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室,有人在睡觉,有人在磕着瓜子,有人在聊天,有的人的目光呆滞,有的小孩跑来跑去,乱哄哄的。地上,到处是果皮、纸屑、塑料袋……
已经没有座位,我们靠着墙坐在地上,身边,脚步走来走去,时常看着显示车次、时间的大屏幕,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快睡着时被吵醒,又有一辆火车从广州火车站出发开往北方,人流如潮水从身边漫过。
快到十点,付兴安说:“待会跟着我。”
大屏幕显示广州到SH的火车车次,检票口的门打开,人流一起扑向检票口,我紧紧跟着付兴安、马秀芝、唐红。
过了检票口,提着沉重的箱子奋力地跑着,他们往哪里跑,自己就往哪里跑。到了站台,付兴安扛着箱子随人流上车,我也跟着他们上车,有的人从窗口爬了进去,有的人把行李从窗口扔了进去,有的人把另一个人从窗口推了进去。
工作人员大声喊着,不要急,排好队,没人听工作人员的。
找到座位,放好行李,坐下,庆幸终于坐上火车,没有坐错车、没有坐错座位。这是第一次坐火车。窗外,昏黄的路灯光照着密密麻麻的人。
许多年后,从BJ坐火车到广州火车站,站在广州火车站的广场,汗水打湿衬衫,当年从广州火车站坐火车到昆山是真的吗?记忆中的广州火车站人山人海,人流淹没了广场,朝火车奔跑的人都很急、很惊慌。现在,广州火车站广场比记忆中的广州火车站广场小很多,人流也少很多,或许是多年来飘来飘去灵魂坚硬了,望着广州火车站几个字,再也没有往日的忧伤、怅惘、荒凉的感觉。
风依然是许多年前的风,却不是记忆中的那阵风。
‘哐当,哐当,’火车开走,建筑渐渐后退。车上播着刀郎的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冲动的惩罚;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如果那天你不知道我喝了多少杯,你就不会明白你究竟有多美,我也不会相信,第一次看见你,就爱你爱得那么干脆,可是我相信我心中的感觉……忧伤、荒凉的感觉在心里弥漫。2002年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好像在WLMQ,漫天大雪,我穿着厚衣服搓着手,站在八楼等二路汽车,带我到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对面,坐着黄毛,翘着二郎腿聚精会神地看着报纸,翻报纸的声音很讨厌,看完报纸,把报纸折叠起来,喝可乐,喝完可乐又吃苹果‘嘎嘣嘎嘣’响。
他旁边的人一会儿就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打着鼾,流着涎水和周公约会,从嘴里喷出的味道很臭。
走廊上坐满人,有的人站着,望着黑黢黢的窗外,偶尔有零星的灯光闪过、有的人无聊地看着对面的人,对面的人也无聊地看着他,两只眼睛瞪着两只眼睛。有的人扯着哈欠,揉了揉眼,靠着椅背,两只手肘抵着椅背、有的人打牌、有的情侣吃饱喝足后搂在一起。
几个穿着白色厨师衣的胖子推着小车卖饭、水果、饮料、小吃,白色的衣服上有很多油渍。他们真胖,可能每一个都有两百多斤,身上的肉随便一抖,像白花花的波浪。厨师都这么胖吗?能吃山珍海味,太幸福了。以后,自己也可以当厨师,就不会像在家里,有时会饿肚子,有时一个礼拜吃不了三次肉。还是不当厨师,他们太胖啦,太胖了干什么都不方便,吃得又多,身体也不舒服。
后来,坐了很多次火车,开始以为火车上的每个厨师都这么胖,再也没见到比他们胖的厨师。
越来越困,听说车上的扒手很多,不敢睡,像个傻子,目光空洞的看着前面的人,前面的人也目光空洞的看着自己。
车到站了,荒凉的站台,只有零星几个人,从昏黄的路灯光下消失。小贩推着车卖力地兜售着水果、小吃、水、盒饭;有的小贩跑到车上卖熟鸡蛋、鸡腿。鸡蛋一块钱一个、鸡腿五块钱一个。
对面的黄毛下车了、现在坐着短发老头,老头也不太老,大概五十几岁,脸比较大,肉比较多,油腻腻的,拿着油腻腻的鸡腿大口吃着,满嘴是油。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我咽了咽口水,鸡腿五块钱一个不贵,很多人买,我从窗口探出身子,买了两个鸡腿,给唐红一个。凉风从窗口灌进身体很舒服,车停了五分钟后,‘哐当哐当’地开走,离开飘着昏黄路灯光的站台,朝前面驶去。
已入深夜,车已驶过几个站台,有人下有人上,穿着薄蓝衣的长发熟女靠在男友肩上,男友不帅,含情脉脉地看着女友,摸着女友的头发。偶尔,熟女朝男友撒娇,靠在男友身上,黑丝包裹着修长的玉腿。
她终于困极,不再撒娇。男友也困极,两人相互搂着进入美丽的梦乡。
她偶尔翻身,身体弯曲,望着她穿着薄蓝衣的背,黑丝修长的玉腿,柔软的身体,我的身体有了异样的感觉。觉得一朵好白菜被瘦猪拱了。
又到夜晚,路灯光依然昏黄,偶尔穿过高楼,已忘记经过哪些地方,哪几个城市。车停靠,小贩热火朝天地叫卖。
穿过一片黑暗的地方,下起了小雨。远方,黑暗无边,快到目的地,有些期待,有些忧伤,有些紧张。昨夜搂抱的情侣已经下车,除了他们自己,他们的亲人,没人在乎他们去了哪里?他们的命运。他们散落天涯,再也不会见面,想起的只有身影,早已忘记容颜,是否已结婚生子?儿女环膝?丈夫、妻子是当初的那个人吗?过得好吗?
昏黄的路灯光越来越多,经过的地方高楼越来越多,付兴安说快到了。
广播响起;‘本次列车即将到达昆山站,请下车的旅客做好准备。’
十二月的惠州不冷,昆山很冷,车门打开,冷风灌进身体,几个人拖着行李出站到广场,冷风刺骨,冷得浑身哆嗦,像进了冰窖,打开行李,穿上新买的厚外套还是冷。
付兴安给老乡打电话。
几个面包车开来,围着我们,问我们去哪里?要不要坐车?我们说了地方,价钱没谈拢,对方走了。
半夜,火车站没几个人,旁边矗立着高楼。第一次来这儿,新的城市,一切都是陌生的,好奇又充满期待,像在迷宫,来不知方向,去不知归处,只是被前面陌生的路牵引着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几年后,青春已经荒芜,还没来得及绽放。站在远方的口路回望,只看到眼泪、悲伤、欢乐、风情万种的美。
虽然已经逝去,还是无悔的祭奠,祭奠经过的曾经、祭奠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