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电视剧是由编剧和以导演为首的第二创作群体分步骤完成的,这就产生一个问题:编剧应该提供一个什么样的本子?有的初学者总想写出一个面面俱到、尽量详细的本子,总觉得越详细越好,这是没有必要的,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导演和第二创作群体不是对编剧提供的本子进行简单的模仿和复制,而是进行艺术创作,他们需要一个基础和框架,同时需要自己的创作空间。这就是说,好的本子,不是充满详细描绘,把每个细节都说得详而又详的本子;也不是充满了电视剧术语的本子,而是留有充分的创作空间,能够引发和调动导演和演员的创作激情,为他们进行再创作提供某种由头和引线的本子。
实际上,在电视剧的创作过程中,存在着三种不同的剧本,这就是:文学剧本、分镜头剧本或导演工作台本和完成台本。
由编剧提供的文学剧本是未来电视剧的基础和框架。文学剧本提供了电视剧本的剧情骨架和人物关系,明确了电视剧本的主题、情节、人物性格和风格样式,它是整个电视剧创作中的“一剧之本”。
分镜头剧本或导演工作台本是导演在文学剧本的基础上,在确定了拍摄场景之后,按照自己对未来电视剧画面和场面调整的设想而写出的用于实际拍摄的台本。这个台本可以细致到镜头的分切和单个镜头的拍摄方法,这就是分镜头剧本;也可以只是在文学剧本的基础上加入导演的理解,并根据拍摄场景的实际情况将文学剧本改写为可直接拍摄的形式,这就是导演工作台本。分镜头剧本或导演工作台本是导演的再创作成果,为电视剧的拍摄和制作又提供了一个可供操作的基础和依据。
完成台本是在电视剧制作完成之后,由场记根据已经定稿的电视剧,将其中的一切技术、艺术内容如场次、镜号、拍摄方法、场面调度、人物对话、音响音乐以及长度等,完整地记录下来而形成的。完成台本反映一部电视剧成品的全貌。
三种剧本反映了电视剧创作的全过程。编剧像是一个“故事手”,首先提供一个有主题、有情节、有人物关系、有人物性格和风格样式的“故事”;导演加入自己对这个故事的理解,拿出具体的生产方案,然后率领演职人员运用电视创作手法将其立体地表现出来,使其变为声情并茂的屏幕形象。电视剧的这一创作过程表明,电视剧是由编剧、导演、演员和摄制组每一位工作人员集体创作的,他们的作用尽管有主次之分,但都是不可缺少的。
对电视艺术的第二点认识是,电视艺术是综合艺术。
戏剧、电影都是综合艺术,但电视艺术的高度综合性是戏剧、电影难以匹敌的。
电视艺术的综合性表现如下。
从基本表现元素看,电视艺术可以进行各种图像、声音、文字内部的综合运用。从节目形态看,电视艺术可以实现以一种基本表达方式为主,同时兼容其他方式。又可以以一种结构形式为框架,将其他结构形态作为其中的组成部分。比如,在文艺节目中,表演可以与采访并用,而现场采访节目中,又可以穿插各种资料镜头;在情节剧中,可以恰到好处地加入散文化的抒情镜头,等等。
从节目内容看,电视艺术可以将各种艺术样式的作品搬上屏幕。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电视是一个容量最大的、最新的、最现代化的信息综合加工厂。在这里,无论是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无论是新闻性的、娱乐性的、艺术性的、专业性的原料,都可以拿来进行加工。从电视节目的类别看,新闻类、专题类、广告类、电视剧、娱乐节目、竞赛节目、译制片,可谓明珠荟萃,琳琅满目。
从传播手段和表现技巧看,电视艺术既能发挥大众传媒的种种优势,又可借用种种艺术门类和其他大众传媒的形式和技巧。从艺术表现手段看,报纸杂志主要依靠文字,广播主要依靠声音,电影主要依靠画面造型,而电视剧则融文字、声音、画面等多种视听手段为一体,进行高度综合的创作。
从传播形式看,电视艺术可以直播,可以录播,也可以在直播过程中插播某些必要的资料,灵活方便,得心应手。
