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四五”事件后,追查“反革命”诗词的风声一时甚嚣尘上,赵朴初因为写了许多诗词,暗中也在被追查之列。中央统战部和全国政协机关的军代表为了向江青交代,从天安门广场抄查到政治诗词入手,追查后台,刨根问底。赵朴初成了网中的一条大鱼,进入了追查者的视线。
赵朴初名气太大,又是民主党派的领袖,在清查动员会上,军代表转弯抹角地说:“政协和各民主党派,全国工商联成员中多是高级知识分子,不少人精通中国古典诗词……”他这么说,谁都知道,赵朴初是怀疑对象了。
但政协直属组的老人们众口一词,表示没有参与过天安门广场政治诗词之事。于是,他们派人登门找包括赵朴初在内的上层人士了解情况,“随便”问问。
“黑云压城城欲摧”,真是比“文化大革命”还“文化大革命”啊!此间,赵朴初身体不好,心情极坏。向来以平常心看风云变幻的谦谦君子,失去了笑口常开的容貌,脾气变得急躁。佛教有偈云:“忍字心上一把刀,为人不忍祸自招。能忍得住片时气,过后方知忍为高。”赵朴初决定“忍”,经常请病假,每周三至四次的学习会他最多只能出席一次,有时半月出席一次,会上一言不发。这期间,他手书条幅“进不求名 退不避罪 唯民是保”挂在客厅,内心里,他也作了最坏的准备。
6月上旬的一次学习会上,面对江青派来的督促人员的直接高压,赵朴初夜不能寐,决定不“忍”了。佛与魔斗争,光忍不够,他要求发言。一个多月不讲话的赵朴初,突然要求讲话,众人都感到意外,会场的空气顿时变得凝滞起来。
赵朴老以其少见的严肃口吻和铿锵有力的嗓音说:
各位委员,各位同仁:
这些天来我一直有几句话想说一说。众所周知,读古典诗词,写古典诗词,是我个人的一大爱好,我大半生写过许多诗词,有的发表,有的还留着,有的写完不满意就扔。我可以坦率地讲,写个人的诗词,关于周总理的诗词是写得最多的一个,无论是总理生前,还是身后,我都写得不少。那是因为我同全国人民一样,敬重他对党和国家作出的重大贡献,敬佩他对人民大众的无限功德和他本人的高尚品格!在他病逝后,我写的诗词凡自己满意的都寄给了邓大姐。我同样可以坦率地讲,在周总理去世之后,不仅我自己撰写悼念周总理的诗词,而且还看过甚至修改过不少别人写的悼念周总理的诗词。那也是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都是热爱周总理,心心相通之故,并没有什么深不可测的背景,更没有什么可调查、可责难之处!我自己写的诗词,你们可以向邓大姐调查去;我看过或修改过的别人写的悼念周总理的诗词,对不起,太多了,记不住了,但我可以负责任地答复,内容肯定都是一片赤心敬爱周总理,缅怀周总理,没有任何政治问题!我的这些话,在这里公开发表,也是对直接受派来访者的回答。我的态度是认真的,郑重其事的!
祸来不惧,挺身挡之。福来不骄,加功用行!赵朴老的慷慨陈词,语中带气,但句句都是心里话,也是一篇战斗的宣言。“我自己写的诗词,你们可以向邓大姐调查去”。周总理去世后,可以为自己说话的人中,赵朴初首先想到了邓颖超大姐。“也是对直接受派来访者的回答”,明确说,来访者后面有人。
碍于周总理和邓颖超大姐的崇高威信,以及赵朴初的民主党派领袖的地位,加上“四人帮”的心思放在夺权上,其追随者及军代表不敢轻易地把赵朴初打成反革命。加上朱德委员长去世后,发生了唐山大地震,追究“反”诗也就内紧外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