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史云从家里走出来后,在门口处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应该找谁。自己以前在长安城也算是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了,但那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大街比以前宽阔,人比以前多之外,貌似都没有怎么改变。但史云知道,自己在这条街上认识的人,都已经天各一方了。
长安城的夜晚是不能随便出来走动的,除了一些手工作坊需要连夜赶工之外,大部分人家都关了门熄了灯了。
史云看着满街的昏暗,也有些郁闷,正想着应该去哪里消磨时光呢,鼻子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那是对面的闾里区传过来了,浓郁而肥厚的肉汁清香,闻得史云食指大动,莫不是有人在偷宰狗肉?
这么一想,史云的肚子就饿了,刚刚随便扒拉的几口饭根本不顶用。
正烦闷间,史云忽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满街疯跑的时候,饿了也是跑东市那边找吃的,现在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距离长安城的宵禁时间还早得很,估计那家牛杂还开着呢!
所以,史云也没有多想,干脆就先去那边吃点东西,再想想可以找谁想办法。
到了牛杂店,老头已经在店门口点起了灯笼,就着大锅升腾起的雾气,颇有一番热闹气氛。
有三两个小孩子正聚在大锅前面,看着翻滚的肉汁出神。老板娘给客人盛牛肉的时候,就会挑出一块大点的,然后用厨房剪剪成人头份数,一一分给他们。
那些小孩得了牛肉,哄跑着就走远了……远处就会传来一两声自家娘亲的打骂声。
史云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顿时有些发怔。
远远地,老板娘看到了史云,跟他打了声招呼。
史云应了声后也不再犹豫观望,抬脚就进了内间,内间一个客人都没有,史云照旧挑了张对门的高桌坐了下来。
没有过多久,老头亲自端着切好的牛肉和牛杂进来了,顺便还带了一壶温好的酒。
“少爷,今天过来得有些晚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情?”
史云一听对方的称呼,顿时笑了:“王伯不必挂心,府里一切都好。”
被史云称作“王伯”的老头笑了笑,自顾自在史云面前坐下了,给史云斟了一杯酒后,又端了个酒杯给自己也满上了。
“二少爷这个样子,我和老婆子天天都在留意,说什么情况的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好消息……”
史云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在之后,才叹了口气:“二哥的伤我也看过,目前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说话的是王伯的老婆,看见史云进来,也许是得了王伯的示意,已经关了店铺,在往里面搬家什了。
煮牛杂的大锅随说不大但也不小,加上里面满满的汤汁,少说也有百来斤,但王婆一个人抬,连气都不带喘一个。
史云是知道对方底细的,如果自己过去帮忙,反而惊扰了对方,所以也没有出去,只慢慢喝了杯中的酒。
“今天,府里来了外郎中,是霍将军那边推荐的,他也说没有办法……”
王伯似乎是早有所闻,所以也没有搭话,只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牛肉,间或看到炖的烂熟的了,还拿过旁边的碗,夹给史云。
史云也不跟他客气,但又夹过来了都吃了,等到酒气上来,整个人有了些微暖气后才继续说:“那位郎中据说姓林,也是位了不得的人。听大哥临走的时候说过,当时在长安城开医馆的,因为跟霍将军家的门客起了些纠纷,结果给抓到了府里。”
“之后也受了一些气,直到霍将军家惟一的儿子霍禹病重,遍寻良医而不得,这位林郎中为求自保,推荐了自己。不曾想竟然把对方治好了。从此以后也不开医馆了,就在霍家安定了下来。”
“最开始霍家也只是感激他救了世子而已,没怎么把他当一回事。但他的本事确实了得,入住后大大小小治了上百人,无一不是药到病除。加上待人宽厚,门客们无不交口称赞,口碑也渐渐上来了,这才得到霍将军的重视,之后就任命他为府里的专用郎中,只为霍家的家人治病。”
“偶尔也帮忙带一下徒弟什么的,但亲自问诊或者出诊却很少了。所以我大哥听到是这么一位人物过来,也是很抱希望的。”
说完,史云也叹了一口气:“这么一个人物,也说没有把握,我大哥当时也有些心灰。直到后来,他提起了另一个人物。”
史云说完,静静地看了看王伯的反应。对方只是埋头吃饭吃肉,也不多说话。虽说王婆也给史云上了一碗白饭,但史云觉得喝酒就着牛肉更加带感,也就没有吃,放在旁边晾着。
史云怔了半响,才想起,对方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一向只喜欢听自己说话,所以也就笑了笑,继续说道:“那个人,叫做‘薛神医’!王伯可曾听过?”
乍一听到“薛神医”的名字,王伯倒是停了一下,然后放下了筷子,沉吟了好一会才说:“听倒是听过,但他的事情,坊间传说的大多都非常神奇,所以一时也难辨真伪。”
“连你也不敢确定?”这回轮到史云惊讶了。
王伯早前是跟着父亲一起打仗的,是军中的火头军。跟着父亲回京做官后也做回老本行,继续给史家做饭做菜。
但因为在军中呆惯了,做饭的口味上不得台面,所以虽说挂了个掌厨的名头,其实需要他做菜的时候并不多。
在史府呆了一段时间后就自动请辞了,但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娶了妻子,也就没有走太远,就在东市的拐角处盘下了一间不大的门面做起了小买卖。
早前卖的东西也挺丰富的,有鱼有肉还有青菜,俨然一个小菜馆,间或还收集点坊间传言什么的,挑重要的往史府里面递。
但后来,王伯的儿子在前线出了事,王婆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精力起早摸黑地操劳了。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所以最后王伯收拾了铺子里面的家当,专门卖牛肉牛杂了。
酒还是卖的,但不多了,因为王伯偶尔自己也要喝,加上王婆的病是好是坏,看到附近的小孩子过来围观,总是喜欢随手给些给他们。遇到了乞丐过来也愿意白送点米饭和肉汤什么的,所以这几年过得也不是很好。
史家也有想过接引会府里安置,但都被老人家拒绝了。所以,从父亲那一代开始,史府都会定期或者不定期向王伯买些吃食,算是另一种帮补。
不过因为习惯了跟附近的老街坊聊聊家常,所以平时一些好的坏的,真的假的消息也有一些,趁着给府里送下午茶的时候也会递点过去。所以要说在长安城,最能帮史云打探消息的,也就只有这个经常做好吃的给自己的王伯了。
现在听到这位消息比较自己灵通的老人家也不敢确定“薛神医”的事情,史云不由的惊讶地问他:“那按照您老人家的意思,这位‘薛神医’是真有此人呢还是大家夸大了呢?”
王伯想了很久,才斟酌着说:“要说没有这个人,我是不相信的。至于他的医术,我觉得水份是有,但不算太多。”
史云更加惊讶了:“难道你也认为之前坊间传说的,能隔空望诊,搭线断脉的事情是真的?”
王伯笑了笑:“这个老奴阅历随浅,但也是见识过一些名家的手段的,要做到隔空望诊什么的不是什么难事。宫里的妃子宫女们,当医女不能确定的时候,也会请男郎中给她们诊脉,用的大都是搭线的方法的。所以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我所怀疑的,则是这位薛神医的年纪,未免太年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