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民的内心里感到了极度的恐慌。
沈建民自身条件比较差,但是能够上城市来的女青年,并且把她娶进家门成为自己的妻子,沈建民一开始是很高兴的。他甚至为自己在婚姻上的成功而对人生充满了自信,他觉得就凭自己的条件能够娶上这么好的妻子,应该说自己还是有能力的。
对于沈建民,最大的成功就是和李红蔷的婚姻了。为此他也特别珍惜自己的婚姻。他感觉到大家对他的婚姻很有些看法,什么“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之类的话,也偶有耳闻。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伤害。他害怕村子里的人看不起他,更害怕李红蔷会看不起他。
沈建民在村子里的面子完全是靠家族和父亲支撑的,他觉得只靠这些还是难以让李红蔷看得起他。由于婚姻的意外成功,他甚至觉得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让大家对他刮目相看。
沈建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条件。他觉得自己在体质上肯定是不行了,不但相貌欠佳而且腿有残疾,所以不可能像父亲那样靠打架出人头地。但是他认为自己的智力还是可以的,就凭他能主动出击,攫获李红蔷的爱情上就足可以看出这一点。
沈建民觉得凭借自己的智力,能够获得更大的意外收益。但是现在该做什么才能发挥自己的这个特长呢?
新革时代没有彩票,但是赌博的毒菌却总是在乡村阴暗的角落里存在着。虽然运动搞得轰轰烈烈,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也只是应付而已。一旦在运动的间隙,那些整天劳做没有一点娱乐的乡村百姓,就会偷偷地聚集在某户人家里整天整夜的赌博。
一九七零年的冬季,打反已经进入尾声,批林批孔运动还没开始。那时候虽然还是天天开会学习,但是这样的学习会议从新革开始就没间断,人们也都麻木了。这时候工作组撤了,大家觉得好象松弛了许多。又到了冬天没什么农活,就又开始散聚在各户偷偷地摸起了老牌。大队的干部虽然也知道,但是没有工作组监督着,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沈建民觉得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机会,他认为凭自己的智力能够在牌场捞上一把。这样也让那些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人看看,自己是泡牛粪吗?也让李红蔷看看自己的能力,让她佩服自己。
这样沈建民就一头扎进了赌博的深渊。他那里会料到,从进入牌场的开始,他几乎是逢赌必输。他不甘心自己的失败,认为是一时的失误,想把输掉的本钱捞回来就不再赌了。可是结果是越捞输得越惨。
家里的积蓄输没了,沈建民就偷父母的钱。父母的钱偷不出来了,就在牌场上借高利贷。他想通过借钱赌博捞回本钱,结果是最后把他和李红蔷现在居住的房子,都抵押给了放高利贷的,可是最后还是把钱全输了个精光了。
这样的结果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这样的结果他也没有胆量告诉家里的人。想到现在他和李红蔷连住房都没有了,如果让李红蔷知道了,那她不是马上要和自己离婚吗?想到这些沈建民不但后悔,而且非常的恐惧。如果失去李红蔷,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为此他想到过死,他甚至把毒鼠强都买了。但是一看到心爱的妻子,他又舍不得离开人世了。
沈建民整天在这种痛苦中徘徊,他的脾气也越来越古怪,越来越暴躁。有时候为了件小事他会大发雷霆,又有的时候他一个人躺在炕上整天不言语。这也让李红蔷越来越摸不透他的心思,开始觉得他有些可怕,甚至不愿意回家,不想看到他。
李红蔷现在更愿意在外面,在医务室里坐着发呆。或者到学校的办公室里和李爱山闲聊。她的精神寄托已经完全在李爱山身上了。
转眼又到春节。
李红蔷自从结婚以后竟然始终没有回家,只是用信件告诉父母自己搞对象了,甚至连已经结婚了都没对父母说。父母几次叫人给她捎信,让她回家看看。李红蔷后来只是推说到医务室做了大夫,因为忙没时间回去。父母听说女儿是因为当了大夫回不了家,也就原谅了她。
但是女儿说已经搞对象了,可总要带那男孩子到家里来让父母见一下呀。到后来她的父母还是从其他下乡青年那里知道李红蔷已经结婚了,这样父母就很生李红蔷的气,写信叫她今年过年必须回家,并且还要和爱人一起回来。
一年多没有见到父母了,李红蔷也非常想念他们。但是她害怕父母见到沈建民会不满意,她不知道如果出现这种状况该怎么办。
如今父母下了死命令,今年过年是必须回去了。沈建民也必须带去见见父母,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也是没办法躲过去的事情。
李红蔷和沈建民在除夕的前一天,才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两个人的心都在忐忑着,也不知道见到李红蔷的父母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