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至宏闹成这样,不单单是我,一大家人都跟着不好受,二哥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刚起来,美真还没有起床,二哥见我愁眉苦脸的样子,没说什么话,只是在我身旁坐下,我们两兄弟就这样默默坐着,我没有唉声叹气,只是心里难受,二哥也知道我心里难受,没有对我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只是一支接一支抽着烟,坐了整整一个早上,二哥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至善,事情总会过去的,至宏也是一时之气,时间长了就会慢慢知道,我们始终都是亲兄弟。”
二哥的话在我脑海中不停闪现着,这句话包含着二哥太多的辛酸与无奈,他是我和至宏的哥哥,本应该去说至宏去说我,甚至可以打至宏两下打我两下,要我们兄弟不要闹别扭,要和好如初,小的时候二哥可以这样做,但是二哥都没有这样做,现在至宏都已四十出头,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我和至宏都已娶妻生子,二哥即使现在想打我们,想骂我们两句都已不再可能,到头来也只能说一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话,然后难过着离开,以前有大哥,现在大哥不在了,他成了这个大家庭的大哥,当家里出现兄弟之争时,他采取不了任何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只会比以前更加难过,二哥以前的硬脾气没了,是艰难困苦的几十年和生活的不容易磨尽了他的硬脾气。
母亲知道了我和至宏的事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家门半步,以前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是雨停去叫她,母亲就会跟着雨停来家里吃饭,母亲总是不愿意让雨停给她送饭过去,母亲说她还走得动,还有那个吃饭的力气,看着早已迈入古稀之年的母亲身体还很好,我的心宽慰了许多,我在外面东奔西走不停奔波,图的就是一个这,如今母亲不愿再走出家门,是我和至宏的事让母亲抬不起头。
我给母亲送饭的时候,母亲正坐在门前的椅子上,眼睛一直看着外面,却没有看到我进来,我一连叫了几声‘娘’,母亲才回过神来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端着的饭,对我说“至善,以后不要送那么多饭了,娘年纪大了,吃不了那么多,娘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我听着母亲的话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静静听着,我抬起头,看到母亲的脸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苍老,眼神之中再也看不到昔日那种光亮,看得到的是一声沉重的叹息,母亲老了,我不能阻止母亲的衰老,但我本可以做得到不让母亲迟暮之年变得如此苍凉。
我在母亲身旁坐了好久,和母亲断断续续说着话,母亲却对我和至宏的事只字不提,母亲虽然一辈子没上过学,但她心里一切都明白,从小到大我都记着母亲说过的话,正是母亲说的这些话让我一直以这种方式走到现在,说不上什么惊天动地,但却心安理得走过了这几十年,到现在一直都问心无愧。
我起身要走,母亲抬头看看我,抬起她那双满是松耷耷皮的手,示意我再坐一会,我重新坐下来,母亲望着我“是我从小惯坏了至宏,至善,不要怪你五弟,要怪就怪娘吧。”母亲的话像是一股来自大峡谷的风,带着整个北冰洋的寒冷钻进我的心坎里,将我的整个躯体都抽干抽净,我看看母亲,看到母亲浑浊的眼泪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的眼泪里有着一个年迈的母亲对一个儿子苦苦的哀求。
我和母亲在院子里坐着,没有再说一句话,我看着眼前的小院,小院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小院,只是小院里的一切变的越来越破,院子里的人变的越来越少,以前有父亲,有至宏,如今只剩母亲一个人,这一刻我陪着母亲,那下一刻陪着母亲的人又会是谁呢?
我感到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以前只要我回家,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找我喝酒,来找我打听他们孩子跟着我在窑厂干活的事,我会跟他们喝酒,一直喝到天亮,把他们孩子在窑厂最近发生的事跟他们说上一番,看着他们的笑容,我的心也跟着高兴起来,他们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我帮了他们才高兴,我之所以高兴,也是因为我帮了他们而高兴。
现在院子里再也没有昔日那些争先恐后往家里跑的乡亲们,我就是想喝酒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一起喝酒的人,心情迷迷糊糊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热闹的场景持续了十几年,一夜之间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时间真的习惯不了,看着我这个样子,美真就会过来劝我说“我们欠乡亲们的钱,乡亲们怎么想都是应该的,我们不能把乡亲们想的一无是处,他们不上家里来只是不想来跟我们要工钱,不想让我们难堪。“
美真的话点醒了我,人生太复杂,我也不可能去了解每一个人,怎样做人只要自己心里明白就够了,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乡亲们怎么想都不过分,我都能理解,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去做,还有很长的路要去走,明天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再十年之后说不定又是河东到河西,人这一辈子有太多的不可预料,太多的不可思议,唯有守住那颗心,风雨兼程往前走,汗水流到的地方自然能够听得到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