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大佛乃释迦牟尼坐像,一非泥塑,二非木雕,却是在岷江、青衣江、大渡河三水汇流处,于凌云崖栖鸾峰的绝壁中凿塑而成。人称“山为一佛,佛即是山。”
佛像临江危坐,下有滚滚江水,两侧峭崖如削,施工之难,可想而知。四十七年来数百工匠勤凿不缀,佛像已初具眉目。这是中国旷古空前之壮事,百姓们谁不欲亲临一瞻?只可惜自古蜀道险阻,难于上天,所以亲见的少,闻说的多。
陆羽三人离开蒙山,来到青衣江边,租只小船顺流而下,两个时辰便已入嘉州辖境。船夫把一支橹摇得飞快,风顺流急,瞬间送出数十里。
忽然船夫停橹,指了前方道:“看哪,那不是大佛么?”
三人急抬头看,只惊得“呵”地一声。
茫茫大水之中,一握孤峰卓然拔起。悬崖临水,秀壁四绝。在那火红陡峭的悬崖壁上,硬生生凿出数十丈深十余丈宽的崖凹。崖凹中,一尊巨佛足踏滔滔浊浪,头顶霭霭青天,双目慈和面容肃穆,仿佛是霹雳一声,刚从西天世界降下这凌云山来!
陆羽喃喃赞道:“佛亦壮哉,人亦壮哉。数辈匠人的豪情,当与这摩岩弥勒同垂不朽!”皎然佛门弟子,面对这佛门奇迹,激动得双目蕴泪更无一语。
三江汇合,湍急浪高,小船把持不住,渐渐漂下来。季兰忽指着江心说:“瞧呀,那小山四面环水,像煞江南小孤山!”
船家插言:“啥子小孤山?这是离堆嘛。原本跟凌云山连成片,当年李郡守治沫水,硬把它凿开来咧。”
千年前战国秦昭王时,岷江年年洪水泛滥为患。蜀郡太守李冰亲率百姓修都江堰、凿离堆,工程之浩大艰难震烁古今。千年离堆,摩岩大佛,同是天地之瑰宝。面对咫尺并列的这两大奇景,陆羽三人浩叹良久,感慨万千。
弃舟登岸,近瞻大佛,更觉得佛姿精彩,施工艰难。
这尊摩岩弥勒从顶至踵足有二十五六丈高,身宽十丈有余。工匠们把两侧凹壁凿开小孔,衔接巨木扎成栈架,数百匠人便在层层栈架上叮咚忙碌。江风凛冽如刀,稍不小心失足,堕落处便是汹涌恶浪。
摩岩弥勒双眼凝视远方,两耳垂肩,面容慈威并蓄。佛顶雕刻着螺髻层层叠叠,精巧细腻,多达千余个。佛背与崖壁浑然一体,自肩部以下,尚只凿出大致轮廓。这尊大佛是高僧海通法师倾毕生心血募化兴修,如今海通早已圆寂,他未尽的壮志交由几辈蜀人努力拼搏。
工匠们告诉皎然,到大佛凿成至少还须数十年努力。皎然叹道:“不辞点滴,无求无懈,诚是我佛之真谛,阿弥陀佛。”
这一夜三友就在凌云山顶禅寺借宿,次日继续上路,向峨嵋山而去。
颜颇生气离开蒙顶,四顾天地茫茫,竟不知该去何方?巴山蜀水险恶至极,蛮夷各族杀人祭鬼的陋习颇盛,往北邛崃捉马族当道,往西贡嘎峰千年积雪,颜颇无可奈何,只有选了东南方向,惶惶惑惑独自行去。
走了几日盘缠用尽,腹中饥火翻腾上来,没奈何只得喝水充饥。他刚在溪边趴下身子,听脑后“扑”地轻响,扭头看时,竟是刚才没吃成的三只烧饼落在眼前。
颜颇不吭声取饼吃了,闷头继续赶路。此后他乏了找山洞睡觉,饿了则傍溪而坐,专等脑后扑啦一响,准是好吃的东西飞来寻他。
这么奇奇怪怪走下去,飞来的吃食花样繁多,昨日半条獐子腿,前天一只烤野兔。刚才扑啦飞来一只蒲草包,包里竟是条白生生剥了皮的长蛇!颜颇吓得一蹦老高,脱口大叫:“玎零!”
