这边告辞的,再加上他出手的阔绰,身边人的谨小慎微,有条不紊,寻常人家哪里出的来这样的气派,连在镇子上数一数二的王举人家也出不来这样的风范。
不过这一些她都只是推测,方才问张二代的时候不知不觉差点就要把这些推断说出来的了,虽然是昭然若揭,但自己毕竟跟他不熟,恐怕牵扯太多反而以后不好抽身,杨花儿假装扭头看风景顺口答道:“回你家去呗。”
横竖他上次辞别也说得是回家,她就顺势说是回家呗,谁还能戳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