当然,戏剧、电影也是高度综合的艺术。就中国戏剧来说,它是一种载歌载舞、说与表演并重的艺术形式。它广泛调动了诗词、小说、舞蹈、武术、杂技、滑稽、音乐、绘画等各方面的表现力,全面运用了歌、舞、说、表的各种艺术手段,充分发挥了空间艺术和时间艺术的长处,成为一种高度综合性的艺术。电影的综合性也是不言而喻的。但电视艺术的综合性则更宽泛、更明显。就电视剧而言,它综合了电影、摄像、文学、美术、音乐、舞蹈、戏剧等多门艺术成就,这些艺术成就所表现的观念,表现的形式、技巧,都可以为电视剧吸收和利用,从而使电视剧成为一种观念、视野更加开阔,表现力更强,表现手段更加灵活多样的艺术形式。
电视艺术的这一特点,要求电视艺术家必须涉猎多门艺术领域,具有广博的知识,以便得心应手地运用多种艺术手段进行创作。不如此,电视艺术家就可能孤陋寡闻,表现手法失于单调肤浅,其创作活动也难免捉襟见肘。
以上是对电视剧的一方面理解,这种理解未必全面,也未必深刻,因为电视艺术毕竟发展得太快了,而且还在快速发展变化着。
认识电视剧的另一方面,它又是一种“剧”。这个“剧”是打了引号的,或者说,它是一种特殊的剧类,一种特殊的艺术形式。
电视剧之所以被称为“剧”主要是因为它发端于“电视小戏”,即“直播电视剧”及以后的电视单本剧。但是,到了电视连续剧时期,它自身的审美特征和表现规律就明显地表现出来。作为在不同的生产方式和科技水平下产生的艺术形式,电视剧同戏剧、电影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它们有着各自独立的艺术表现特点和表现手法。如前所述,中国戏剧具有夸张性、虚拟性、程式性和地域性的特点。明明舞台上什么也没有,可演员一抬脚就跨进了门,门是虚拟的;明明演员手中拿了一条鞭子,迈着步子在场上走动,却说他是在骑着马奔驰,这马也是虚拟的;惩罚犯人,差役一棍子打在地上,叫喊“一五”,又一棍子下去喊“一十”,这打棍子的数量也是虚拟的。演员一上台,整冠、理须、弹衣服,然后迈着台步自报家门,这是程式。唱、做、念、打都有程式,必须这么办。演员在台上提袍甩袖,吹胡子瞪眼,翻跟头跑圆场,都有明确要求。电视剧就不是这样,除了那些荒诞剧,电视剧一般都要求剧情尽量贴近真实人物的所言所行,尽量生活化。电视剧、戏剧、电影都是艺术地表现生活,但艺术的形式不同,表现的手法和特点也各不相同。
但是,电视剧毕竟是继戏剧、电影之后出现的一种新的艺术形式,它借鉴吸收和利用了戏剧、电影的某些观念和表现手法、技巧,它们同为综合艺术,除了其自身的某种规定性之外,存在许多相同之处。它们的创作素材都来自生活,它们的创作宗旨都是为了艺术地表现生活,它们的创作过程都必须遵循艺术创作的一般规律。从电视剧家族中最大量的情节剧而言,同戏剧、电影一样,一部成功的电视剧,必然反映一个基于一定生活基础的现实的或历史的故事。这个故事有着跌宕起伏、引人入胜的情节,活跃着一批有血有肉的人物,蕴含着发人思考的创作主题和审美倾向,能够满足观众的某种审美需求。说到底电视剧创作,它反映的主体是“人”,是社会的“人”,它是为社会的“人”以及人们赖以生存的那个社会服务的,而故事则是人的活动的载体和轨迹。再确切地说,作为艺术形态的电视剧同一切艺术形式的实质是一样的,电视剧创作必须遵循艺术创作的一般规律。从这个意义上说,脱离生活实际的胡编乱造或单纯追求技巧、玩镜头、玩特技,都是难以成功的。实际情况也是这样。近几年,尽管电视剧创作出现了多种结构形式,但真正成功的电视剧,都有一个好的故事载体,在这个前提下,靠情节吸引人,靠人物打动人,靠哲理启迪人,靠情趣满足人。
二
认识电视剧,不仅要了解其发展史和观念的变化,还要认识电视剧自身的审美特征。
首先从审美心理说起。一般认为,审美是指事物引起人们美感的过程。它包括审美感知、审美意识和审美理论三个层次,这是一个由审美感性认识向审美理性认识升华的过程,统称为审美心理。审美心理作为美感的心理形式,涉及人类生理本能、感知、情感、思维等心理活动方面的问题。它包含个体心理和社会群体心理双重结构。而个体的审美心理同群体的审美心理又是互相渗透、互相影响的。一般说来,在提倡共性、共识、崇拜权威的社会里,群体审美心理影响很大,其趋向性甚至可以使个人失去审美个性,比如“文化大革命”时期就是这样。在倡导个性自由发展的社会里,求异性使个体审美心理异常活跃,群体审美心理就会走向弱化甚至溃化。但即使如此,群体审美心理也不会取消,艺术批评理论还会存在,艺术评奖活动还会进行,这些都体现出群体审美心理的引导,这就形成不同时期不同的作品流行趋向。另外,个体审美心理也是有很大差异的,由于生活经历、兴趣爱好、性格、文化素养、地域、民族等等方面之不同,每个人都具有自己的审美心理个性。不同年龄段的审美心理也会发生变化。