老槐树后果真转出玎零,满脸得意笑道:“有本事别理我呀,嘻,我就知道——”
突见颜颇脸色不对,忙转口问:“怎么啦?”
颜颇横眉怒目,又畏惧地瞟一眼蒲包。玎零偏仄起俊俏面孔,笑嘻嘻说:“你们汉人有句名言,叫英雄狗胆,哥哥没听过吗?”
颜颇气得拔腿就走。玎零喂喂叫着追几步,见他头也不回,忙返身捧起地上蒲包。那蛇肉热腾腾香喷喷,玎零张嘴咬一口,委屈地骂道:“人家总共才捉到一条,你不吃,饿死活该!”
她贵为公主,又生得花容月貌,见惯男子曲意奉承,却从没见过颜颇这种愣头青。颜颇的蔑然轻视在她心中激起波澜,有如魔力般深深吸引着她,当下她匆匆吃完蛇肉,仍旧跟踪而去。
颜颇负气狂奔,也不知跑上了一条什么山道,但见幽谷深邃,古木翳然。他一心只想摆脱玎零,哪怕这山路直通往爪哇国呢,也不敢停步,也不敢回头,咬牙胡乱钻去,早是暮云四合,日近黄昏。
这一宿颜颇梦见剥了皮的白蛇狂追自己,几回都尖叫着吓醒。天刚微明,他心想趁早翻过这山吧,要不玎零又缠上来了!忙钻出山洞,顺小道往山顶爬去。
越往上雾气越浓,宛如钻入稠粘的乳汁中,满目白茫茫一片。颜颇走累了刚想歇息,忽听浓雾中传来玎零清脆的声音,他暗叫一声糟糕,悄悄退几步,掉头逃往山下。
玎零听见响动,高声问:“颜颇小哥,是你吗?”颜颇哪里肯应?急忙撒腿就跑!
山道甚陡,只听耳旁风声呼啸,竟是收势不住。颜颇心知不妙,慌得一迭声哇呀大叫,白雾中蓦地显出一条黑黝黝人影,他躲闪不及直冲过去,扑到那人怀里。那人踉跄退几步,低头把他细瞧一眼,欢声叫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玎零闻声追来,问:“小哥,你跟谁说话?”
浓雾中听见颜颇高呼:“放开我——”
声音突然止住,山林一片沉寂。玎零慌忙摸索上前,险些与一条人影撞个满怀,她急往后闪,惊问:“谁?”
雾中人伸臂拽住她,笑问:“小丫头,你说我是谁?”
玎零闻声一愣:“公孙姐姐?”一缕白雾从眼前飘移而过,雾中露出含笑的美人,果真是公孙玉娘。
玉娘道:“小丫头,找你可真不容易呀!你大哥让我告诉你,不许胡闹,快快回林邑。”
玎零撒娇嚷道:“我不回林邑,林邑哪有中原好玩?姐姐快松手呀,颜颇故意躲着我,我得把他找出来!”
玉娘陪她一起寻找,却并不见颜颇露面。玎零又气又急,跺脚叫道:“小哥哥,出来吧,你再躲着我,我当真不理你啦!”
身后脚步声骤响,有人大声问:“说话的是玎零么?”
三条人影挣破浓雾出现在面前,正是陆羽、季兰和皎然。玎零笑道:“啊呀,原来刚才颜颇是跟陆先生说话!”
陆羽三人茫然愕视,俱道:“我们刚从金顶下来,没看见颜颇呀,哪有跟他说话?”
