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涟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实在累的很,清雅也就将她扶到床上,自己也轻轻躺了上去,关了灯。
?晚上,两个人都做梦了,梦到的却是同一个人。他好像在哭,在咆哮,又像是在忏悔,手中死死握着一把木剑,苦苦哀求着。
?人们都说梦是与现实相反的,你梦到的往往是得不到的,然而也有人说,只要你相信,就可以梦境成真。
?第二天一早,清雅让她吃了早饭,羽涟也只和清雅的父亲稍一寒暄,就告辞了。
?“天空有些阴沉,看样子今天会下大雨,羽涟,你小心啊!”清雅最后喊道。
“恩,放心吧,清雅妹妹!”羽涟笑着摆手作别。
?刚走出不远,她便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诺大的青莲山,自己该去哪里找呢?羽涟茫然无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青松一棵接着一棵,荆棘一片连着一片,羽涟背着包袱,努力往上看着,使自己尽量不觉得远。
??积雪消融的所剩无几,只是坡上的泥土还有些潮湿,路也有些滑。羽涟每次滑着,都赶紧找什么来抓,或者干脆扶到地上,没几次身上就满是黄泥,脏乱不堪。“子阳,等我!”她默默念着。
?远处的县城里,不时会飞上天几颗响亮的空响炮,“砰!”的一声巨响,炸出团团黑烟,消失在天际。不一会儿,又乌云遍布,竟连那黑烟也看不分明了,只有模糊一片。“得快点找到才行!”羽涟向自己诉说道,不禁加快了脚步。
?风雪变幻,翻云覆雨,这天气说冷,就突然冷了起来。轻柔的雪花沫撒了下来,像给青松穿了件薄纱,让人看着很不顺眼。“子阳,你在哪啊?”她开始担忧起来,轻轻喊着。
?“本也是一介弱女子,为何要若此折磨自己。”她这样想着,想尽力安慰自己。“对,只是因为我相信,这是我的信仰。”?
?林子里一瞬间没了光,整个青莲山都暗淡了下来,毫无生机可言。羽涟走了这么久,竟没有遇到过一个活物。心里难免有些不安,却又无人诉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走的急了,有时会滑倒身后一些大石头,总也惊起一群无名飞鸟。爬到最后,她简直要失去了意识,只是疯了般的冒着风雪,向上拼命的攀爬。直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她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通向山上的台阶,石阶上铺满了雪,注定是一段艰辛的路,她呛了一口冷风,才清醒了些。
?那是,一座庙?
?羽涟不顾一切的奔向那里,快到石阶的时候,她看见一块巨大的石碑,碑的表面有些残破,但是上面的字依旧清晰可见。
?“广善寺。”看来建造这座寺庙的的人,是想要让寺里的僧人广结善缘,与人修好啊!可惜现在早已荒芜殆尽,单是看这满地的落叶无人清扫就能猜到,她没再多想,继续向上走了几步。
?台阶旁是一棵百年的柳树,随然没有了夏日的青翠绿色,却也依旧挺拔秀丽。到台阶处的时候,雪已经下的极大,一片片结晶的雪片打在羽涟娇嫩的脸上,刺的痛彻心扉。雪中还夹杂着巨大的雨点,铺天盖地而来,重重的打在她早已湿透的衣服上。
?“冷。”她喊了句,接着便收了收行李,向上走去。台阶早以被积雪封住,雨水冲的台面蹭光瓦亮,滑溜溜的。羽涟才开始还扶着旁边的抓手,一点点上移,因是逆着风向爬去,没走几格,竟就累的没有一点力气。她只能跪在阶梯上,保持身体的平衡。接着勉强回头看了一眼,竟已经爬的老高,上面也没有一个可以让人驻足休息的宽大台子,好让人中途休息。不过也是,要是正常的天气,一般人一口气都是上的去了,甚至还很轻松,只可惜,现在确确实实的在下着大雪,刮着狂风。她甚至觉得,自己仿佛想要向后一倒,结束这让人心累的路。可如果那样,也就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但是现在,她好像并不是很恐惧,可能因为小时候常听到童话故事,那些主人公,是不会不小心被摔死的!而自己一直以为,自己就是童话里的主人公。
?阴霾密布,雨利风狂,羽涟一个人,那样跪在台阶上,一格一格这么往上爬着,风衣随风飘舞,雪白色的天地间,多了一点鲜艳的红色,竟也遮盖了痴人的眼睛。
?时间仿佛停滞于此,世间仿佛只有一人。
?路漫漫,情绵绵,寂寥的心,又有谁会懂得?
