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曹雪芹
在曹雪芹老先生洋洋洒洒的《红楼梦》里,我觉得本事最大的当推贾府中的琏二奶奶——王熙凤,难怪红学家王朝闻先生写出了一本厚厚的专著《论凤姐》。
实话实说,王熙凤是一个精明能干、惯于玩弄权术的人,她为人刁钻狡黠,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由于对上善于阿谀奉承,因此博得贾母的欢心,从而独揽了贾府大权,成为贾府的实际统治者。有人说王熙凤最显著的性格特点是“五辣俱全”:即香辣、麻辣、泼辣、酸辣、毒辣!
王熙凤这人论长相真的不俗,“身材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书中王熙凤的第一次出场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的:“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给黛玉的第一印象就是放肆无礼,因为当时个个“敛声屏气,恭肃严整”。
王熙凤的打扮亦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蛎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横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再说“有一万个心眼”的王熙凤说话风趣、诙谐且滴水不漏,令人赞叹佩服。
《红楼梦》的六十八回、六十九回,王熙凤把尤二姐骗入大观园,并借刀杀人,真有卖你别人被卖者还要替她数钱。
书中写道,王熙凤一知道贾琏在外面偷娶了尤二姐,就已狠狠地责打了贾琏的心腹兴儿,显露出一副泼妇的形象。而当她要骗尤二姐进入大观园时,却是素衣素盖,打扮得清雅淡然,对着尤二姐哭诉的一番话,说得文雅大体,冠冕堂皇,滴水不漏,把心中的醋意遮盖得严严实实,摆出自怨自错、至贤至善的样子,博取了善良的尤二姐的信任。
王熙凤两面三刀、当着人说人话当着鬼说鬼话的性格也在这里表露无遗。
她买通官府,一面又花钱唆使张华告状,又到宁国府里大闹一番,向着尤氏吐唾沫淬,滚到尤氏怀里哭,把个尤氏揉搓成个面团,又要打贾蓉,一场大闹使宁府上上下下束手无策,还意外地赚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王熙凤对着尤二姐却是以礼相待,连贾琏都感到诧异,背地里却是要下人折磨她,让尤二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尤二姐无辜枉死,却不知死在谁的手里。尤二姐死后,王熙凤还借着她的名义敲诈了贾琏一二百两纹银(七十二回)。
若论办事干净利索,精明强干,王熙凤当仁不让。
王熙凤的干练,最重要的一次就是表现在协理宁国府上。
你看贾珍进来的时候,屋里那些女的都忙不迭地藏起来,是不能见到年轻的男主人吧,可王熙凤又是怎么样的呢?
凤姐不仅没躲,而且是款款地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当贾珍求王夫人请妹妹(王熙凤)到我那儿帮忙的时候,王夫人心里没底,是悄悄地问王熙凤你可能吗?你行吗?还是轻轻地问她,还不敢声儿大了,不能让贾珍听见了。王熙凤说有什么不能的,讲得多么自信!
这是一般女性在当时那种情况是讲不出来的,林黛玉也讲不出来,薛宝钗倒是能讲出来,但她不会讲,因为不符合道德规范,女人不应该如此露才扬己。
所以说,王熙凤在这一点上来看,真是很不简单的呢!
此外,王熙凤因自幼在娘家耳濡目染,她还具有同外国人打交道的经验。真真是不同凡响哦。
首先,王熙凤的娘家是“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的显赫王家,她的叔父是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姑母是贾府里的二太太,这样的家世,是她傲视众人的原因。
其次,王熙凤深得贾府中的老祖宗贾母的宠爱,贾府中的事务,一应是她来料理,可以说是二人之下,众人之上。
再次,王熙凤自小假充男儿教养,却没有读书认字,使她行动粗野,缺少了古代女子的含蓄修养,贞静文雅。
说了这么多,笔者想说的是,巾帼不让须眉,贾家阴盛阳衰,由精明强干,作风泼辣并深得贾母和王夫人的信任的王熙凤,成为贾府内外实际的大管家——宁国府的“法人代表”,谁能说谁敢说凤姐不合适?
