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蔷父母都是这个城小组的基层干部,母亲刚退休,父亲春节也放假了。他们已经从别的知青那里知道女儿答应今年回家过年,他们特意准备了好菜好酒,专等小两口回来合家过一个快乐的春节。可是都到除夕了,怎么还没见他们的影子呢?
除夕的晚上李红蔷的爸爸在屋子里正看报纸,妈妈在厨房做饭,就忽然听到门铃的响声。李红蔷的妈妈正好在门口,顺便把门打开了。就看到女儿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提着糕点盒和水果站在门口。
当时李红蔷的妈妈先是愣了一下。看到是女儿回来了很高兴,毕竟已经一年多没看到孩子了,做妈感觉心里怪难受,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
李红蔷把沈建民领了进来,对他说:“这是妈妈”。
沈建民走进屋子里面,低着头喊了声:“妈妈。”
李红蔷的妈妈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女婿,看他的个头和李红蔷也差不多,只是怎么脸上长了许多疙疙瘩瘩的呢?心想看这脸面这个女婿可不怎么样。等到沈建民一瘸一拐地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地上的时候,李红蔷妈妈手里端着的碗竟然失手掉在了地上,“咣铛”一声摔成了两半。
李红蔷没管妈表现,拽着沈建民来到里面。看到爸爸手里拿着报纸,就上去叫了声“爸爸”。
沈建民也学着李红蔷的样子叫:“爸爸”
李红蔷的爸爸已经听到外面的响声,正觉得奇怪,想要起身去看看究竟,就在这时李红蔷领着沈建民走了进来。
李红蔷的爸爸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报纸也差点滑落到地上。但是他还是马上镇静下来说了一句:“回来了。”
李红蔷的爸爸走出房间。李红蔷拉着沈建民坐到椅子上,她拿过来过年待客的瓜子,放到沈建民前面,让他嗑瓜子。
沈建民虽然不是第一次进城,但是像李红蔷家中这么干净的房子,他还是从来没进去过。如今坐在这里,就晃若是做梦一般。心想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那有多幸福,真难为李红蔷从这样的家庭里走出来,能在蛇山村那地方生活。
李红蔷一边稳住沈建民,一边偷偷地侧耳聆听着外面父母的动静。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看到刚才妈妈手中的饭碗都掉在了地上,她也就像一下子跌进了万丈深渊。自己领回来的这个女婿,如果父母看不上该怎么办呢?
那边李红蔷的爸爸来到外面,看到老伴在抹眼泪呢。李红蔷的妈妈看到她爸爸出来了,就对她说:“这个女儿,平时怎么娇惯她呀。这可到好,连结婚都没有和父母说一声,领回这么一个姑爷来。”
李红蔷的爸爸摇摇头没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事到如今生米做成了熟饭,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女儿自己的选择,做父母的能干涉吗?她是必须一辈子在那里务农的,她这样做也许有她的道理吧。
李红蔷的妈妈已经无心再做饭,跑到另一间屋里关上房门躺到床上去了。看到老伴的表现,李红蔷的爸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自己到厨房里忙活着做饭去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年夜饭。听着外面的爆竹声,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话。就这样怏怏不快地过了除夕。
沈建民觉察出李红蔷的父母对自己不太满意,他勉强地过了初一就要回去。李红蔷的父母也没留他,但是一定要女儿过了正月十五的灯节再回去。沈建民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先回去了。
把女儿留到过节,这样也很正常。李红蔷把沈建民送到汽车站,看着他上了汽车才回家。
等李红蔷回来,她的父母立刻对她进行了盘问:“你为什么结婚连父母的意见都不征求?你为什么一年多没有回家?你怎么找了个这样的对象?你这么做都是为什么?”
李风红蔷没有办法回答父母的诘问。自己过惯了城市娇惯的生活,突然来到举目无亲的山村里怎么生活?你们在城小组能够想象得出吗,在那个偏僻的山区农村,人们都是怎么生活吗?
你们知道我们这些知青在那个环境里,彼此打架最后只能分开吗?而一个人在那里生活又有多么大的困难吗?生产队天不亮就要出工劳动,天黑才收工回来,晚上还要开会学习。可是一个人每天都要吃饭,别人一家人集体还有时断顿呢,何况初来乍到的我呢?你们吃着粮站供应的成品粮,有煤烧火做饭,找个水桶就能担来一担水。你们知道我生活的环境里这些有多么的难吗?
你们也许会说,你们不是有食堂吗?你们一起下乡的青年别人怎么就可以呢?但是我要告诉你们:食堂只办了两个月就散了,这伙青年整天打架,大队都不愿意管了。那些能力强的青年,各自有各自的办法:有的寻找亲戚,有的交接朋友,有的父母给大队办事情孩子就照顾到了后勤,有的靠生产队出外工,在外面挣饭吃。可我能做什么呢?不这样做我只能等着饿死吗?
但是这些话李红蔷只是在心里想却都没有说出来。看到女儿不说话,气得老两口老泪纵横。李红蔷也陪着父母一起哭,一家人在大过年哭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