电视剧作为一种新兴的艺术形式,必然具有区别于其他艺术形式的内在规律和审美价值,有它自己独特的引发观众美感的特征。电视剧的审美特征,大体有以下方面。
一是电视剧的兼容性。电视剧作为一种最年轻的艺术形式,具有很强的兼容性。
首先,电视剧是科学与技术的兼容。这是不言而喻的。电视剧作为电子科技的产物,总是自然地、及时地吸收现代科技的最新成果,不断提高其制作和播出手段的现代化水平。特别是近几年来,五花八门的电脑特技、数字处理技术、非线性处理技术等现代科学技术的许多新成果在电视剧的生产中都有所运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电视剧表现手段的改进同现代科技的发展几乎是同步的。电视剧与现代科技的兼容,使电视剧的制作更加迅速和快捷,表现手段更加多样化和现代化,同时使其本身所具有的美学特征和观众的审美观念不断发生着明显的变化。对广大观众而言,观赏更加方便和自由,观赏的内容更加丰富多彩、更加独特和新颖,审美效果也更加明显和真切。如果说,以前欣赏电视剧,主要关注的是故事情节的发展演进;而现在欣赏电视剧,不仅关注情节发展,而且其先进的表现手段更给人以赏心悦目的全新享受。
其次,电视剧是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的兼容。以艺术形态的存在方式为标准,艺术分为时间艺术、空间艺术和时空艺术三类。作为时空艺术的戏剧、电影、电视剧,则是对时间艺术和空间艺术的兼容。由于表现手法的先进,电视剧在时空艺术的兼容上,既超越了戏剧舞台的时空从二维空间走向三维空间,又超越了电影银幕的时空,使其所表现的社会生活内容更加广阔,时空跨度更加巨大。几分钟、十几分钟的电视小品、电视短剧,可以从微观角度反映社会生活的一个片断,而几十集、上百集(如墨西哥120集的电视连续剧《卞卡》)乃至上千集(如英国1144集的《冕街》、美国上千集的电视连续剧《佩顿·普赖顿》)的电视连续剧,则可演绎出漫长宏大的人生长剧和社会历史长剧。可以说电视剧的时空观是自由的、无限制的,可以根据需要随意进行时空截取。
电视剧还是诸多艺术元素和多种艺术手段的兼容。在一部电视剧中,往往是音乐、美术、文学等艺术美的综合体现。音乐、美术、文学本来都是独立的艺术样式,但当它们介入电视剧之后,就失去了它们相对的独立性,而只是作为一种艺术元素,融入电视剧的整体艺术构思之中,成为各司其职、体现电视剧兼容美的重要元素。其中音乐元素一般起说明情节、强化感情、渲染气氛的美学功用;美术元素通过构图造型,展现自然美、环境美以及人体美,对自然风貌以及人物形体的塑造有着特殊的美学功能;文学元素渗入电视剧艺术之后,便增添了电视剧反映社会生活的各种艺术手段,诸如象征、比喻、对比、意境、含蓄、诗化等,使得电视剧具有了浓厚的文学性。还有,由于电视剧是与先进的科学技术相结合的,这就为电视剧采用其他艺术手段来丰富自己的艺术表现创造了必要的技术条件。因此,电视剧在诸多艺术中成为一种兼容性最强的艺术,电视艺术可以将新闻的纪实性、广播的时效性、戏剧的情节性、电影的综合性、小说的叙事性、诗歌的抒情性、散文的自由性乃至武术与杂技的惊险性等艺术手段,统统拿来为我所用。
电视剧的又一审美特征是它的多样性,这主要体现在电视剧的题材、形式、风格、结构等方面。
就题材而言,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各个角落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历史或现实、国内或国外、社会或自然、政治或经济、物质生活或精神生活,乃至人们的内心流程,都可以纳入电视剧创作。甚至可以说,凡是能够进入电视剧视野的有着创作意义的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都可以成为电视剧表现的对象。正因如此,也就有了现代电视剧、历史电视剧、战争电视剧、言情电视剧、儿童电视剧等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