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梨胭趴在榻上,紧闭双目,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衣衫上血迹未干。虽然真正着落在她身上的只有区区七八棍,但是因先前她以血饲花,伤了身体,是以血弱气虚,一直处于昏睡中。
飞雪拧了脸帕轻轻地替尹梨胭擦试着,却因为弯腰的动作而牵动了臀部的伤口,她猛地蹙紧了眉头,咬着红唇,冷汗自额头襟襟而下。
“飞雪!”这时,一个绿衣小婢推门而入,瞟了一眼榻上脸色苍白的尹梨胭,便将眼凝向榻旁的飞雪。
“倩莹!”飞雪一见来人,立展笑颜,亲切地上前去拉她的手。
“飞雪,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没有金创药给你。”倩莹密长的羽睫轻轻覆下,脸色微赧,敛去眼中的一丝郁色。殷夫人暗中吩咐人收起了所有的金创药,更吩咐若有谁偷送金创药给尹梨胭的,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倩莹平日虽与飞雪最好,但也不敢逆了殷夫人的意思。她永远都忘不了,小婢如花的死!
“倩莹,到底怎么回事?”飞雪闻言眉间立现忧色,她先前已经去过药房,药房的管事支支唔唔,却不肯将药给她,说是殷夫人传了王爷命令,谁也不能动药房中的药材。
“飞雪,你还不知道吗?殷夫人哈哈碧儿将所有婢女和侍从的金创药都收走了!”倩莹眉宇间皆是愁色,她与飞雪向来交好,这次飞雪也受伤了,她却没有金创药可以给她。殷夫人也真狠,竟然连半瓶药都不留给飞雪,再怎么说飞雪都是王爷的心腹丫头啊!
“没事,倩莹!你赶快回去吧,不要让殷夫人看到,误会你!”飞雪微微一笑,赶紧将她向门外推去。殷夫人收起所有的药,连半瓶也不留给她,是怕她将药给尹梨胭涂抹吧!
“飞雪,那我先走了,你的伤怎么样啊?”倩莹不放心飞雪的伤,她代尹梨胭挨了两棍,虽没有尹梨胭重,可也足够痛上她半天了。
“只不过两棍嘛,没事的,你放心!快回去吧!”飞雪故意扭动着身子,强装出一副笑脸,将倩莹推出去后,她的手紧紧地攥着门把,咬牙喘息着,冷汗襟襟而下。
……
夜色弥漫,月华如水。
尹梨胭割腕以血饲花,本就身体虚弱,而今又受了八下杖棍,外伤加上内伤,整个人已经到了濒死的边缘。若再不进行救治,她恐怕尹梨胭会挨不过今晚。府内药房被殷可芸所阻,而纳兰清川又在气头上,难道真要眼看着尹梨胭伤重而亡吗?
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救尹梨胭,想到那个人,飞雪的心不禁倏地抽疼。不知不觉间,她竟然走到了后院,穿过后院的月拱门,就是魏无心的将军府了。因魏无心自小与纳兰清川一起长大,两人情谊深厚,所以魏无心为将之后,便将将军府也建在了王府的隔壁,而且两座府第相连,可以直通。
飞雪拧着眉头,驻足立在月拱门边,敛眸思量半响,想进却不敢进。她既想见到那人,又害怕见到那人。自那夜发生了那件事后,她再也无法向平时一样叫着他‘魏大哥’,拉着他的胳膊撒娇,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而魏无心自那夜后,也再没有踏足镇南王府,再也没见过她。
“飞雪……”月色下,醇厚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飞雪闻声抬头,幽黑的瞳眸里便映入了一个伟岸高大、五官如玉雕般的男子。她身体不由自主一颤,赶紧转身,就想离去,谁知匆促间,竟然踢到了一块凸起的圆石,向左侧倾倒。正当她以为会栽倒在地上的时候,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心!”魏无心一手揽住飞雪纤细的腰身,垂眸凝住她清丽的容颜,低声道。飞雪的脸蓦地一红,站稳后,赶紧推开魏无心的手,退到一旁。
清新的气息随着飞雪的挣脱而飘散,魏无心眼眸一黯,敛住所有情绪,上前两步,站到飞雪的身前,将一包药材递向她,低声道:“飞雪,这里的药,你拿去给梨胭姑娘!”
