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爵,31岁,B医院心脏外科的医师,在警署兼职值夜班,因他与其他警员接触的时间不多,对他的私生活并不了解,只是警员们都觉得他不苟言笑,举止也有些傲慢,不太好相处。
三人中除了张凌诺因有明显的身体缺陷可以完全排除外,钟离诚和欧阳爵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看来有必要亲自会会他们。
法医鉴证处就在萧冠雪办公室的隔壁,现在她决定去串串门。
法医鉴证处与白虎警署开放式的办公环境不同,是全封闭式的,建筑面积约有五十平方米,屋子中央是三张解剖台,靠墙处放置着两张办公桌,右边的墙角立有三个储物柜,除此之外,四面的墙壁都是由一个个的冷冻柜拼接而成,在尸体没有人认领的情况下,会暂时搁置在此,一扇厚厚的铁门将法医鉴证处与外隔绝,所以警员们戏称其为“生死门”。
萧冠雪推门而入,正好看到钟离诚用一个小型电锯将死者的右手锯下。听到刺耳的电锯声,她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雷虎被肢解时的情景。萧冠雪只觉得胃部好似被一只手狠狠捏住,她别过头,捂住嘴,极力阻止想呕吐的冲动。
听到了开门声,钟离诚回过头,见是萧冠雪,一边继续工作,一边说:“萧医师真是稀客啊。”钟离诚看起来比他实际年纪年轻很多,高挺的鼻梁,得体的打扮,举止文雅,可以称得上是一名美男子。萧冠雪在第一天报到的时候和法医们打过招呼,平时就很少接触了,所以与他们并不太熟悉。
“钟医师,打扰了,我可以随便看看吗?”萧冠雪压制着不适,走向他,却极力将眼神从尸体身上移开。
“可以啊,只要你的胃受得了的话。”钟离诚将锯下的右手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萧冠雪用奇怪的眼神看着钟离诚,钟离诚一见萧冠雪的表情就明白了:“这名死者出现了死亡痉挛。”死亡痉挛通常会发生在死亡的瞬间,法医在检验时会扳不开手,唯一的办法是将手锯下,放进微波炉加热。
“对不起,虽然我也知道一点医学常识,但对法医学却不太了解。”萧冠雪满是歉意地说。
“没事,我们都已经习惯了。”钟离诚摆摆手,不以为意,“趁它还没熟,说说你找我什么事吧?”
“不知您有没有听过法医心理学?”萧冠雪也不拐弯抹角。
“在法医周刊上看到过,好像是一门新的心理学科。”
“是的,最近事情少了很多,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作一份法医心理学的研究报告,或许可以帮上忙。”
“你这么上进,难怪张署长那么赏识你,没问题,你想来随时都行。”钟离诚一口答应。
“谢谢你,那以后就要打扰了。”萧冠雪注意到钟离诚满口答应的同时,右肩微微耸动,这说明他言不由衷——他知道如果自己直接找张署长,张署长肯定也会同意,倒不如现在做一个顺水人情。
微波炉“叮”了一声,断腕已经加热完成,同时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肉被烤糊的味道。
钟离诚拿出断腕,轻轻扳开手指,从掌心中取出几根黑色的短发,将其放进证物袋中,封好,放在一边。
萧冠雪观察着这名死者,这是男性,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身上也有多处淤伤,死因是头部被重击导致的大量出血。
“怎么样?”钟离诚见萧冠雪斜着头,神情专注地看着死者,问。
“罪犯用钝物多次击打死者,说明他当时处于极度愤怒之中,他身上的淤伤说明他们当时有过争执、搏斗,也就是说死者不仅认识凶手,还很熟。”萧冠雪道。
“你怎么知道是多次?”钟离诚反问。
“钟医师,你这是在考我了。”萧冠雪笑了,“颅骨是最硬的骨头,它能承受280公斤的静体重量,超过这一重量时可造成骨折,所以用钝物击打头部时,第一次不会出血,除非多次打在同一个部位。”
“很不错嘛,看来你下过苦功。”钟离诚点头道。
“以前在医学院的时候学过一点。”萧冠雪谦虚地说。
两人正说着话,铁门被撞开了,一名助理法医推着放有尸袋的推车走进来,后面跟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张凌诺。
“外卖来了?”钟离诚回头问道,他们习惯称亲自到现场带回的尸体为“外卖”,这是法医之间的戏称,但在外人听来却是怪异之至。
“嗯。”张凌诺说着看了一眼萧冠雪,又望向钟离诚,似乎在问他萧冠雪为何在此。
张凌诺虽然比钟离诚年轻,可从外貌上看,他却比钟离诚年长,他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魁梧,但面色苍白,由于腿脚不便,他总是拄着一副拐杖,看起来又比实际年龄大了许多。
