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之初我们没有任何“有利”条件,几乎是白手起家。我们所拥有的,都是靠自己挣来的,是通过不懈努力和对原则的坚持挣来的。不玩把戏,也没有花言巧语,我们将本来被当作奢侈品的汽车,变为了生活必需品。当我们开始制造如今这种汽车时,整个国家没几条像样的马路,汽油稀缺,而人们也都认定了汽车最多不过是有钱人的玩物。我们唯一的优势,便是我们并无先例可循。
当我们开始制造如今这种汽车时,整个国家没几条像样的马路,汽油稀缺,而人们也都认定了汽车最多不过是有钱人的玩物。我们唯一的优势,便是我们并无先例可循。
我们按照一个当时在行业内闻所未闻的理念开始生产。新事物总被视为异类。而有些人是如此古板,认定了新事物一定是另类,甚至是古怪的。在这一理念的指导下,我们的工作方式不断改变。我们总在不断寻求更好的新方法,将这一理念付诸实践,但从不认为有必要改变我们定下来的原则。我也没法想象有改变这些原则的必要,因为我坚信,这些原则是普遍适用的,可以让所有人过上更美好、更广阔的生活。
如果不是抱有这样的想法,我就不会继续工作——因为再赚多少钱已无关紧要了。只有当金钱以实例证实并发扬原则时,它才是有用的。而这原则就是:只有企业提供服务,其存在才是合理的;企业对社会的付出须多于它索取的;只有让人人受益,企业的存在才有价值。我已经用汽车和拖拉机证实了这一点,现仍打算用铁路和公众服务机构来证明。这样做并非出于自我满足,也不是为了赚钱(虽然比起以逐利为目标,运用了这些原则反而能获更大利润)。我想要证明这一点,这样,人人都能拥有更多物质,企业提供的服务日益增加,人们都能过上更好的生活。光靠公式是无法消除贫困的,只有辛勤和智慧的工作可以消除它。事实上,我们都是证实原则真伪的实验站。我们的确赚了些钱,而这只是用事实进一步证明了我们原则的正确性。
在前言里我已经阐明了这一理念。现在让我根据遵照该理念完成的工作,再将其重申一遍——因为它是我们所有工作的基础所在:
(1)不惧失败,不囿于过去。一个人若对未来充满恐惧,害怕失败,终会故步自封。吃一堑只意味着可长一智。诚实付出而失败并不丢脸,害怕失败才是可耻。而过去,只有在为我们的发展指明方法时才是有价值的。
(2)对竞争淡然处之。谁干得最好,就该由他来完成这件事。试图从这个人手上抢走生意不啻于犯罪——因为这等于是为了一己之私而降低同胞们的生活条件,是凭玩弄权力而非智慧来竞争。
(3)服务先于获利。没有盈利,企业难以扩展。追求利益本质上并没错。一个运营良好的企业一定会获利,但利润必须在,也肯定会通过提供优质服务后作为回报得到。利润不能是企业的基础,它应是服务的结果。
(4)生产并不意味着低买高卖。生产的过程,是用合理价格购入材料,以尽可能低的成本将这些材料转化为商品,再将它们提供给消费者。赌博、投机,和欺诈行为,都只会妨害这一过程。
我们必须生产,但最重要的是生产背后的精神。只有具有那种真心想提供服务的愿望,才能进行服务性生产。如今,针对金融业和工业,建立了各种完全人为制定的规则,它们还被通过称为“法规”,然而通常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也从而说明了,这些“法规”甚至连好的设想都算不上。所有经济推论的基础,应该是土地及其产品。使大地各种形式的出产物,产量够大,质量够可靠,并以此作为真正生活的——不只限于吃喝的真正生活——基础,这才是服务的最高境界,才是经济制度的真正基础。我们能制造产品——生产中的问题已被极高明地解决了。我们能以百万计地生产不同种类的产品,物质生活得到了极大充实。现在还有不少改进方法,如果它们都可一一得到实现,我们的物质生活会更臻于完善。然而我们过于关注所做的工作,却对工作的初衷漠不关心。好像整个竞争机制,整个生产创造过程,以及所有员工的劳动,都是以物质生产和它的副产品(即成功和财富)为中心。
例如,有人认为,个人或某一团体可以为了自身利益去牺牲他人或其他团体的利益。然而,这样做损人而不利己。假设农民击垮工业主,或是工业主打压农民,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么·如果资方压倒劳方,或是劳方摧毁了资方,他们谁就能因此受益么?或是商人能通过打压竞争对手而获益?不能。
