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代,中国第一代电影导演是站立在戏剧的立场上,视电影为戏剧的一个分支,把戏剧的一套原封不动地搬向电影,缩小、淹没了电影的特点。而第二代电影导演学习戏剧则是站在电影的立场上,吸取戏剧美学的长处,把它和电影特性融合在一起达到“互补”的目的。30年代的“影戏电影”把戏剧的内涵、戏剧冲突,作为合理的内核吸收到电影故事中来,这样就形成了一套传统的电影理论:把“戏”看作是电影的基础,用电影来讲戏剧故事。在电影史上,我们发现苏联著名导演爱森斯坦在苏联国立电影学院讲电影导演课时,先从戏剧讲起,大学生们“在听戏剧舞台调度的同时,开始学习镜头调度和蒙太奇”②。爱森斯坦把戏剧看成是介于生活和电影之间的桥梁。他认为:“如果戏剧‘上行’就进入电影,如果‘下行’则归于自然。实际上这些话的涵义就是戏剧使生活真实上升为艺术真实,而电影以艺术真实去逼近生活真实,戏剧成了电影‘升华’的基础。”③影视传播要想强势生存与发展,必定要从各种艺术门类中汲取养料,茁壮自己,以一种强大的文化背景做后盾,把它们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渗透到影视中来,才能拍出时代的精华、美的追寻、生活的精髓和现实的诗意。
影视传播需要创新,需要超越,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对戏剧指出过:“一般”这是使戏剧招致毁灭的可怕字眼,现在用来借鉴我们对影视传播的理解含义深刻。要想创新必须有深厚的文化积累,中国文化源远流长,有着健壮的生命力、宽厚的包容性,我们应该以本民族的审美心理为支点,努力学习本民族的历史文化。从联系的观点看,影视传播者的思想意识、创作意志、哲学思维、审美方式和道德观念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共同构成创作者的精神境界,又共同影响着创作质量。而这一切因素无不取决于创作者的“大文化”、“知识网”的积累。“知识就是力量”这句话我们耳熟能详,要最大限度地获取信息、获取知识。文艺是人类文明的一种特殊形态,是人类认识世界、建设世界的一种积极的鲜活的方式和手段。传播是在人类进化、社会进步、意识更新的历史中产生的,是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而成长发展的,而这种成长与发展是不断地吸纳社会悠久的传统文化的养料,扬弃民族文化的沉渣,与传统文化息息相关、一脉相承,遵循着每一个民族自立的文化道德准则。影视传播虽然有着自己独特的语言及其规律,但都烙印着民族的历史的传统的文化特征,来表现和反映当代的现实人生。
①[苏]弗雷里赫:《银幕的剧作》,中国电影出版社,1979年版,第18页。
②《爱森斯坦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第743页。
③《爱森斯坦全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0年版,第744页。
三、影视传播中的文学性和“自然美”
(一)影视传播要吸收、传播文学中的“意境美”
古典的、经典的文学作品是影视传播展示民族性格的艺术宝库。影视传播应善于从经典的文学艺术中汲取养分,传播文学中的美学意境。文学是影视传播的血液,电影无论怎样电影化,也不能化掉文学,文学的精华激发影视传播者的创作激情与灵感,这种创作激情燃烧了文学的精粹,让它升腾、积淀、弥漫在观众的心中。
早在电影默片时期,文学就为电影提供了丰富的内容与基础。被人们称为“诗人导演”的孙瑜,对诗歌有极大兴趣,曾将李白的诗篇翻译成英文。他编导的《萧湘泪》别出心裁地为能吹箫、会叉鱼的影片主人公写了四句古体歌词的字幕,配合洞箫横吹的画面,使观众如闻箫声悠扬,这在当时无声的默片时代是一大杰作,他传统的经典文学素养在这里功不可没。
较好的文学修养对于一个编剧、导演来说是随身取之不竭的本领,可以处处充分展示文学修养表现在影视传播中的才华。朱石麟导演,善用文学中的“蓄势”、“虚与实”来处理电影镜头,虚则一二十年一晃,实则三五分钟拉长。由此,他被称为“文学导演”。文学修养使得他的影片以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而显得与众不同,能够带给观众耳目一新的享受。除此而外,郑君里导演认为诗意可以加强影片的文学性。他的很多精彩的段落都是从古诗佳句中得到启发的。用他的话来说:在导演的构思中,一句诗往往可以启发你处理某一场戏的想像,使你发现这一场戏适当的表现手法。