“这位是萧冠雪,警署的心理医师,她想研究法医心理学。”钟离诚简短地解释道。
“哦。”张凌诺没有表情地应了一声。
“打扰了,张医师。”萧冠雪礼貌地说。
“没什么。”张凌诺小声地说道,他拄着拐杖,缓慢地走到推车前,想和助理法医一起将尸袋抬到解剖台上。
“我来吧!”萧冠雪见他行动不便,主动帮忙。
张凌诺也不推脱,待萧冠雪和那名助理法医将尸体合力抬到解剖台上后,他才戴上塑胶手套,开始做尸检,萧冠雪则站在他的旁边观看。
这名死者是一名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女性,她的眼白部分有淤血,皮肤青蓝,嘴唇发蓝,颈上有两处明显的掐痕,是典型的窒息致死。
张凌诺在查明了死因后,开始用小刀刮指甲里的物质,将其放在一张纸上。
“这些东西有用吗?”萧冠雪问。
“如果死者曾经反抗,她的指甲下就会留下凶手的皮肤纤维,有了皮肤纤维就能检验到凶手的DNA,虽然现在并没有建立完整的DNA数据库,但如果有了嫌疑人,就可以进行比对,从而缩小范围。”张凌诺解释道,他的语速平缓,似乎只是在例行公事。
萧冠雪点点头,她也明白了神秘人士为何要帮她处理杨浩的尸体——她勒住杨浩的时候,杨浩抓了她的脸,虽然没有流血,但指甲里一定留下了她的皮肤纤维,如果当时警方找到他的尸体,就可以从中得到萧冠雪的DNA,这也是神秘人士所说的“足以将你送到死刑场的致命错误”,这也更加证明了神秘人士是一名专业法医。
“现在的案件多是冲动杀人,不是掐死,就是用刀捅,还有就是重物击毙,也不知对你的研究有没有帮助。”钟离诚一边将他处理完毕的那具尸体放进冷冻柜,一边说。
萧冠雪淡淡地笑了笑,她感觉到钟离诚并不希望自己待在这儿,却装作不知。
张凌诺把纸上的物质装进证物袋后就准备将尸体放进冷冻柜,萧冠雪奇道:“咦,不用解剖吗?”
“在能确定明显死因的情况下不需要解剖,”钟离诚抢答,“除非死者家属要求。”
萧冠雪嘴上没什么,心里却不认可钟离诚的答案,虽说这两具尸体都可以判断其死因,但解剖中或许可以发现更加细微的证据,比如可以确定他们生前是否被性侵犯、可以从他们的气管中找到死亡时所处的环境、从他们的胃液中找到他们曾吃过什么诸如此类。这些细节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帮忙找出凶手。
“你还需要再看看吗?”张凌诺礼貌地问。
“嗯。”萧冠雪开始仔细端详着。
死者的身体没有特别之处,只是她指甲上有几条不太明显的白色条纹引起了萧冠雪的注意,她问道:“这个白色条纹说明了什么吗?”
“可能是营养不良吧?”张凌诺推测道。
“会不会是中毒呢?”萧冠雪问,“我记得有时候中毒,指甲上也会出现白色条纹。”
“哈,如果死者真的已经慢性中毒,为什么凶手还要掐死她?这不是画蛇添足吗?”钟离诚不同意萧冠雪的看法。
“或许我们要找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凶手,另一个则是谋杀未遂。”
“那做个化验吧。”张凌诺似乎并不喜欢与人争论,他想拔下死者的头发,可轻轻一抓,一把头发掉了下来,他的动作僵了僵,却不动声色地放进证物袋。
现在法医鉴证处已没什么事了,萧冠雪不便再留在那儿,她向两人道了谢后,退了出来,通过这次短暂的接触,她已对他们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相比而言,钟离诚更擅长交际,张凌诺则有些自卑,这可能与他的行动不便有关;在工作上,钟离诚虽更专业,但较为自负,不愿意接受不同的意见,张凌诺可能不如钟离诚细致,他的脾气却很好,表面是一个不易亲近的人,实际上更容易相处;另外,钟离诚嘴上说欢迎自己,实际却并不希望自己待在那儿。
可是现在的资料太少,萧冠雪还不敢轻易得出他们中谁是神秘人士的结论。
萧冠雪来到毒理检验处,检验人员正将钟离诚送来的那些头发的发根剪下,放进试管。
“请问这桩案子是哪位警官负责?”萧冠雪问。
检验人员瞄了一眼桌上的报告单,答:“四处的雍静。”
“另一桩呢?”萧冠雪望向放在后面的签了张凌诺名字的证物袋。
“五处的王源。”
“王源?”萧冠雪重复道,她不是质疑王源的能力,只是觉得现在他并没有准备好处理这种案子。
“尸体是他发现的,警署有一个规定:谁发现的尸体,谁有优先处理权,除非他放弃,案件才会重新分配。”
这可有好戏看了。萧冠雪在心里道。
趁着检验报告还没出来,萧冠雪到五处找王源,想了解发现他尸体时的情况。
和大多数时候一样,王源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面上拼了一半的拼图发呆,萧冠雪走进去,向他打招呼:“王源。”
“萧医师。”王源回过神,道,“找我有事吗?”
“我刚刚在法医那里,听说你发现了一具尸体?”萧冠雪开门见山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