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漠,你放心,紫阳会没事的。”自从她重遇尧漠,就没再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的一面。她看了看万俟溪,见他微微颔首,便安心地对伤心欲绝的人说,“我们定不会袖手旁观!”
“紫阳何时执刑?”万俟溪若有所思地问。
“下月十五,中秋之时。”尧漠又舔了舔唇,说,“还有一月有余的时间。”
万俟溪细想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那这段时间,我们先解了蛊毒再说。”
“溪,解蛊的事我们暂且放下……”
“不能耽搁了,再奔波下去,你的身子怎可能受得了。”他知道以她的性子绝不会留在皇宫里等他们安然归来,所以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将她带在身边看好,只是她的身子已不复以往,哪能这般折腾。
“他说得对。”尧漠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随即附和万俟溪的说法,“你们可找到解蛊的方法?”
万俟溪点点头,深邃的目光转移到他的身上,毫不避讳的说:“我们需要玄坤镜。”
“好。”他问也不问,颔首说道,“玄坤镜本来就是你的。”
蓝轻儿听着他们一唱一和,已经将事情定了下来,自己多说无用,便也不再反对,当下这副身子若随他们前去,也是一个拖累,让她留下她又不得安心。
商量好行程之后,尧漠马不停蹄地赶回赤溟教,取来玄坤镜,蓝书杭与水月蓉也着手准备,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而再是精细的打算,也有出乎意料的事情会在中途添上一乱。
“轩瑞国来使正在途中,听说这次还给皇上准备了一份厚礼。”问月一边帮蓝轻儿梳头,一边说着她打探来的小道消息,“问月听说是好几个美女呢。”
蓝轻儿轻笑一声,摇头说道:“看来要帮你物色个好人家,免得你天天闲得慌。”
“问月才没有闲着呢,这不都是为了……”
“为了我好。”蓝轻儿看她委屈地嘟起嘴,连忙接过话,“我都知道的。”
“知道了还要赶走问月。”这小丫头闹起脾气来还真倔,撇下嘴角站在一旁吸吸鼻子,嘤嘤地哭起来。
“我何时想赶走你?”蓝轻儿顿时莫名其妙,苦笑着掏出手帕,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方才……方才不就说了……要把我许给别人家嘛!”她一边抽泣一边说着,费了好大的劲才将话说完整。
“你这丫头。”蓝轻儿瞬间明白,心里不禁漾出一丝暖意。她拉着问月的手,细声解释,“我才不舍得把你白白送了人家呢,但是年纪到了,你总该也有自己的归属。”
“不要不要。”问月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唯恐蓝轻儿真的把她送出去。
“不好了,轻儿,不好了。”这厢问月的情绪还未稳下来,那厢黎若雅就急急躁躁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轩瑞国……轩瑞国给……给皇上送来三个名门女子,他……他全收了……”
“什么?”蓝轻儿还未及反应,问月已经立马停住啜泣,大喊出来,“皇上不是答应过……”
“凭君一诺,定当遵守。我信他。”蓝轻儿打断她的话,看向黎若雅,说道,“轩瑞国的情况你比我们熟悉,这次去轩瑞国,你可要多帮着我们。”
“这是自然。”黎若雅顺了气,见她泰然自若,心中的钦佩油然而生,又想起这阵子闷在屋里也是无趣,便随口邀请,“我听说帝都来了戏班子,可热闹着呢,要不趁着现在有空,咱们一同出去逛逛。”
问月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见蓝轻儿没有反应,也不敢多言。
“也好,顺道看看这帝都的风景,我都未曾好好欣赏过。”
轩瑞国。
黎楚阳将手中的折子一扔,跪在下面的人浑身颤抖。
“一群废物,这么件小事也做不好!”黎楚阳站起来,指着地上的人,破口大骂,“若是此次水灾之事查不出缘由,朕就罢了你们。”
“皇上。”大臣们正提心吊胆不知该如何回话,就听见段思吟低浅的叫唤,全都暂时松了一口气。
“都下去。”他转身扫一眼段思吟,知她有事,挥挥手让胆子都快吓破的人出去,问道,“有何事?”
“他今日又不愿进食,东西都被他扔了出来。”段思吟蹙起柳眉,叹息一声,试探的问,“你难道不去见他一面么?”