破坏性的竞争于哪一方都无裨益。我们应该摒弃那种多数人失败,残酷的少数人获得垄断的竞争。破坏性竞争没法促使进步;有风格有水平的竞争才能产生进步。恶性竞争是个人化的,它不过是某些个人或集体扩张的爪牙。恶性竞争与战争是一个道理,驱使它的是一种意图“击垮”他人的欲望,完全是自私自利的。也就是说,它背后的动机并不是对自己产品的自豪,不是想要在服务上高出一筹,也不是出自探索科学生产方法的远大抱负。它只是想将他人排挤出去,为获金钱利益垄断市场。一旦目的达成,便以伪劣产品充塞市场。
将自己从这种琐碎的破坏性竞争中解放出来,可以使我们不再思想僵化。我们被牢牢束缚于陈旧的方式,束缚于单一、单向的使用方法,需要变得更为灵活。我们使用事物的方法、运送货物的渠道都过于单一。一旦货物的使用量下降,或是渠道被中断,生意便陷于停滞。然后,所有由所谓“萧条期”
引起的糟糕结果纷至沓来。以玉米为例,现在全美玉米的仓储量达几百万蒲式耳,却看不到任何出路。只有一部分玉米被用作人畜的食物。在禁酒令颁布之前,还有一部分用于酿酒,但这对于好粮食而言,算不上好用途(福特一生都是极为坚定和彻底的禁酒者——译者注)。很长一段年岁里,玉米只有这两种用途。一旦其中一种用途被中断,大批的玉米存货堆积如山。通常,玉米库存的流通会因金钱因素而受阻;但有时库存会多到,即使我们资金充裕,也没法将它们全消耗掉。
如果粮食过多,无法全作为食品消费掉,那为何不另辟蹊径?为何只将玉米用于喂猪和酿酒呢?为何只知坐叹玉米市场所面临的空前危机?难道除了喂猪和酿酒,玉米便毫无用处了么?当然不是。我们应该能为玉米找到许多用途,而且只将其中重要的用途进行充分开发。我们总归会找到足够多的渠道来使用玉米,避免产生浪费。
以前,农民把玉米作燃料烧——那时玉米遍地,煤却稀缺。这样处理玉米的方法虽极为原始,却闪现着新点子的火花。玉米中含有燃料,可以从中提取植物油和燃料乙醇。是时候开发这一新用途,把堆积如山的玉米解决掉了。
谁说弓上只可安一弦?安双弦又有何妨?这样,一根断了,还有一根。要是养猪业萧条了,何不将玉米用于拖拉机燃料呢?
我们需要全面的多样化,应在生活各处都形成灵活通达的机制。我们现在的货币体制是一条道、死脑筋的。对掌控这一体制的人来说,它自然再好不过。对那些坐享其成、操纵信贷的金融家来说,这体制可谓完美。那些金融家不仅拥有了“金钱”这个商品,还几乎掌控了金融体制这一制造和使用金钱的机器。既然他们喜欢,就让他们留着吧。但在“艰难时期”,人们发现这一体制极为不利,因为它使得生产停滞,阻碍流通。既然有对利益集团的特别保护,那也应该有针对黎民百姓利益的专门保护。出路、用途、金融途径的多样化,是我们应对经济突发事件最强有力的武器。
劳工方面也是一样的道理。应该由年轻人成立流动工作队,当庄稼丰收,或是矿场、车间、铁路人手不够时,这种流动工作队就能随时去帮忙。当成百的工厂因为缺煤而面临着熄火的威胁,百万工人因而面临着事业的威胁,如果这时,有足够多的人能自愿去矿上和铁路上帮忙,那么这样的举动既帮助了商业、又具有人道主义精神。这世上总有有待完成的工作,也只有靠我们自己才能完成。也许世界经济整个不景气,也许工厂里“无事可做”,也许这里那里都无事可做,但其实总有工作等着我们去做。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应该组织起来,去完成那些“有待完成”的工作,将失业率降到最低。
进步总是从小事开始,从个人开始。集体本就是个人的总和。进步由个人开始;当他从心猿意马进步到目标明确;当他从犹豫不决进步到坚决果断;当他的判断从幼稚进步到成熟;当他从初学者进步到行家;当他从一知半解进步到从工作中感受到真正的乐趣;当他从需要别人监督进步到无需监督和鞭策便可做好工作,值得信任——那时,世界便进步了!进步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我们处在一个毫无斗志的时代,人们被教导认为凡事都轻松容易。然而有意义的工作从来都不会是轻松的。一个人的职责越大,他的工作也越难。当然,闲适也很重要。每个工作的人也都应能充分地休闲放松。一个辛勤工作的人,理应也有权享有属于自己的安乐椅、温馨的家庭生活、惬意的环境。但闲适必须以工作的完成为前提,不能把闲适装点混杂在工作中。有些工作并没必要那样辛苦,刻意通过适当的管理来减轻负担。我们应想尽办法,让工人去做人该干的活。如果钢铁机器完成得了,那就没理由让血肉之躯去承担重负。但是,即使条件已达到最好,工作还是工作,我想,每一个全身心投入于工作的人都会有感于此。
