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郎中苦笑道:“我当时也觉得不可能,但已经连续给自己把过很多次脉,也根据脉象吃了几幅药,可惜总也不见好。就在我打算返程回去问问师傅意见的时候,一位路过的中年男子拦住了我。”
史高一听,估计这位就是林郎中口里说的薛神医了,不由得搭嘴问道:“可是先生说的神医?”
林郎中概叹了一下:“当时不知道对方身份,看到对方连把脉都没有就说我药方用错了,心里也是有气的,也着实跟他理论了一番。”
林郎中苦笑了一下:“对方虽然看起来朴实憨厚,就连衣服都是寻常人家惯常穿的短褐,但几番应对之后,在下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等到我按照对方开的药方,煎了几服药吃了之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经常感到的胸闷气短减轻了很多,更加深信不疑。本着求教的态度,我问了对方自己的病症以及下方的道理。”
“对方倒也没有端着架子,只是告诉我,当时看到我面色苍白泛黄,咳嗽时长时短,时有时无,兼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大喘气,也不见我如何劳动就这样喘气肯定不寻常。又见我衣衫颇多风尘,就猜到我肯定在野外露宿过。所以才推断我必是受了风寒,进而感染了肺部。”
“因为我给自己把脉的时候也大致猜到病因了,也针对肺病下了几幅药,所以当场就把自己开的药方誊写了一遍给对方看。对方看了也点头说:‘如果是按照普通的肺病处理,你这个药方是挺中规中矩的,只要按时煎服,要好并不难。’”
林郎中说起当时情形,犹如薛神医就在自己身边,自觉而不自觉地演示了一遍当时两人的动作和神情给史高看。
“‘但你在病了之后,并没有马上好好卧床休息了,而是尽快速度赶路,加重了病情不单只,还错过了最好的医治良机!’当时那人给我分析的时候,我还不是很相信。那人又跟我问了我:‘是不是气候变化或者天气转寒的时候,病情就一下子加重了?’”
“我这个时候才惊觉,原来是这样!我从老家出来的时候,才是夏日。到得京城近郊的时候,已然是秋后了。正是季节反复气温反常的时候!之后那人又按着我的手,给我把脉,顺便叫我一一印证。”
“我当时已经信了八九成了,加上这次把脉相对应,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人告诉我,我这次病的根理不在肺部,而是在锁骨下心尖上也!”
史高对照了一下位置,那个地方不是心脏,不是肺部,那是什么地方?
林郎中轻笑了一下:“我当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刚好旁边有卖猪肉的,他拉着我,到摊子前,捞起一个新鲜的猪肺告诉我:‘人有左右两肺,中间有管道相通。你伤的就是这两者间的通道也!’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林郎中说起当时的顿悟,也有些得意:“毕竟也是学了些浅薄医术的,之前只是走了岔路而已,经对方一提醒,我立刻便知道了!之后的把脉用药就轻松了!”
“我敬佩对方,只看我神色居然就能知道我病根在何处,起了结交的意思,就斗胆问了对方姓名。对方只哈哈笑了几下,自称云中鹤,取‘闲云中一只仙鹤’之意。实际父亲取名叫薛忙忙。”
史高一下子憋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史曾更是痛苦,笑的时候触动了胸口的伤,一边大喘气一边大笑。
林郎中也跟着笑了一下:“我当时也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说的是‘大雪茫茫’的‘茫茫’,后来他摇头说不是,是‘忙忙碌碌’的忙。”
“因为他的名字比较奇特,所以我就记在心上了。当时我想赶在入冬前到长安,就邀请他跟我一起进去。结果他婉拒了,说自己就是从长安城那边出来,之所以在这里逗留,是为了等自家妻儿汇合的。”
“毕竟是人家家事,我也没有过多追问,只留下了自己的名号,告诉对方,如果他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来长安找我,之后就风道扬镳了。”
“直到我来到长安城,才知道天下人杰都汇集此处了,更加不敢高调。后来入了将军府,偶尔听大家提起‘薛神医’的名号,再跟自己遇上的这位两相印证,才知道,自己当年是遇到了薛神医出手相救了!”
史高喟叹了一句:“相逢不相识,相识却不能再遇。世间际遇莫过于此!”
林郎中应道:“是啊!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有办法,估计也就只有他了!”
史高连忙起身给林郎中拜了拜。林郎中立刻明白了史高的意思,这是想借用林郎中的帮忙,从薛神医那边想办法了。所以也没有推辞,当下叫史高取来了笔墨,在史高准备好的缣帛上,详细画出了自己印象中薛神医的画像。
还真别说,在汉朝,一般的有学之士,对丹青之术都略有涉及,不说十分精通,描画两笔大家都是会的。加上林郎中自己的功底不差,居然把薛神医的朴实憨厚感都给画出来了。
史高一看,自家二弟并不是完全没救,也算心定了一下。虽然不断安慰自己,就算真个残废了,家里也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但没有失去过是不会明白,曾经习以为常的东西居然变成梦想的时候的那种落寞和悲伤的。
送走了林郎中后,史高立刻命府里擅于丹青者,按照薛神医的画像,描绘了好几副,然后托人去了衙门一趟,发放了一则高悬赏的招人启事。
忙完一切的时候,也到了去宫中当值的时候了。虽然史高因为族中侄儿是皇帝的缘故,平素里也没有人真的要求他按时点卯,但侍中毕竟是保护宫中和皇帝安全的,自己缺席的话,其他弟兄也不好干活,所以,只匆匆交待了史大嫂几句,就去了宫里。
抛去史高忙前忙后不谈,史云其实也没有怎么闲着,只是大哥已经命令禁止自己外出,也只好乖乖在前院后院瞎晃荡。
今天知道了二哥的事情又有了转机,而且问题的关键就是在未曾谋面但已闻其医术的薛神医身上,顿时来了兴致。
想着自己来了京城这么久,总共也就见了那么两三个好友,这次二哥出事,那些家伙也许还能帮得上忙,所以等史高出门之后,自己就磨着大嫂要出去玩玩。
史大嫂对这个小叔子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说也快十六的人了,但跟个半大孩子似地,也知道他虽然平时确实胡闹了一些,但自家相公都没有特别指明一定要关到什么时候,也没有说关的时候能不能偶尔出去透透气,所以也就半为难半同意地让他出去了。
史云一听,特别高兴,急忙跑账房那里领了这个月的月钱加嫂子特意嘱咐给的零钱,也不带曾阿姨,一个人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