飞雪接过那包药材,心底却不禁黯然神伤。他心中始终关心的还是梨胭,她也受伤了啊!他却问都没问一句。念及此,密长的羽睫扑上便盈满了水雾,她吸了吸鼻子,拼命忍住,不想在他的面前掉下泪来,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魏无心忽地叫住她,飞雪闻声停住却没有转身。月华如银撒在两人的身上,只不过一步之遥,却似咫尺天涯。
“还痛么?”魏无心瞧着眼前娇小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有丝窒痛感,他的手向前伸了伸,想要搭上她的肩膀,最终还是颓然地入了下去。
只不过短短的三个字,却如洪水般将飞雪整个儿淹没,那凝在眼睫上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无声滴落。他还是记挂着她的,他还会记挂她!飞雪唇角浮起一丝笑容,脸上梨花带雨。
“你还会关心我吗?”心底浮起一丝窃喜,语气却带着一丝赌气的味道。飞雪蓦地转身,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凝向魏无心。
仓惶之间,魏无心赶紧垂睫敛眸,将手中的一个绿色小瓶递到飞雪的手中,低声道:“这是金风玉露丸,对你的伤有很好的疗效!”
魏无心的退缩还是让飞雪的心一恸,飞雪一把拽过绿色小瓶,转身便跑,泪落如珠。是谁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也许这首诗是对的,错的只不过是人,金风是他,玉露却不是她!
魏无心凝着那突然奔离而去的娇小身影,微张了嘴,却半响未发出一个音节。
飞雪一路狂奔,直到跑到莲花池边,这才顺着粗气停了下来,蓦地转首,向来路回望,茫茫夜色中,哪里还看得见那一袭伟岸俊挺的身影,心中更恸,泪水扑簌簌如雨而落。
“哟,这不是飞雪姐姐吗?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碧儿调侃的声音忽地传来,声落人到,她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斜睨着飞雪。
“碧儿!?”飞雪赶紧拿了衣袖试泪,整了整脸色,捏紧药包就要绕过碧儿离开。
碧儿早就看到了她手上的药包,哪肯轻易放她离开,她嘴角凝着笑,立刻将腿伸到飞雪脚下。飞雪脚下一滞,被碧儿绊倒在地,手中药包也脱手而出,掉落在地上。
“唉呀!”碧儿立即夸张地尖叫一声,装做是去扶飞雪,却将地上的药包往莲花池中一踢。药包顿时被踢落到池中,散落飘浮在池面上。
“你……”飞雪眼看着那救命的药材被碧儿踢落池中,不禁恨恨地瞪向碧儿。刚刚明明是碧儿绊了她一脚,药包也是她故意踢下去的。她摆明了就是不让她将药材拿去治尹梨胭。
“唉呀!真是不好意思啊飞雪,我真的不是有心的!”碧儿瞟了一眼那散落一池的药材,又嘴角勾笑看向飞雪,眉眼间尽是得意。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飞雪气恨不过,咬着唇斥责道,适才她心情郁结,拼命奔跑,所以将臀部的疼痛也暂时忘记了,此时那疼痛也蓦地清晰起来,她俏脸煞白,冷汗如雨。
“飞雪姐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真的是不小心啊,我刚刚只是想去扶你!”碧儿低眉敛目地道,心中却不甚服气,若不是因为飞雪甚得王爷欢心,她才没耐心在这里做表面功夫呢!
“哼!”飞雪眸色郁郁地看了一眼池中的药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