陆羽忙问:“玎零,你跟颜颇怎么跑到峨嵋山来了?司徒先生呢?”
玎零并不知道自己爬上的大山竟是峨嵋,也不回答陆羽的话,只顾连连埋怨:“我和颜颇在蒙顶等了两天,你怎么没来?”
陆羽一怔,道:“该死!是陆鸿渐失信了。”
其实两位少年上蒙顶时,陆羽正在清风楼望眼欲穿。他以为上山之人必走楼前那条唯一的山道,谁知玎零却带着颜颇翻越后坡乱草岗!陆羽素以信义为重,哪肯饶饶辩解?只气得捶胸顿足,自责不已。
季兰看见玉娘,心里陡然涌起疑波,说:“哎哟,这可真巧啊,玉娘妹妹怎么恰巧也上了峨嵋山?”
玉娘听她话中有话,不敢贸然回答。季兰瞟玎零一眼,见她亲亲热热缠着陆羽问罪,忍不住冷笑道:“姐妹花如此多情,叫人怎么消受得起?”
玎零岂是好惹的?立马恼怒回击:“我多情不多情,碍你这道姑什么事儿?”
陆羽大为窘迫,玉娘忙喝道:“玎零,休得胡说。”
玎零不罢休,伶牙利齿讽刺道:“姐,你看这道姑,心里想比翼齐飞,又怕别人骂,嘻嘻,难受着哩!”
季兰如闻惊雷,不由目瞪口呆。
众人不便呵斥玎零,都觉十分尴尬。玉娘连忙岔开话题,说:“刚才明明听见颜颇说话,怎么一眨眼不见了?咱们快找找吧。”
她拖着玎零走开,陆羽和皎然也各选一个方向,往那浓雾深处寻找颜颇。
季兰心乱如麻,愤愤暗想:“疯丫头说话好难听,莫非是玉娘教的?你们姐妹合手欺人,我岂肯服软认输?”
一时又心灰意冷,叹道:“罢!罢!我一个青楼艺妓,纵然从良嫁了人,终免不了世人飞短流长,忍辱偷生的日子怎样打发?何况他醉心茶道,时常云游四方,我不能与他并肩临危涉险,亦不能绩麻织布操持家务,唉,不如趁早罢手吧。”
如此自怨自艾,脚下不知不觉走出林子。白雾在眼前翻滚,远处传来陆羽等人呼唤颜颇的声音,李季兰对所有一切浑不在意,心头充满悲戚惆怅,往浓雾中茫然行去……这峨嵋之雾不同凡响,端的是浓若稠絮,白如炼乳,眼前景物咫尺难辨。直到午后三刻,浓雾才渐渐消隐,露出个红彤彤太阳。
陆羽等人满山寻遍,那小颜颇竟如遁入地底,再找不着影踪。
陆羽与颜颇千里相逢,却在咫尺间失之交臂!惋惜之余,他深觉疑惑,不明白小颜颇怎么消失得如此神奇。
玎零一直紧追在颜颇身后,听到有个男人在雾中说:“小子,原来是你?”紧接着颜颇大叫:“放开我……”显然,颜颇碰上了相识的人,而那人紧紧抓着失控狂奔的颜颇。
然后,他们俩消失在雾中。
颜颇即使不愿搭理玎零,但他听见陆羽呼唤,肯定不会躲着置之不理。看来他是被那相识的人带走了。
那人会是谁呢?
陆羽心里疑惑,却无处寻找答案,只得怏怏罢手。刚才这阵大家忙着寻找颜颇,竟没注意季兰已悄然消失。玎零得意洋洋笑道:“那道姑定是恼我骂了她,赌气回庙里念经去了。”
陆羽脱口说:“她不是……”
本要说“她不是道姑”,话未说完忽然兜上一念,不由惶恐起来,忙问皎然:“这附近可有道观?”