我们知道,王熙凤高踞在贾府几百口人的管家宝座上,口才与威势是她谄上欺下的武器,攫取权力与窃积财富是她的目的。
凤辣子极尽权术机变,残忍阴毒之能事,虽然贾瑞这种纨绔子弟死有余辜,但“毒设相思局”也可见其报复的残酷。
“弄权铁槛寺”为了三千两银子的贿赂,逼得张家的女儿和某守备之子双双自尽。
尤二姐以及她腹中的胎儿之死,也被王熙凤以最狡诈、最狠毒的方法祸害所致。
对于作恶多端,王熙凤公然宣称:“我从来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的,凭什么事,我说行就行!”
她还极度贪婪,除了索取贿赂外,还靠著迟发公费月例放债,光这一项就翻出几百甚至上千的银子的体己利钱来。抄家时,从她屋子里就抄出五七万金和一箱借券。王熙凤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加速你贾家的被抄和败落,最后落得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下场。
可遗憾的是,基于上述的原因,王熙凤身为大管家,并未扭转宁国府的衰败之象,相反倒是日渐衰微,虽然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不过以王熙凤的才干,将贾府支撑维持一段时间,延缓其衰亡过程,我认为是完全可能的,也是应该的。
但是,偌大一个家庭迅速崩溃、垮掉了,而且是在一位“女能人”“女强人”的管理下“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实在令人扼腕长叹!
是王熙凤的管理措施不适合贾府家情所致?
非也!
你看她协理宁国府时,对其积弊的分析以及所订的规矩,是何等的稳、准、狠——
凤姐受命于危乱之际,对于宁府积重难返的局面,一上来就理清头绪、抓住要害,她就立刻找出了宁府五大弊端:第一件,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诿;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
一下子就看到了问题所在,王熙凤确实厉害,她的这些才智,确是荣宁二府中无人能及,也说明了她平时对宁府中的种种现象都十分留意,可见她为人心细。
作者曹雪芹老先生也不由得发出了“金紫万千谁治国,裙钗一二可齐家”的赞叹。
脂砚斋也这样评曰:“五件事若能如法整理得当,岂独家庭,国家天下治之不难!”
既然王熙凤这样有才干,那是王熙凤上头的“婆婆”太多,动辄得咎,难以施展其才略乎?
非也!
荣国府“最高领导”——史太君对王熙凤这位孙子媳妇,可以说是有求不应,百依百顺;“顶头上司”王夫人纯系“开明婆婆”,很少干涉家政。
那又为何出现如此严重问题?
从文本看,王熙凤首要的是很会钻营,很会抓住主要的问题,譬如她很会奉承老太太史太君。
王熙凤心知肚明,老太太是贾府中最具权威的人物,无论是谁,只要到了老太太那儿,都得听她的。
贾政要狠狠地教训宝玉,也要先瞒着贾母,打得皮开肉绽,被母亲史太君一顿臭骂,也不敢辩驳一句,只能唯唯喏喏地认错。
贾赦是她贾母的长子,却未能得到她的宠爱;贾政得到她的偏爱,却又为人木讷;宝玉是她的心肝宝贝,偏又不会逢迎。
惟有凤姐周旋在身边,常常使贾母开怀大笑,成为她身边的大红人。
在《红楼梦》第三回中,王熙凤一出场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她在贾母心中的地位:贾母亲昵地称她为“泼皮破落户儿”、“凤辣子”。
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我们就可以从更多的例子中看到她是怎样见缝插针地奉承贾母的。
