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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振兴佛教

1978年11月19日上午,赵朴初视察了镇江定惠寺、江天禅寺。

焦峙主持茗山法师二十多天前就知道赵朴初来镇江,他在10月28日的日记里写道:“听说北京中佛协赵朴初居士将来镇扬布置接待事宜。届时,也可能要我参加接待。记此,作好思想准备。”“镇扬”指镇江、扬州。茗山法师1913年4月3日生,和赵朴初认识四十多年了。

这一天,镇江市天气晴朗,在温暖的阳光下,赵朴初等视察了焦山定慧寺后,回到华严阁廊前,大家坐在藤椅上休息,一边聊天。

赵朴初对茗山说:“我们宗教界人士迎来了第二个春天,我们要一起努力,尽快恢复寺院。我看镇江三山名胜风景,以焦山这边独好。三座古寺,我看先修焦山寺,因有大殿等基础。金山什么都没有了,焦山大雄宝殿还存在,这样可以节约很多。殿不能空,要装塑佛菩萨像。这件事,我回北京想办法……金山禅宗,焦山是什么宗?”

茗山说:“现在属净土宗。”

赵朴初说:“是净土宗,可以建念佛堂。金山要有禅堂。要有人在堂内念佛、参禅。外宾来,他们也可能参加念佛、参禅打坐。”

谈到人,赵朴初问:“镇江还有多少僧尼?”

茗山说:“大约40人左右。”

赵朴初说:“僧尼人少,也可以吸收男女居士参加。僧者,四众弟子也。是不是可以四众同住?”

茗山说:“可以试办,再商量。”

赵朴初说:“我们老了,国际交往不是短期的,接待外宾后继要有人,而且办事也需要青年人。”赵朴初今年71岁了,茗山65岁。

茗山说:“目前僧尼都老了,没有青年人。”

赵朴初说:“你可以带徒弟嘛!”

茗山说:“这要党和政府许可,又要有地方传戒讲教才行。”

赵朴初说:“政府方面我要去谈的,传戒,十大德就可以了。现在还有青年想学佛想出家吗?请你注意吸收!”

茗山说:“可能有的,但人家不敢公开。”

赵朴初问:“镇江有居士和居士林吗?”

茗山说:“居士是有的,大多数不愿意公开暴露居士身份。居士林在解放初期是有的,现在没有了。”

“镇江最有学问的居士是谁?”

“有一位卢佛慧。”

赵朴初点点头说:“居士可以公开信佛,也可以重建居士林,也可以谈论佛学!告诉他们,宪法规定信仰自由。中央领导一再说:要落实宗教政策,叫他们不要怀疑!”

谈到办佛学院,赵朴初问:“焦山过去不是办过佛学院吗?现在还可以办!”

茗山说:“北京办吧!”

赵朴初说:“不!在江浙就地培养,就地取材。你可以教教他们……外国人问起来,不能答不知。”

茗山说:“我的知识是不够的,要请更高明的,如清定法师、海灯法师。”

赵朴初说:“清定法师情况不明,海灯法师有武功,有文才,但不知住址。你知道吗?”

茗山说:“听说在四川,具体住址不清楚。”

谈到服装,赵朴初问:“僧尼穿什么服装?你的意见怎么样?”

茗山说:“平时就穿中装,外宾来,宜穿黄袍接待,较为庄重。在园林里游人看见几个和尚僧装,也可点缀风景。”茗山法师在“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回到了镇江,他被赶出寺庙,也不能穿僧伽衣服,只能穿着人民服。他虽然易服,但始终护持戒体。

午饭后,赵朴初应茗山要求,题字“无尽藏”三个字,然后到阁外看百年朴树。这棵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令人惊奇的是,树心已被蛀空了。接着,主客沿山路往浮玉岩看古代石刻。

在别峰庵小坐时,谈到焦山吸江亭、金山吞海亭,赵朴初说:“吞海是无根据的。吸江有根据:有人问一祖师,如何是西来意(达摩自印度来,自西边来)?祖曰:一口吸尽西江水。再说,此山吸江亭,既有典,也因地处江中。”

茗山说:“古来禅宗机锋话,大都借物喻法。”

赵朴初说:“佛教义理是相对的,也是绝对的。如有短才有长,有大才有小,有高才有低。”

次日,赵朴初邀茗山去他下榻的镇江第一招待所(京口饭店)。赵朴初请客人看他昨夜写的《壮观亭得句·答茗山法师》:

生子当如孙仲谋,不缘年少万兜鍪。

关心岂限眼前事,启后宜先天下忧。

浮玉中流迎北固,真堂隔岸望扬州。

壮观二字应无负,第一江山第一楼。

“兜鍪”是古代打仗时戴的盔。

赵朴初解释说:“所谓‘生子当如孙仲谋’是曹操感叹仲谋能继承父兄的事业。我今天怀念孙仲谋,不是羡慕他年少就当将军,而是说我们佛教徒后继无人。我们老了,将来还有国际上的教徒来往,又有谁来接待和出访?所以接上说,‘关心岂限眼前事,启后犹先天下忧’。浮玉指焦山为中流砥柱,面对北固;真堂有双关意,一谓有佛像之殿堂,一谓鉴真纪念堂。最后寄希望诸同志共同努力,将京口名胜古迹一一修复,更胜于前,方不负壮观二字。”

1979年春天,在中日友好条约签订后,应日本众参两院的邀请,赵朴初随邓颖超副委员长率领的全国人大代表团到日本访问。

4月16日,周总理诗碑揭幕式在京都岚山龟山公园隆重举行。

岚山在东京西南丹波山地,是观赏枫叶、樱花的胜地,有京都第一名胜之称。周总理诗碑耸立在岚山龟山公园一座小山冈上,碑文由中日友好协会会长廖承志书写,正文是周总理写于1919年的《风雨岚山日本京都》诗全文:“雨中二次游岚山,两岸苍松,夹着几棵樱。到尽处突见一山高,流中泉水绿如许……”

举行揭碑仪式前,邓颖超和赵朴初等人在休息室休息。此时正是深春季节,因为天凉,邓颖超的肩膀上还披着白色的围巾,大家都穿着深色的春秋服。揭幕式上,吴学文发现,拿着拐杖的赵朴老凝视着诗碑沉思不语,预感到可能要有新作问世,便赶紧跟在他的身边。果然不出所料,朴老即席赋七律诗《京都岚山周总理诗碑揭幕》一首,诗云:

苍松夹岸几株樱,绕石流泉澈底清。

景物未随人世改,诗心长共海潮生。

濛濛时雨三生石,霭霭停云万古情。

从此岚山留胜迹,弟兄相见更相亲。

揭幕式结束后,日本艺术家们唱起周总理生前最爱听的歌曲《洪湖水浪打浪》,唱者听者都为共同的怀念流下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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