皎然道:“峨嵋乃佛教圣地,青城山倒是道教的十大洞天之一。”
陆羽急忙催促:“咱们速去青城山吧,免得季兰一念之差,成千古之恨!”
皎然摇头笑道:“情急乱操心,青城山离峨嵋远得很!她一定是在雾中迷了路,咱们只往山顶去找就是了。”
玎零问:“为什么只找山顶?怎见得她就不会下山?”
皎然嘿笑不答,率先往山顶爬去。玎零心里好奇,忙跟在这和尚身后,倒要看看他的预测会不会错。
刚爬上山头,一幅惊险画面跃入众人眼中——有块片石斜搁崖边,一头凌空伸出,季兰孤零零站在石头上,瘦弱的身子在风中微微摇晃,只要再迈一步,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玎零刚要张嘴惊叫,玉娘急忙轻声警告:“别惊了她,危险!”
陆羽吓得脸色大变,振衣便欲上前救人。皎然小声喝道:“休得莽撞!你且仔细瞧瞧那石头。”
陆羽定睛忙看,只见搁在山崖的石头下端已经翘起,随时可能坠入深谷。季兰神情淡漠,两眼茫然直视苍穹,浑不知自己身临险境,命悬一线!
显然那石头无法承受第二个人,解除危险之法,唯有季兰自己回头。陆羽按捺着心中的慌乱,颤声轻唤:“季兰,季兰……”
李季兰宛若不闻,一副灵魂出窍的模样。玎零又怕又悔,哭道:“你干吗吓唬人?我不是诚心气你的!我让你骂一百句不回嘴,行不行?”
季兰忽然提脚往前走了半步,吓得玎零急忙收声。再看季兰,仍出神地漠然向天,众人束手无策,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
玉娘垂颈想了想,笑道:“陆郞,你不是要看我舞剑吗?这里景色甚美,你何不吹起箫来,伴我起舞?”
陆羽惊疑不定瞪大两眼,皎然却立刻明白玉娘的用意,欣然应道:“好哇,箫剑合演,方不负良辰美景。鸿渐,你可不许推辞!”
他一边说,一边暗指着季兰向陆羽示意。陆羽定神想想,忖道:“唔,原来玉娘是想借季兰争强好胜之心,引她脱离出神之境!事急无奈,也只有此法了。”
他暗暗长叹一声,举起紫竹箫,婉转吹起一支曲儿。
这山顶陡峭狭窄,实在不是舞剑的地方。玉娘就在方寸之地拔剑起舞,只见一团雪白剑光将她周身笼罩,忽而穿梭于峥嵘怪石间,忽而飘摇于断崖危巅之上,雄浑处如怒瀑泻地,轻柔时若清流回旋,直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须臾舞罢,玉娘收势而立,大气也不喘一口。陆羽失声赞道:“今日陆鸿渐方识公孙剑器舞,真称得上雄妙非凡、惊世骇俗!”
这一声赞美,顿时让季兰肩头微颤,徐徐转过身来。
皎然笑道:“剑舞虽妙,你那伴奏的曲子却吹得虎头蛇尾。”
陆羽一怔,问:“是吗?”
玎零嚷道:“哈,你光顾着看公孙姐姐舞蹈,忘了吹曲,自己还不觉得吗?”
众人嘴里说话,眼角始终关注危石上的人。皎然见季兰凝神倾听,忙故意叹道:“如果有精巧的乐曲伴奏,舞蹈必定更加美妙无比,惜哉——”
季兰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上人谬也!不闻杜甫感慨吟诗么?‘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如此勾魂夺魄的舞蹈,观者都看得心情沮丧,哪里顾得上听曲?”
皎然“嗨”一声,辩说:“正因舞蹈勾魂夺魄,所以不妨借音乐舒缓心情嘛。”
季兰不理他,指着陆羽斥道:“你方才吹奏《梅花三弄》伴奏剑器舞,更是荒唐!”