谢晋导演的影片《天云山传奇》不仅充分地验证了文学诗意美的作用,而且把它表现得淋漓尽致,成为电影的经典之作。《天云山传奇》中的一个片断———板车之歌:冯晴岚用仅有的五块钱把被打入社会底层、处于贫病之中的罗群接到自己的住所,将两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共同承担生活的重负,并肩搏击生活的风雨。原作中寒冷坎坷的山路,洁白无瑕烘托炽烈高尚爱情的雪景,经过谢晋导演的再创造,尽情渲染得淋漓酣畅,以笔墨饱满的大手笔使声画造型浑然天成,构成这部影片情绪高潮的华彩乐章。片中烟雾弥漫的风雪,曲折坎坷的小路,蹒跚坚定的脚印,艰难行进的板车是他们不屈命运的缩影,是他们坚韧的民族性格与不屈灵魂的折射。皑皑白雪中,女主人公那条鲜红的围巾,将永远飘浮在观众的眼前、心中,恰好应了宋朝诗人苏轼的诗:人生到处知何似,恰似飞鸿踏雪泥。别有一番意境,这才是影视传播永恒的经典画面。同时影片讲究画面构图,追求“中国画风格”的摄影造型。大量的实景拍摄,强调景的生活的真实与着重“景物的抒情力量”的美工图形意识,使影片的画面语言系统呈多样化的面貌,体现了“影像表意大于情节表意”的美学内涵。
中国传统文化是一座宝库,内在的精神内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对于弘扬优秀的传统文化是一个推动,也使人们出于对传统文化的偏爱而热爱中国电影。一些老片之所以家喻户晓,艺术内涵非常浓郁,正是由于他们出于传统的经典名句。例如《一江春水向东流》出自李煜的词: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巴山夜雨》来自李商隐的“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诸如《燕归来》、《花枝俏》等等不胜枚举,这些片名相当有诗情画意,涵义深刻,耐人咀嚼,别有一番情趣,对观众是一个强有力的吸引,悦目赏心,再配以影片深刻的思想意蕴而留传后世。近期的电影《十面埋伏》的主题歌的歌词就是取自古典名著《诗经》,意境深沉,唱之悠扬。90年代的青少年,大多熟读古诗,文学修养良好,他们将是21世纪影视传播的最大消费者。影视的文学品位、文学含量无疑将是他们消费选择的一个标准,空洞乏味的单薄之作将没有市场。21世纪的观众将以自己特有的文学修养和美学修养来选择高质量的丰盈而完善的影视作品,这是影视传播者尤其应该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的长远选择。
(二)影视传播依靠文学素养展示“自然美”
从审美历程来看,近20年的中国影视传播曾吸收过源远流长的文学艺术的各个门类的美学营养。当现代化的电视传媒与文学艺术的各种门类结缘,产生出新的电视文艺品种时,既需要创作者初通与之结缘的文学艺术门类在长期历史中形成的美学规范和优势,又需要创作者精通新兴的电视艺术视听语言的美学属性和语法规则,并进而把握两者的“通点”。
“自然美”是美学研究中的一大难题。以前,自然界都是自在之物,它们的物质属性虽然早已存在,但这是自然,无所谓美丑,因为自然的美丑是人的赋予。马克思和恩格斯曾说:“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人们同它的关系完全像动物同它的关系一样,人们就像牲畜一样服从它的权力......”①在人类出现以前朝阳的温煦、月光的妩媚,虽然作为物质的属性已经存在,但是对人来说毫无意义,原始人类对自然美一向熟视无睹。因为根据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观点去研究美学的问题,永远存在着两种截然相反的见解。一种见解认为:自然美就是客观存在,是某些事物所固有的美的物质属性;一种见解认为:客观事物之所以是美的,根源不在于物本身,而在于“美感”这一心理现象的产生,没有美感,再美的物质,它什么都不是。今天我们用美学的理论来传播影视文化时,坚守的是展现第一种观点中的自然美,升华第二种观点中的自然美,做一种开放式的传播。
散文与电视的结合,创立了新的电视形式:电视散文,丰富了荧屏,是盛宴之后的一道香茗,让人回味无穷。电视散文是电视荧屏所特有的一种文学样式,是文学散文的电视艺术化。经过电视包装过的散文以直观的形象进入到了电视屏幕,激发人的感情,让人身临自然之境。它实际上是把文学的语言电视化,这是电视魅力的集中体现,也是把优秀的文学经典让所有的人共享的典范。电视散文一般篇幅短小,取材细微,贵在小处见大,处处展现自然美。电视散文形式灵活,题材多样,自然画面一般优美流畅,文、情、画并茂。以特定的视听形象、抒情表意、营造氛围为指归,佐之以声音语言与画面融合,将历史、现实、自然、社会揽在一起。一篇散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和想像,电视画面的直观使你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它营造的氛围,受到了一种陶冶。这不是它们简单的相加,而是一种新的美学形式的诞生,它拓展了美学空间,丰富了荧屏画面。散文电视成功地展现了自然美的魅力,随着人的社会实践的发展,自然美的领域在逐渐扩大。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35页。