贾母要去清虚观打醮,她知道鸳鸯在后面赶不上来,自己下了轿,忙要上来搀,以致撞上了道童。无论贾母去哪里,她总是打听得清清楚楚,适时地追随在左右。
贾母冒着大雪去大观园里赏雪,没有告诉凤姐,她就自己来了,还说贾母是躲债,她已经把债还了,请贾母回去用饭。贾母见了她“心中自是喜悦”。
二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引起了贾母的浓厚兴趣,凤姐就拿她演出了一出“闹剧”来讨贾母的欢心。
对于贾母,王熙凤总能够投其所好,恰到好处地进行吹捧,以博取欢心,获得支持。得到了贾母的宠爱,无疑就是得到了一张畅通无阻的特赦令,为她能在贾府里可以为所欲为铺下了基础。
第二,王熙凤施展各种手段,满足她那强烈的金钱欲望。
王熙凤是贾府里的一条大蛆虫,但是《金陵十二钗正册》展示的是冰山上的雌凤。
这只雌凤起初依靠的就是由她娘家的家世、贾母的宠爱、元春的势力等组成的这座冰山。专家说“冰山的基础象征的是供贾府剥削的农民”,站立在这座冰山上的雌凤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就必然比冰山更加厉害的剥削劳动人民。
王熙凤想要把银子堆成山,手段一是放高利贷。她是先从贾府中的帐目入手的,准确来说是从丫头的月钱入手的,每月的月钱,她都克扣起来,拿出去放高利贷。
这些,当然远远不能满足她那颗贪婪的心。
于是,不论是贾府内外,只要她能够把魔爪伸到的地方,她都不失时机地抓到银子。
王熙凤这些所作所为,一直没有人对其进行有效的监管。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贾府解体、破产了呢?
原因当然很多!
但仅仅从治家这个角度来分析,主要原由还得从琏二奶奶这个“挟老太太以令他人”大管家身上寻找。
笔者以为,王熙凤的贪婪本性,是其症结所在,诸君如若不信,且跟笔者一道再次翻翻《红楼梦》文本。
其一,王熙凤胆大妄为,化公为私。
“半个主子”的赵姨娘曾恨恨地说:“这一份家私要不都教她(指王熙凤)搬到娘家去,我也不是个人。”
赵姨娘的说话有水份不假,但此话绝非空穴来风。
后来,平儿向袭人所言就足以证明。
另外,在前文已经说到,王熙凤把家人的月钱不予发放,却拿到外面放高利贷,亦属于这方面的问题。
秦可卿逝前曾托梦于王熙凤,要她为贾府铺好退路,因为她是唯一合适的人选,而没有想到王熙凤只是为自己的私囊打算,至于贾府中子侄将来如何,她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因为,王熙凤的权欲是为金钱服务的。
凤姐是贾府中的第一当家,却借着贾府的名义玩弄权术,贪污受贿。
王熙凤“意悬悬了半世心”,也是为了钱。她“自幼假充男儿教养”,她真正学的是经济之道。
大量可靠历史证明,十五、十六世纪,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就萌芽了,正如毛泽东所说:“中国封建社会内的商品经济的发展,如果没有外国资本主义的影响,中国也将缓慢地发展到资本主义社会。”尤其曹雪芹生活过的南京、苏州一带,商品经济所占比例更多。
而王熙凤就是在一个资本主义色彩极其浓厚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她对外国的东西也都十分熟悉。
六十二回中,王熙凤送给宝玉的生日礼物中就有一件波斯国所制的玩器。
十六回中谈到“接驾”时,王熙凤还说过:“我们王府里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反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
来自一个这样豪气的家庭,对外国的东西能不熟悉吗?