陆羽不服气:“《梅花三弄》是有名的汉乐府横吹曲,我不过改笛为箫,总是一样温婉如诉……”
季兰又气又好笑,嗔道:“你明知《梅花三弄》温婉如诉,偏要拿来替雄奇的剑器舞伴奏,还说不荒唐么?”
陆羽仍不服气,问:“照你的意思,难道唯有《十面埋伏》才能伴奏剑器舞了?”
季兰心思已转入这番争辩,脚下不觉向众人走近数步,点头叹道:“糊涂虫,糊涂虫!公孙剑器舞讲究的是因势起舞、千变万化随心所欲。又何必画蛇添足,硬要配上伴奏之曲挟制舞者呢?”
玉娘笑道:“姐姐批评得是,剑器舞原是不须伴曲的,顶多随舞姿配以鼓点,加强节奏声势。”
季兰又向前两步,说道:“精妙之曲,当在清静处拂尘焚香,用心聆听,伴奏舞蹈岂不是糟蹋?”
陆羽击掌叫好:“应再烹上一锅茶!品着清茶,听着清音,那才是无上赏心乐事啊。”
季兰笑嗔:“你这茶痴,三句话不离茶!”
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根纤纤玉指,朝陆羽额头亲昵地点去。陆羽趁势握住她手,将她拉下危石。
众人至此方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玎零埋怨道:“哎呀,我骂了你,你照样骂我就是,干吗想不开寻短见?吓死我了!”
李季兰茫然问:“谁寻短见?”
众人来不及阻止,玎零已快嘴回道:“就是你呀!不寻短见,你跑到悬崖上来干什么?”
陆羽刚要出声替季兰掩饰,玉娘悄悄扯他一下,用目光提醒:“心结不解,终是隐患。”
陆羽凝神一想,知道她是对的,只得静听季兰分辩。
季兰吃惊地瞪着玎零,忽然大笑起来,说道:“傻丫头,你直爽说出真话,我该好好谢你,哪会自寻短见?”
玎零疑惑地问:“你当真不恨我骂你?”
季兰道:“你当是骂人,我却是喝了醒酒汤!方才我临绝顶沐长风,面对混沌世界,已作了一番大彻大悟的总结。”
说罢昂首大笑,将手中拂尘潇洒扬起,向山下走去,边走边高声吟哦:
至近至远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陆羽和皎然吃惊地对视一眼,俱想:“这几句诗深入浅出,果然是彻悟之辞!只不知她怎样悟出‘至亲至疏夫妻’这个道理?”
陆羽忐忑不安,想要开口试探,忽听季兰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分明有无限悲意!他慌忙紧跟上前,却不知该如何宽慰她。
玉娘带笑喝彩:“好个八至,说尽人间的无奈了!只是世间虽有千般无奈,姐姐不闻‘精诚所至,玉石为开’?”
季兰转过身,凤眼含泪看着陆羽,嘴里回答玉娘:“妹妹以为有志者事竟成,我却只知人力无法抵挡命运……陆鸿渐,你说呢?”
陆羽见了她眼中的泪,早已心乱如麻,哪里还说得出话?
皎然低叹一声:“阿弥陀佛……”
至此以后,季兰虽潇洒笑谑如常,却悄悄转变些风度,再不说含酸带醋的话,落落大方地跟玎零玉娘往来。
一行五人下了峨嵋,逢山过山,逢水过水向东而行。这日来到洞庭岳州地面,陆羽道:“久闻岳州出好瓷,咱们多住几日考察考察,可好?”
众人无可无不可,就找了个村子借宿住下。陆羽顾不得旅途劳顿,打听了去瓷窑的路径,独自出外考察。
傍晚时分他兴冲冲归来,手里提着一只白草蒲包,老远便高兴地叫道:“今日找着好宝贝了!”
玎零性急,忙上前抢下那蒲包,一边解捆包的草绳,一边说:“什么好宝贝?我先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