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受剑,又被烈酒一烧,那鱼立刻惊得蹦起,直直蹦到了半空,做了一条飞天鱼。它在空中且挣且扭,痛苦不堪,再落回水中时,鱼鳞绷起,好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阿桐见状,只怕被它鱼鳞割伤,忙飞回岸边。刚到岸上,尚未站稳,那鱼又是一个跃起,浑身抽搐,两腮大开大合,胡须乱颤,突然一个激灵,直挺挺掉到岸上,树大的鱼尾摊在水上,激起屋高大浪,直向阿桐打来。
“姑娘,快跑开。”宁采童见大浪来势汹汹,护人心切,骨碌碌从山包上滚下来,抱住阿桐趴在地上,以身护住阿桐。大浪已拍了上来,浑水好像生了万千只力大无穷的手,在抓着他与阿桐往上抛,若非阿桐早将剑掷入地里,死握住剑柄不松手,他们早被冲到不知何处去了。
大浪一重接一重,不知过了多久才消退下去。浪一退,阿桐立即从地上跃起,拔剑跳到大鱼身边。那鱼尚在挣扎,口中嘶嘶有声,好似热铁淬火一般。渐渐地,铁杵似的两根胡须也慢慢瘫软下来,斗大两个眼珠浑浊似黄泥,成了真正的死鱼眼,就连背上五彩斑斓的五片锦鳞也渐渐黯淡了光彩。
眼见它已死透,阿桐忙跃到它背上,举剑便往肉里刺。剑刚入皮,便听得“叮”的一声,似是碰到了硬物,震得她双手发麻,又听得鱼肚内一声轻喊:“阿桐!”阿桐便顺势将剑一横,在鱼背上拉出好大一条口子,须臾,从口子里爬出两个人来。
是我和宁子音。
我看见阿桐,很是开心,正要喊她,忽然又顿了一下,把话咽了回去。阿桐亦是一样,撇了撇嘴,自己走开了。
宁子音却并不知道我和阿桐在想什么,兴致勃勃唤了我去找藤条,要把鱼拉上岸来。他在鱼腹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把这头大鱼做成剁椒鱼头。
我问他:“这么大的鱼,你能全部吃掉?”
他狡黠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我刚把好长一根老藤绑在鱼身上,正要打结,却半天打不上。忽听得后头有声音说:“我来。”而后伸出一双手来,从我手中接过藤蔓。
是阿桐。
她也不看我,我也不看她,两个都只盯着她手里的藤蔓。但我在心里,却把方才发怒时想的什么“永远别和我说话得了”,“我以后要是再搭理你我就是现世宝”统统给抛弃了。
“阿桐。”
“嗯……”
……
那大鱼被拉上岸后,湘江的水势都降下不少。宁子音自和我去城里找人来帮忙,阿桐也终于才又注意到痴痴的宁采童。
阿桐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宁采童,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宁采童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又有点慌张,说:“姑……姑娘,怎么了?总……看着我做什么?”
“嘘。”阿桐伸出一个手指,置于他唇前,示意他噤声。他大约是想到了破庙时的情景,脸一下子又红了。阿桐说:“你脸怎么流血了?”
宁采童忙答道:“方才被浪里卷的小石块砸到了。”
阿桐伸手抚上他额上伤口,动作轻柔,好像一朵云附在了他的额头上。过一会儿,放下手来,道:“好了。”
额上伤口已经愈合,疤痕都不留。
宁采童的脸却又红了许多。阿桐问他:“你怎么又脸红了?”
宁采童讪笑道:“落花本无意,流水自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