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宏变的跟以前很不一样,挨家挨户找人喝酒,变成了以前的我,每次都喝的酩酊大醉,呼朋引伴大声嚷嚷着从家门口走过,我知道至宏是在跟我怄气,可我不知道会让他生这么大的气,我听了会难过,但什么都不能说,二哥的话和母亲的话我都记着,我也记着我是他哥,我比他年龄大,我都不能原谅他又有什么理由让他来原谅我?
每次下地干活都会遇见至宏,通往地里的那条路很窄,路面只有一个人的宽度,两个人迎面走来都要有一个人走到旁边的地里,等一个人过去以后才能继续在那条路上走,我往地里走,至宏从地里出来,我看着他笔直的朝我走来,完全没有要给我让路的意思,我如若不给他让路,他那走路的劲头,会把我撞出去很远,我就会走到路旁的地里,让他先过去,我抬头看着他,他都是高高仰着头,从不朝我这边看一眼,等他过去以后,我便走上路来,朝地里走去,我会回头看看,看看至宏有没有像我一样也回过头来看看我,他没有回头,他正在跟他一起喝过酒的人在打招呼,大声对那人说着回头上他家去喝酒。
美真从不在那条路上走,每次都从旁边的地里走过来,中间隔着好几亩地,还有两三道沟渠,沟渠上长满了茅草,地里长满了庄稼,美真走一趟,浑身上下都会被露水打湿,像是淋过一场大雨,我看着冻得哆哆嗦嗦的美真,怒火涌了上来“有路你为何不走?以后从路上走,天天从路上走。”
美真知道我说的是气话,也不在意“不碍事,太阳一出来,马上就干了。”我看着美真在冰凉的雾气中不停颤抖的身影,又看看这一大块地,心里凉凉的,像是美真身上的露水全都跑到了我身上,我看到的只是现在的美真,和她身上的露水,我不在家的这十几年,美真也应该和现在一样,身上挂满的都是露水。
雨新知道了我和至宏的事,从城里赶了回来,雨随也在城里上高中,跟着雨新一块回了家,听我把和至宏之间的事说完,雨新浑身直哆嗦,板凳都坐不住,站了起来大声说“我找我五叔去。”雨随更是满脸通红,跟在雨新身后就要往外走,美真急忙把他们拦住,大声对我喊“至善,赶紧拦住他们,千万不能去。”
我把雨新和雨随拦了下来,两个孩子的心情我知道,他们也像尊重我一样尊重至宏,即使我和至宏闹成现在这个地步,雨新还是叫至宏五叔,始终没有叫至宏的名字,孩子之所以如此气愤是因为至宏最近做的这些事,并不是至宏这个人,至宏始终都是他们的五叔。
美真对两个孩子说“雨新,你爸和你五叔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你爸和你五叔之间的事,你们作为晚辈的就不要再跟着闹了,闹来闹去还是我们一家人的事,你们要管好你们自己,只有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好,身边的人才会跟着你们越来越好。”
雨新和雨随听了美真的话,安静了下来,两个孩子都不再说话,我看看美真,美真正在望着雨新和雨随,我看到美真脸上的表情,我分不清那种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我和美真正在吃午饭的时候,天降来了家里,手里拿着一瓶酒,见到我和美真正在吃饭,笑嘻嘻对我说“四哥,吃饭怎能没有酒呢?”
美真看到是天降,急忙让雨停给天降搬了一张板凳,添上一副新的碗筷,忙招呼天降,我看看天降,又看看他手里拿着的酒,故意岔开话题,连摇头带叹气“四哥也想吃饭的时候能喝点小酒,只不过现在喝不起了。”
天降听了哈哈笑,连忙对我说“四哥说笑话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完拍拍大腿“你看我都瘦成这样,瘦的皮包骨头,这才叫生不如死呢?”
我看看他梳的发亮的头发,又看看他始终不离手的泡满茶叶的水杯,故意逗他“你要是少跟村里的小媳妇说说话,会胖起来的。”
天降听我这么说吓坏了,急忙对我说“四哥,我只是偶尔路过打个招呼,四哥你可千万不要冤枉好人啊。”天降抑扬顿挫的语调早已把美真和雨停逗的哈哈笑,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从窑厂回来以后,天降是第一个来家里找我喝酒的人,我更是第一次有这种发至内心的笑,天降比我小几岁,叫我四哥,平日里关系也不错,每次从窑厂回来,天降都是第一个跑到家里来找我喝酒,我们聊着小时候的话,喝着酒别提有多痛快,我有时会问他要不要跟我去窑厂干,多挣点钱回来,好为孩子的将来打算,他都摇摇头,我知道他是受不了那种苦,天降在村人眼中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整天拿着茶杯,头发弄得闪闪发光,一天到晚找人打牌,从来没下过地,家里的事和地里的活全都甩给他媳妇一个人,村里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也能经常听到他媳妇的抱怨,他却全然不顾,一切都不在乎,每天还是照旧,该找谁打牌还是会去找谁打牌。
看着他这样,有时我也会劝他两句“天降,家里都已有了两个孩子,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该为孩子们想想了。”每当听我这么说,他都会告诉我“我已经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完成了任务,将来的他们是活是死,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可能照顾他们一辈子,我也照顾不了他们一辈子,我总要死在他们前头,孩子的将来靠的还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