对工作不能挑挑拣拣,一个分派到的工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一个人真正的工作并不总是他本意想选择的工作,而是他被选择去做的工作。也许将来仆人这一类的工作会比现在少,但只要这一工作还存在,总得有人去做。但谁也不该因为从事佣人的工作而被看不起。这一工作具有的优点,是许多所谓更有社会责任感的工作所不具备的,那就是:它有用,诚实,值得尊敬。
应该让工作变得不再繁重。人们反对的不是工作,而是工作中的苦役。
一旦我们发现工作哪处过于繁重,就应设法解决这一问题。除非每日的工作不再单调繁重,否则,我们的社会就不能算彻底的文明。现在,各种发明已使情况有所改善。在让工人摆脱沉重、费力的工作这一方面,我们已成功迈出了一大步。但即使减轻了工作负担,我们仍无法消除工作中的单调乏味。我们将朝这一方向继续努力。而在试图消除单调的这一过程中,我们肯定也将发现体制中其他需要改进的地方。
如今,工作和进步的机会,较之过去要多得多。比起25年前刚入门槛的年轻人,今日的年轻人所面对的企业体制已大不相同。整个体制井然有序,大大降低了敷衍工作、发生摩擦以及任意妄为的可能。现代工人发现自己已成为组织的一部分,这自然难以发挥个人能动性。尽管如此,认为“人只是机器”,也有违事实。工业组织也给工人们提供了机会。如果年轻人能摆脱错误想法的桎梏,正确地看待工业体系,他将发现,先前认为是阻碍的,其实正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工厂组织之所以存在,并不是为了阻挠人们能力的发挥,而是为了减少因平庸造成的浪费及损失。它的存在并非为了妨碍目标远大、头脑清楚的人才施展才华,而是为了防止无责任心的人酿成大错。如果放任工人偷工减料、不负责任、缺乏工作激情,工厂里的每个成员都将受损。工厂会因此萧条,从而付不起工资。当工厂组织的监督使得本来没什么责任心的工人做得更好,这对这些工人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他们的健康、心智、收入都将因此而受益。如果我们就让那些缺乏责任心的人按自己的方法、自己的步调来生产,工厂哪里开得出工资呢?
如果一个工厂的体制,虽促进平庸之材提升到一个更高标准,却也拖垮了优秀人才,那这个体制着实糟糕透顶。然而一种制度再怎么完善,总归得由有能力者来负责其运行。制度是无法自行实施的。而比起旧制度,新制度的运行需要更多有才能的人。虽然对人才予以要求的工作可能已发生了变化,但比起过去,如今的工作需要更多人才。这跟动力的变化是一个道理:以前,所有机器的运转都是靠脚力;且这脚力是直接作用于机器上的。而如今,我们已将动力提供后移至——或者说集中到发电厂。因此,最具智慧的人才再不必疲于车间操作。脑力更好的人才,被安排到了对技术要求更高的发电厂工作。
企业发展,必然能同时为人才提供新的工作机会。这并不是说每天都有新工作机会接踵而来。事实绝非如此。工作机会是辛勤工作的结果;只有那些承受得住每日辛劳工作的枯燥,并仍保持工作热情与敏锐度的人,才会最终找到最适合发挥自己才华的岗位。在企业中,一个人追求的不该是光鲜一时,而是稳定、踏实与可靠。大企业的发展应循序渐进,审时度势。有鸿鹄大志的年轻人,应当高瞻远瞩,为成功的到来做充分准备。
有太多的事需要我们作出改进。我们应学会做自然的主人,而非奴仆。
即使有如此先进的技术,我们仍很大程度上依赖自然资源,并认为它们无可取代。我们挖煤开矿,乱砍滥伐。这些煤矿为不可再生资源,而要树木成材则需要数十年。总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利用生活中的热能提供动力,而不再依赖于煤炭,例如,我们现在刻意利用水力发电产生热能,且这个方法会得到进一步改良。我坚信,随着化学的发展,我们终能觅得新方法,将自然生长物转化为比金属更耐用的物质。比方说,我们尚未认真开发过棉花的用途。我们还将能开发出比自然生成的木头更优质的木材。只要具有提供真正服务的理念,我们就会创造出这一切。而我们每个人所需做的,便是尽心,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一切皆有可能……“凭借信念,我们承托全部希冀;凭借信念,我们求索于茫茫未知世界”(原文出自《圣经:希伯来书》——译者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