“没什么好见的,他已沦为赤溟教的忠犬,哪还是母妃拼命护住的人。”他神色一暗,眼里闪过狠厉。
“那使者有何消息传送回来?”她见他揉揉眉心,一副疲惫的样子,心中微微一疼,走过去将他扶到椅子上,手法娴熟地为他揉按肩膀。
“呵。”他冷冷一笑,不屑地说,“我送的女子,他还不是照单全收。”
“溪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你还是小心些为好,何况杨木易已经逃回垶烨皇朝,他与溪哥哥年少时有过交集,就怕……”
“没什么好怕的。”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挑眉问道,“若是两国兵戎相见,你会如何选择?”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自嘲地扯上一抹笑容,颇有无奈地回答:“我既已嫁你为妻,定当与你同生共死。”
他唇畔流露出一丝欣然的笑意,修长的手指覆盖上她放在他肩上的纤纤玉手,轻轻拍了拍,心满意足地绽开笑容。
若是此时他知道她是抱着怎样沉重的心情说出这句话,以后又会用怎样的代价遵守这听上去轻浅的诺言,他或许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帝都的街道热闹而不嘈杂,走在人群中,听着一声声不绝于耳的叫卖和讨价,倒显得十分惬意,这或许就是寻常生活的可贵之处吧。
“轻儿你看,戏院就在前面。”黎若雅就像一只被禁锢已久的小鸟突然飞出牢笼,一路上蹦蹦跳跳,十分欢喜。
蓝轻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家装潢精心的戏院赫然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她们一行三人来到戏院门口,就见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男孩迎了出来,他本是想出来迎客,但余光一瞥见蓝轻儿,瞬间眉开眼笑,朝她大喊道:“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蓝轻儿愣了一下,四下看了看,确定小男孩叫的是自己,才仔细地端详面前的人,半晌依旧没有印象,于是实诚地摇摇头。
“姐姐,你忘了吗?上次你与一个大哥哥奉了二皇子,哦,不,奉了皇上的命令,给我们送了糖人,在城郊的破庙里。”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像是这样就能唤起蓝轻儿的回忆。
蓝轻儿也不辜负他的苦心,恍然大悟,激动地说:“是你……其他人呢?”
“皇上登基后就在城郊建了学堂,安排附近无人照管的孩子进去念书,他们现在都在学堂里呢。”男孩脸上闪过自豪,拍拍胸脯,眉飞色舞。
“那你为何在此?”蓝轻儿俯下身,挑眉打量着男孩的眉目。
男孩脸上闪过一丝红晕,撇撇嘴,嘟囔道:“又不是什么人都喜欢念书……”
“所以你就到此混口饭吃。”黎若雅见方才还神采奕奕的孩子气势焉了下去,瞬间玩心四起,调侃道。
男孩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辩解道:“我领了俸银,还能给弟弟妹妹们买些小礼物呢。”
“行了,别逗他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蓝轻儿觉得这个孩子甚是有趣,不觉多问了一句。
“我叫阿布。”男孩一笑,露出两颗大大的虎牙,甚是可爱,“姐姐是来看戏的么?请随阿布前来。”
三人相视一眼,笑着随他进去。
尧漠回到帝都,已是五日之后,他日夜兼程,一到暗阁别院,就已经支撑不住,将玄坤镜交到蓝轻儿的手中,便昏昏沉沉地倒下去。
水月蓉在蓝书杭的搀扶下,走入蓝轻儿的房间,满脸凝重。她在原地站了半晌,稳了稳情绪,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在掌心,朝着面前展开:“这是万俟溪的药,你服下方可。”
“谢了。”万俟溪看看蓝书杭,见他笑着点点头,又将目光转移到水月蓉的身上,拿起药,一口吞了下去。
“你不怕我下毒么?”水月蓉虽然放下仇恨,但让她坦然给万俟溪解蛊,心里面还是隐隐有些难受,免不了挖苦一声。
万俟溪自信一笑,说,“若是想取我的命,你又何必等到这时。”
“哼。”她撇下嘴角,不再搭理他,复又从药瓶里倒出一颗黑色的丹药,“轻儿,你准备好了么?”
蓝轻儿抬首看向万俟溪,心里虽然忐忑不安,还是对他笑了笑,佯装镇定地说:“只待蓉儿施手了。”
“那便好。”水月蓉握着蓝书杭的手冒出些许汗水,但脸上依旧泛开笑容,“玄坤镜备好。”
蓝轻儿接过她的药,走到床上,深吸一口气,躺了上去。
万俟溪徐徐掀开盖住玄坤镜的红布,口中念念有词。刹那间,玄坤镜光滑的镜面散发出昏黄的微光,它们如同一层薄纱,轻盈地披盖在蓝轻儿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包裹得密不透风。
见蓝书杭朝她点点头,她眉头也没皱一下,立马将药扔进口中,咽下喉咙,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忧虑。
万俟溪拿着玄坤镜的手微微颤抖着,额角早就冒出细密的汗珠,剑眉紧蹙,像是躺在结界里面的人是他自己一般,紧张兮兮。
突然,结界里原本面目平静的人剧烈咳嗽一声,娇小的身子不停地发抖,手捂着胸口,整个人卷成一团,痛苦地呻吟着。
“轻儿!”万俟溪大惊失色,若不是蓝书杭及时阻止,他怕是扔了手中的镜子,跑过去将她拥入怀里了。
“这是她的内力散开,坚持下去,会没事的。”水月蓉仔细地听着她的呻吟声,细声说道,但她的背上也早已湿了一片。
“我……我没事。”内力从心脉夺蹿而出的瞬间,她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胸口快要炸开了一般,十分难熬,幸好从玄坤镜传来的源源不断的仙气迅速流窜到她的四肢百骸,压制住乱窜的内力,循循渐进地将内力引上正途,疼痛减少许多,方才松了一口气。
万俟溪疼惜地看着她,见她再是难受都始终保持这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心更是疼得如同刀割般,额上豆大的汗珠冒得更加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