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回到房中时,尹梨胭正陷入梦魇之中,她纤长的十指紧紧地攥着身下的锦毯,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秀眉深深蹙着,模样痛苦异常。
“梨胭,梨胭,你要撑着!你一定要撑着!”飞雪拿了锦帕替尹梨胭擦汗,凝着她苍白的脸庞,她眉间的忧色不由地更加深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去求王爷,对只有去求王爷!
飞雪立马转身冲出了房门,没入了浓浓夜色中。
飞雪前脚刚刚离开,随后一个白衣翩跹的高大身影便轻轻巧巧地落于房中,迅速来到了尹梨胭的床榻旁,在榻沿上坐下,两道修眉微微蹙着,凑近尹梨胭耳边,轻声道:“梨胭,明大哥来看你了!”
尹梨胭依旧紧闭着双目,贝齿紧咬着嘴唇,冷汗浸透了身下的锦毯,对明辙的话根本毫无回应。
明辙的手上瞬间多了一个瓷瓶,他从中倒出一枚豌豆大小的朱红色药丸来,喂到尹梨胭的嘴里,那药丸名为护心丹,千金难求,入口即化,能护住尹梨胭心脉,保她不死。
“父,父皇……”尹梨胭惨白的樱唇嚅动着,低低呓语,苍白的脸庞上神情痛苦,双眸依然紧闭。
“梨胭,你在说什么?”明辙墨玉般的瞳眸微微一凝,立马低头凑到尹梨胭的唇边,想要听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父皇,父皇……”尹梨胭的呓语声骤然大了些,她蓦地一把抓住明辙撑在榻上的手掌,脸上神情慌乱。
蓦地被尹梨胭抓住手掌,明辙的心瞬间漏跳了半拍,墨玉般的瞳眸微眯,他的手微微动了动,尹梨胭却将他抓得更紧。
“不要,不要丢下我!”尹梨胭樱唇微张,泪水亦顺着眼角滴落下来,脸上神色张惶,好似生怕明辙会撤开手掌一般。
“不会,我不会丢下你的!”尹梨胭的声音虽然因伤重而微微沙哑,却依旧不失甜美,明辙心头热血上涌,不由自主地反握了她的手,镇重地承诺。
双手交握,明辙的手温暖如火,尹梨胭的手却冰冷如霜。
被明辙紧紧地握住手掌,梦中的尹梨胭似乎也心安了不少,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神情也不似刚才那样痛苦了。
明辙眸色温和,深深凝视着榻上他与她交握的双手,忽地便想起了一句古语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后,与子携老。他的心涌动着一股难言的热流,将目光移向榻上尹梨胭安详的容颜,自语:“梨胭,你放心,明辙今生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唧,唧,唧……”忽地,窗外响起三声奇怪的蝉鸣声。
明辙握着尹梨胭的手蓦地一僵,那三声蝉鸣是他与侍从小庆约定的暗号,小庆已经等得不耐,在催促他了。他凝着尹梨胭的脸,轻声喟叹,缓缓放开尹梨胭的手,站起。
“唔……”尹梨胭眉睫颤动着,却睁不开眼来,神情隐着怆惶,手指悬空在锦毯上乱摸,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明辙的眸子便又是一黯,心中动了动,忍不住就想走过去。这时,外面的蝉鸣声再次响起,他修眉一凝,再不看尹梨胭,终于转身而出。
来日方长!梨胭,你且再忍一忍!
王府后院花房,鸢尾花室中。
纳兰清川仍旧抱着那盆枯萎的火焰鸢尾坐于竹榻之上,墨睫低垂,掩住深幽的眸光。他的身前,飞雪跪伏在地,漆黑如夜的瞳眸中闪烁着焦燥的光芒,她已经跑了半个时辰,而王爷一直都凝视着盆中枯萎的鸢尾花,根本就没有瞧她一眼。
“王爷……”飞雪忍不住开口。
纳兰清川长睫微微颤了颤,却始终没有抬起头看她。
“王爷,求你救救梨胭吧!”飞雪情急之下,不禁再次开口为尹梨胭求情。虽然她深知纳兰清川性情,此时再这样为尹梨胭说话,必然会勾起他的怒火,可尹梨胭伤得太重,实在是等不到纳兰清种消了怒气,认真思考了。
“呯……”飞雪话音刚落,鸢尾花盆便投掷到她身前,瞬间破碎,瓦片碎屑四溅,有一枚甚至弹上了飞雪的脸,在她脸颊上留下了一线划痕。
“唔……”飞雪忍不住低哼一声,手指抚上脸颊,摸到一丝黏热。
在飞雪低眸看手心黏热的瞬间,纳兰清川幽深的眸光微微一闪,低沉邪魅的嗓音冷冷地响起:“本王说了,不许再替她求情!你没听到吗?”
飞雪没有应声,因为此刻她只觉喉头腥甜翻涌,眼神散乱,脑中一片空白,身子一歪,便向地上倒去。
“飞雪……”纳兰清川瞳眸瞬间一凝,低吼一声,人已经于声落前迅速冲到飞雪身边,扶住她摇摇倒下的身子,看着怀中女子苍白的脸,一向冷硬的心蓦地有了一丝慌乱。这个从小就随在他身侧的女子,不是亲妹,却更甚亲妹。
“王爷,你相信飞雪,若梨胭真的想弄死鸢尾花,又何必每日割腕以血饲花呢!”飞雪缓缓掀起密长的羽睫,手指紧攥着纳兰清川的衣襟,声音低若蚊蝇,却眸光灼灼。这一夜来,她挡杖棍,跪求,为了梨胭,竟忘记了吃饭,此刻饥饿加上受伤,早已是有气无力。
“我相信,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纳兰清川拼命地道,心底的恐惧却越来越甚,脑海中蓦地划过父亲与母亲临死前的惨相。不!他不能再失去飞雪这个妹妹;他更允许他身边的人再离开他!
飞雪苍白的唇微微咧开,绽出一抹春花般的笑容,低低地道:“王爷,梨胭她再不医治,恐怕撑不过今晚!”
再次听到尹梨胭的名字,纳兰清川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窒,浓眉微凝,缓缓地将飞雪打横抱起,向外走去,垂眸温柔地凝着她的脸,道:“本王带你去治伤!”
“那梨胭……”飞雪在昏过去的瞬间还不忘再次提醒纳兰清川。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她如此轻易的便死!”纳兰清川凝了凝怀中昏过去的飞雪,眸色幽深难明,抱着她,大踏步而去。
……
将飞雪安顿好之后,纳兰清川径直向尹梨胭的房间走去。夜色深深,他刚刚踏入回廊之时,深幽的瞳眸却蓦地一凝一一
不远处,雕梁画栋的飞檐之上,一个白色的身影一晃而过,迅速隐没于浓浓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