王熙凤能够得到那金钱至上的“教育”是毫不费劲的。
其二,王熙凤胡作非为,索取贿赂。
在收礼上,王熙凤干得非常漂亮,极像当今的一些贪官。
贾芸要找事做,开始人家的答复是得“研究研究”的,好在芸儿冰雪聪明,又有“醉金刚”这样的仗义哥们儿,他赶紧借钱买了冰片、麝香,孝敬到婶子王熙凤的香案上,事情就一下子搞定了。
金钏儿挨了王夫人一记耳光,羞辱得跳井死了,许多人想谋这月钱一两银子的缺儿,于是“有心人”纷纷飞王熙凤送礼。凤姐呢,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谁的“好意”她都“笑纳”了。
《红楼梦》中,王夫人连一匹缎子也不记得放在哪里,而王熙凤对府里的东西却是了如指掌。
王熙凤虽然为人狠毒,“待下人未免太严些个”,但又不是只会打人骂人。
对贾母笼络外,她对大观园里的姑嫂叔侄也很会笼络。
宝玉对她还很推崇。她能够协理宁国府,还是宝玉在贾珍面前极力推荐的,可见他们关系很好。
这都是因为王熙凤知道宝玉是贾母的心肝宝贝,也是贾府中的事业继承人,众姐妹也是受到贾母的宠爱,她不得不去善待她们,就连贾环这类人人都看不起的“坏人”,她也给予了“关照”。
宁教我负人,勿教人负我的利己主义和强烈的金钱欲、权势欲,是王熙凤最基本的人生哲学与生活的追求,也是渗透在其个性中最引人注目的特征。
权势与金钱是封建统治思想中衡量人生荣辱的主要价值标准,所以许多人为此劳碌奔波,许多人为此日夜钻营,许多人为此勾心斗角,互相倾轧。
凤姐也不由自主地卷入了这种纷争的漩涡。
不过,在那以男性为中心的封建宗法社会里,王熙凤尽管有男人万不及一的才能,却无法直接进入官场去争名夺利,耀武扬威,但她作为脂粉团队里的英雄,却在贾府为她提供的舞台上进行了充分的表演,为权为钱为虚荣体面而左冲右突,耗尽了所有的心血。
为了达到目的,她千方百计巩固自己的势力,想方设法满足贪婪的欲望。
其三、王熙凤左右逢源,沽名钓誉。
大观园里的公子小姐们成立了“海棠诗社”,这本不是什么正经的社团,属于富贵闲人闲得无聊搞的“玩意儿”,正像探春、黛玉所言:“谁不是玩,难道我们是认真作诗呢。”
这样的社团,当然不该“财政拨款”。
可是,凤姐听说她要当这个诗社的“监察御史”,一下就高兴起来,马上给诗社拨款50两纹银——用公款为自己“赞助”头衔,王熙凤亦算始作俑者。
《红楼梦》中写道,众姐妹去请王熙凤作“监社御史”,她马上猜到了是向她要钱。
凤姐虽然一下子算出了李纨的年均收入,却还是豪爽地放下了五十两银子做为诗社的活动经费。
原因她自己说出来了:“我不入社花几个钱,不成了大观园的反叛了,还想在这里吃饭不成?”
邢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儿媳王熙凤,她躲在房间里哭,偏偏贾母要问她收了多少围屏,她眼泪一擦,就大小式样等次数得清清楚楚!(见七十一回)这些都显出了她的聪明伶俐,一个当家人的风范。
在贾府那个“不是东风压了西风,就是西风压了东风”的环境里,凤姐作为一个孙媳妇辈的人物,要坐稳当家奶奶的交椅,除了要有过硬的靠山以外,还必须有随机应变的机心,以便左右逢源。
再说说大观园起的那个诗社,探春这里话刚出口,凤姐马上就猜到你们是缺个“进钱的铜商”,你们是想要赞助了,随即她说:“我明儿立刻上任,放下五十两银子给你们慢慢作会社东道”。
你这边刚刚说,她那里早就猜到了,大家都笑起来,所以李纨说:“你真真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就是说这个凤姐通体透亮。
其四,王熙凤有恃无恐,滥花钱财。
宝玉要喝莲叶羹,王熙凤为讨好别人特别是贾母的欢喜,索性让厨子做了满满一大锅。
贾母就此对王熙凤说了一句大实话:“猴儿,把你乖的,拿着宫中的钱你做人。”这话说白了就是王熙凤很会借花献佛。
前面我说过,贾环赌博输了钱,王熙凤“照顾性”地拿出一百钱以示补助……等等。
《红楼梦》也有数处描写了贾府的典当活动。
第53回,王熙凤想到了要拿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
第69回,贾琏为发送尤二姐,向王熙凤要银子,王熙凤说:“什么银子?家里近日艰难,你还不知道?咱们的月例一月赶不上一月,昨儿我把两个金项圈当了三百银,使剩了还有二十几两,你要就拿去。”
