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看着挺不起眼的嘛,都这么多实用的功效啊。”杨花儿拈起来一个放到阳光底下看,轻薄的一层纸衣裹着里面已经干瘪的果肉,还能看见里面的果核。透过这半透明的龙葵果,杨花儿突然很想家,不知道是为什么而勾起的,很怀念以前,应该是前世晒太阳的日子,那种岁月静好,现世安宁的悠然姿态。
不过现在,这种悠然姿态恐怕很难继续下去了吧,没了无聊的应试教育,没了各种条条框框的规定,没有恼人又不得不学的英语,但这个社会给她的是更为严酷的生存条件。
“唉。”一声轻叹,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花儿,花儿。”她正在发呆,许茹从隔壁串门过来了,见到梅老先生,也是含笑问候了一声,拉着杨花儿说道:“你娘寻你呢,让人来捎话了,快回去吧。”
杨花儿赶忙就回去了,好端端的王氏寻她,肯定没什么好事。她来这边给许茹帮忙,王氏也知道,说过一两回,不乐意是不乐意,但也没彻底发火,杨花儿是乐得自在。
回到家,屋子里明显是来了客人,正屋里坐着穿着一个妇人,面容与王氏倒有七八分的相像,都是鸭蛋圆脸,眼睛有些小,眼角下有颗黑痣,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泪痣,皮肤似乎是经年劳作看起来也有些粗糙,眼角都有些小细纹,笑起来十分明显。
“花儿回来了啊,来来来,让二姨看看咱们的小才女。”这妇人看见杨花儿懵懵懂懂站在门口,连忙笑着张开手,示意杨花儿到她怀里来。
王氏也笑眯眯的,给这妇人倒了一杯茶端过去,“别抬举她了,也就是跟她老子多认识了几个字,人家王举人家家大业大的,不在乎这个闲钱,养着个不吃太多饭的,说出去也好听。”
见杨花儿站门口不过去,这妇人也没有介意,王氏却板起了脸呵斥道:“花儿,怎么这么没规矩了,见了你二姨还傻愣着干啥,木头桩子一样。”
杨花儿乖乖过去,叫了一声,“二姨。”
那妇人摆摆手,嗔怪着说起了王氏,“姐,花儿还小,看看你说的,大哥是秀才相公,教出来的女儿还能差到哪里去。”在看看眼前的杨花儿,穿着自然是不必说的,衣裳齐整,小脸白净,越看越招人喜欢,惹得这二姨又笑盈盈夸道:“花儿真是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我看花儿这模样,以后长大了差不了。”
说到样貌,在杨花儿看来,小孩子都长一个样,现在就说以后,也太夸张了些,她不过就是伙食水平上去了,衣服勉强能让王氏上些心,不必披着破衣服烂大褂,跟现代的小公主小千金明显不是一个档次的,估计也就是在一群营养不良儿童群中会显得出类拔萃一些吧。
“少夸她了,现在都出息得整日整日不着家。”王氏显然还对她有事没事就往外面跑,帮花家媳妇干杂物不乐意,这都全摆在脸上了。
怪道王氏要叫她回来,家中来了人,又明显是王氏的亲妹子,王氏自然要拉着自己的妹子好好说话,那做中午饭的空也要留出来说话,所以理所当然打发杨花儿去做饭。
做饭杨花儿倒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会,完全把这做饭当成一种有氧运动来消耗,再说了,自己做得饭才最合自己的心意,只要王氏没有特别吩咐,那就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这冬天也只有白菜能吃了,这时候家家都有积酸菜的习惯,大冬天整日里吃淡而无味的白菜也没意思,就会挑一些白菜帮子来腌制成酸菜,酸菜白肉火锅还就是著名的一道菜。今天好歹是她名义上的二姨来了,做饭肯定不能就这么清粥小菜糊弄过去。
雨儿这时候凑到厨房门口,鬼鬼地露出小脑袋,带着笑看杨花儿。
“跑哪儿偷闲去了?”杨花儿看见了,笑问道。她是去帮许茹干活,杨雨儿本来是兴冲冲要跟她一起去的,结果在巷子里看见一群小孩玩跳房子游戏,雨儿就走不动道了。到底是孩子心性,对孩童的游戏更偏爱些,杨花儿就留她在这边玩,左右谁不知道张小胖是这边孩子中的老大,张小胖又跟这杨家姐妹亲近,再加上杨花儿之前还指挥了那几个人一起殴打了朱七,有这些前提在,谁会欺负杨雨儿,所以她是十分放心。
杨雨儿偷瞄被她发现了,嘻嘻一笑,坐在灶台前开始往里面添柴。
“玩得开心吗?”杨花儿见她开心地好像一只第一次飞翔的幼鸟一样,心中也添了几分轻快。
“还好吧,我跳得很高的。”杨雨儿说到自己的成绩还是十分得意。