电影文学品位的提高,是社会进步的标志。新时代,文学处在经济浪潮的冲击下,越来越处于边缘地带。电视媒体的发展为文学插上了电子的翅膀,赋予文学以生命力,使得一篇小小佳作飞进亿万人家,架起了观众与读者之间的彩虹,对提高大众的文化品位、艺术修养,激发观众对生活的感知、对家园的爱护、对人生的深深品味具有无可比拟的作用。它给人一种喧嚣之后的宁静。安静地进入优美的声音与画面组成的空间,仿佛观者在做精神旅游,有一个优美的声音在为你导游。
电影的文学因素对决定一部影片的思想、艺术质量起着举足轻重的决定性的作用。其文学因素主要是指人物、思想、语言、情节、结构,其中心是人物形象的塑造。我们强调重视电影的文学价值,并不是否认美术、音乐等表现手段在影视传播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相反,是为了更好地发挥各种表现手段的作用并使其和谐地统一起来。比如电影插曲中的歌词就是文学,但其歌声不能游离于影片之外,为歌而歌,而是应该让它烘托影片的情节,恰如其分地渲染影片的气氛,起到撩人心扉的作用。
影视传播从文学中学习了诗歌的抒情、散文的纪实、小说的叙事和戏剧文学的冲突,文学构成了影视传播最坚实的基础,是影视“古老的艺术母亲”。文学性的好坏将越来越直接关系到影视传播的成败。《典论·论文》中说:“本同而末异”,文学性是一切文艺作品之“本”,而各种文艺样式的特殊手段则是“末”,是第二位。作为影视传播的特殊规律应当服从于文艺创作的总体规律。历史上任何一部优秀的文艺作品,都是因为塑造了具有鲜明个性特征的人物形象,有着新颖的艺术构思而受到人们的好评,这是文艺作品文学价值的集中表现。当然,不是说影视传播这门独立艺术的灵魂只能依附于文学的躯体上才能生存。影视传播的文学性是从影视特有的思维中表现出来的,它已经离开文学形象而直接体现在银幕形象之中了。由于媒介物的不同,文学的因素很难单独拎出来,文学对影视的影响只能是内在的,而不是“外加”的,导演是从影视传播的特点出发,去增强影视传播的文学性,用影视传播的优势去驾驭文学,而不是拜倒在文学的脚下。影像拓展了文学空间,影像勾画了文学意境。如果文学价值得不到重视,影视传播就不可能长足发展,影视传播忽视了文学价值,影视作为综合艺术的美学价值就会受到伤害,无法真正实现。
影视传播可以化文学想像为画面具象。“一笑百媚俱生,一哭双泪即至”的意境在演员的表演中倍加生动、呼之欲出。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文学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被认为是写活了的美女神韵,可是没有影视表演的具体表现永远都是停留在想像的空间里,如幽兰在空谷,神草在深山。“传神写照,正在阿堵间”是绘画艺术气韵生动的奥秘,但顾盼生辉、眼波流转只有在影视动感画面中才会得以充分体现。“一图值万言”说明了图片是创造美的手段,一幅图片的信息容量毕竟有限,影像动感画面完成了图片所不能完成的双重使命。这种使命之一就是使图片复活传神,从而有了生命力和感染力。影视传播为文学的美学元素插上了翅膀,飞进了亿万人家。影视都是具有视觉形象的艺术,电影、电视剧应该把剧本中的文学因素变成造型的、可见的、可塑的感觉形象,这是文学性和影视特性的结合的非常重要的一个方面,同时运用影视空间和时间上的优势,艺术地处理电视、电影中的文学因素,使它大放光彩,这是结合的另一方面。
求木之长,故其根本,欲流之远,?其源泉,影视传播要兼收并蓄。影视需要文学的滋养,文学是影视的题库,他们的深层结合将创造奇迹。《花木兰》在全球首映后,好评如潮,世界各地观众都被这个古老而新奇的故事深深打动了。迪士尼一贯的传统是发现新鲜的故事素材,塑造生动而与众不同的人物形象。公司动画部多年来一直在寻找东方文化背景题材。这次的成功改编,再次说明了中国文学、中华文化宝库的博大精深,中国五千年的文化传统是取之不尽的创作素材,木兰从军所体现的伦理价值观是中国式的、东方式的,故事所传达的是忠于国家、民族,敬爱家庭、朋友,勇于为正义而献身,当祖国需要个人的时候,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先顾大局、后顾小家的中国传统美德和价值观念。入选迪士尼,证明了中国的传统价值观与传统美学是超越时空、超越国界的,传统文化的精华是我们意识形态、价值观的指南。同时,从艺术的创造上看,内容与形式的选择也非常重要,先是要从内容出发来探索形式。中国古代美学中所谓“意在笔先”就是强调内容对形式的决定作用。而形式的审美价值在于显现所要表达的内容,这一点正是美学思想的精髓。
§§§第三章影视传播与审美心理
§§§第一节审美与受众主流社会心理
一、美作为消费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