《红楼梦》写贾府的典当,既是点出王熙凤管理中的种种弊病,也是为了反映这个官僚地主家庭渐趋没落衰败的过程。
虽然是王熙凤故意哭穷,但由于贾家奢华浪费,经济亏空,此时王熙凤能够借典当来盘活一些资产,筹措资金应付各种开支,只是一种暂时解决问题的理财方法。
贾府铺张浪费严重,为排场和面子花费了很多的银子,生活也挥霍糜烂。
从过个年两三千两银子都不够,推算每年正常消费均在数万两,还不算婚、丧、寿及其他大额消费了。从当时的谚语“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就可以看出贾府是怎样的奢华。
第18回元妃省亲,为供赏玩,花几万两银子搞了个园林建筑大观园,加上省亲仪典所需的人力财力,所耗银子的总量虽然没有详细披露,但仅仅“下姑苏请聘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一项“小事”,就动用了三万两银子,省亲的总消耗量也就不难推测了,估计也在十万两以上,连贾妃都默默叹息奢华过费。
为求福祉贾府中本有个规模不小的家庙,还在城外又修造了个铁槛寺,并且逢节庆、红白大事,就时常去拜祭,拜祭时车乌压压地占了一街。
第55回,凤姐讲婚庆每人要花上万银子。加上秦可卿的风光大葬:“好生预备新鲜陈设,多请名僧,以备接灵使用。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
贾府衣食住行极其奢侈,凤姐穿“大红洋绉”的皮裙,黛玉穿“大红羽缎”的褂子,宝琴有用野鸭脸颊上的毛织的凫靥裘,宝玉穿用孔雀毛纺成线织的“雀金呢”。用的是进口舶来品,西洋玫瑰露、猩红洋毯、玻璃炕屏、金西洋自行船、波斯国玩具、“西洋珐琅黄发赤身女子”装璜盒子的洋烟……
吃的可谓是玉盘金樽,穿的可谓绫罗绸缎,可见贾府的生活是何等奢华浪费。
另外,王熙凤应该明白,贾府是典型的“官养体制”,资金来源很少,主要来自于三个方面:
一是定期到礼部领取的“赏银”。
第53回,贾蓉去了一整天,才领回来。至于数量,只够“世袭穷官儿”过一次年用的,大约三四千两银子,似贾府这样的庞大消费集团,是不把这点钱放在眼里的。
二是十几处“庄子”的租赋,这些“庄子”是“皇封”,也是“官养体制”的一种体现。
在第53回,庄头乌进孝说宁国府有庄子八九个,荣国府的庄子虽然在数量上也是八九个,但面积却大于宁国府庄子几倍。荣国府一年的租赋总额为“二三千两银子”,宁国府的收入也就只有千把银子。这点收入,恐怕连过年的开销都不够。
三是贾政的“官俸”。
贾政是贾府中唯一正式做官的人,他的收入是多少,书中没有直言,只写了他还需时时从家里寻求贴补。清朝官吏,做清官没法活的,知县的月俸只有几两银子,连“中央”级官吏的月银也只有十几两、二十几两。贾政一年的“官俸”可能也就只够办一些小事吧。其他零星来源也不过数百两银子,另外加上王熙凤放高利贷所得,这几个来源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两银子,与贾府的挥霍相比远远不够,难怪要亏空了。
贾府的金钱本来就“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再让王熙凤这么翻来覆去地乱开支乱折腾,不破产不垮台才怪哩!
《红楼梦曲·收尾·飞鸟各投林》中对王熙凤的命运结局的暗示是: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真侥幸。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在87版的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当中,依据《红楼梦曲·收尾·飞鸟各投林》,创作者设计了王熙凤的一种死法。我记得在该部连续剧当中,在雪地里,芦席裹着王熙凤的尸体,被人拖走。但这样的设计,很多观众包括学术界的很多专家学者都不认可这个结局。
话又扯远了,我要说的是,琏二奶奶虽然最后还是死了,因而她失去了反躬自省的机会。后人读之无不为之惋惜哀叹。然“后人哀之而不鉴之,空后人坏后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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