这跳房子就是大家选出来一个人扮演房子,要通过弯腰降低身体高度来让小伙伴们轮流从上面跳过去,跟跳木马一样,一关比一关高,跳不过去的就需要在下一回合扮演房子。
这游戏本来就没多少技术含量,杨雨儿个头小,身体轻盈,再说了,真玩游戏,那几个年长些的人还能不让她一些,真把她惹哭了,看杨花儿不过去找他们算账。
等水烧开,杨花儿舀出来一些倒进洗脸盆里,再加了一瓢凉水,伸手碰了碰,觉得水温还可以,就吩咐杨雨儿过来洗脸洗手。
这大冬天的,玩玩游戏出出汗挺好,就是脸蛋和手在大冬天可一点都不耐冻。这里的冬天可没有全球变暖一雪难求,才入了冬,这薄雪就下了一层了,到了年关,指不定还有场鹅毛大雪呢,小孩子的脸蛋最嫩,不好好呵护最容易受伤。
给杨雨儿用热水洗了脸蛋和手,才让她继续去烧火,看那小脸蛋在火光的映照下,真像一颗熟透的小苹果。
“我来,也就是想接花儿家去住些日子。”在饭桌上,他二姨这总算说出了来意。
王氏想不都没想就拒绝了,“你这不是瞎忙活嘛,过年谁家不是要忙一通的,她一个小孩子帮不上忙就不指望了,添乱都不知道有多少呢,你那过年也要准备一大堆的,再带上她,这是图麻烦呢。”
他二姨可不这么想,横竖今天杨秀才也不在家,自家姐妹,有话好说。
这才下了一层雪,这镇子上几个久试不第的秀才也要一起去城外山上赏赏雪吟吟诗,做做诗会,虽然对杨敦来说没什么大用,但总有新秀才加入,这圈子里的文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飞黄腾达了呢,都说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士人的前途最说不准,上升也最快,这个时候就要看人脉的重要性了,所以杨敦还是要积极维护这片人脉,所以中午饭都不大在家吃。
“你是不知道,俺们那片子也有丫头去参加了那王举人家的选陪读的活,就是村西头老严家那个,平日里就是瞎显摆,吹大气,谁成想还是咱们丫头厉害,一选就中,我接过去,我也舒心,咱家花儿去了,也能显显名,也让人家都看看咱们王家丫头多了不起。”他二姨掩饰不住心中的神气。
他二姨也没远嫁,跟王氏娘家是在一个村子的地方,这要是把杨花儿带过去,也是顺便扬了王氏的名,都说后娘难当,这把杨花儿带过去让人看看,养得白白嫩嫩,吃得好,穿得好,十足的小姐身段,外人知道了,也能说王氏这继母当得好。
王氏想到了这一茬,她妹子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又开口,“姐,你不知道自从你这嫁过来,当妹子的我都给你捏着一把汗啊,咱家那啥条件,虽然不算是十里挑一,也不算太差,你这一个大姑娘嫁给我大哥当续弦,有那眼瞎的肯定不知道你的好,想着你怎么刻薄两个没娘的丫头,背后里肯定少不了咬嘴子,我这领过去,让他们都看看,咱们花儿这样子,怕是那亲娘都养不出来这么仔细,这谁还不知道姐你是十里八村的好媳妇,贤良人。”
跟王氏一比,她这妹子说话简直就是嘴里抹蜜一般,王氏神情飘忽,眼神发亮,显然是被说动了。
她妹子现在又继续说道:“姐你知道不,以前俺们那边卖过人家七岁小神童的字,都说贴在家里能保佑家里的孩子读书有出息,还说那小孩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呢,谁要了那字都是增福增寿的,咱花儿这明显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下凡,写个什么字什么话的,可不比那小神童灵验。”
“啊?”王氏正想着人家夸她贤良的情形,冷不丁听她妹子说这个事,着实吃了一惊,随即正了颜色,“这话可不能乱说的,花儿就是多认识了几个字,她能懂什么,你们可别在背后瞎说,这要是让人抓住了话把可不好。”
见王氏变脸了,她妹子含笑点头,“我这就是顺嘴那么一说,姐你还不知道我就是随口说的,肯定不能啊,咱花儿还小,名声最重要,咱们大人才该留心,这快过年了,也让咱爹咱娘看看花儿是不是?听说花儿当了陪读,咱爹咱娘也可高兴了。”
都听了妹子讲了这个多了,左不过领着杨花儿过去住些日子,都有这么多的好处。王氏其实也有心带着杨花儿回去显摆显摆,都是同村人,不争馒头争口气,只是过年家里要准备一大堆东西,她实在抽不开身,不能见到同村人的反应,实在不甘心呢。
“既然这样,你就带她去住几天吧。”王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