?羽涟觉得自己仿佛正被什么牵引着,这条路好像在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雪更大了,简直是场暴风雪,雨也下的肆无忌惮,仿佛想要将这不归人,好好戏耍玩弄一番。人世间不少人有这种爱好,喜欢欺压弱势,相比软磨硬泡,更喜欢用力量让对方服软,希望着对方会心甘情愿的服从自己的命令。
?不知这短短一点路,她用了多久才走完,只记得原本天还亮着,等她到庙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没有一丝光亮。然而当她回过头,看着山下的一切,竟也觉得有些凄凉。
?此时的青莲山四周,是整个柳县,这时候才看清,原来这青莲山,正好位于青莲县的中心。青莲县城灯火通明,繁华的街道上,迷人的彩灯更让人看的眼花缭乱,纷繁万千。火红的大灯笼一通亮了起来,耀眼的光芒,刺着她的眼睛,久久不能舒缓过来。青莲山的半山腰上,环绕着的小村庄也是喜气洋洋,远远的还能听到有小孩笑的声音,打闹的点着鞭炮,笑声未落,“砰”的声音,鞭炮就接连不断的炸响,整条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直以为年三十还好几天的,怎么突然,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日子过着过着,竟有些迷糊。
?本是家家团圆的日子,欢乐无比的除夕夜,自己竟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独自度过。想到这,她心里有些酸楚,不禁告别这欢快的氛围,只一人去敲破庙的门。
?门外的雪积了很厚,也没人出来清扫扫,她就这样敲着门,门前的大红灯笼随着清脆的声音,似乎也摆动了起来。恍惚的红色灯光,照见了门前几只鸟的脚印,就这样伴着敲门声,那些鸟的脚印,竟也在继续飘落的雪花中消失了。只剩下艳丽的红光,依旧在脚底匍匐着。
?她心里一凉,总觉得是个空庙,应该是早已无人居住了吧。她突然觉得自己好笑,傻的可怜,在下边的时候,就想到了或许这庙没人居住,再说学武哪会来这种地方呢?但就因为自己那一点莫名的希望,就莫名其妙的走了上来,想着又无奈的苦笑起来。
?正在这时,门里边却轻响了一下,接着红色的木门便缓缓开了。
?“请问这位姑娘,你找谁?”男子礼貌的问。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口气,把羽涟吓了一跳,吹得乱作一团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她忽的抬起头来,痴痴的看着眼前这位熟悉的不能再熟的男子。
?“子阳?”羽涟发自内心的喊了句。
?只见男子也像被惊到了似的,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喜,少许慌乱。
?他只是盯着羽涟的眼睛,千言万语何必诉说?“羽涟,你终究还是来了!”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整了整衣襟,未等她开口,就自己走了进去,羽涟紧随其后,没有说什么话。
?这是他第二次离她而去了,总是在她以为永远幸福的时刻,夺走她的幻想。甚至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这一生,都是似醒非醒,似幻非幻的活着。
?大黄狗被冻的直打哆嗦,躲在窝里暖和,只露出头望着渐渐小了的雪花,想着什么,见来了陌生人,竟也无动于衷。
?“你师傅呢?”羽涟无措地问了句。
?“睡了!”子阳轻描淡写的答道,等她刚一进门,子阳便将门关上,向大堂走了进去。
?今天是年三十,一年总共就这么一次,世上竟还有这种人,这么早就睡觉了。羽涟这想着,自然而然的跟在子阳后边。
?“羽涟,为什么还来找我?”子阳头也不回的问了句,拿着一把掀,一点点清理羽涟前面道路上的积雪。
?羽涟听了竟觉得刺耳,她差点就想反问上那么一句,“为什么要抛弃我,还是因为那次,那天晚上?”但她终究是忍住了,呆呆地看着白色的雪被一点点移开,只是弱弱的回了句:“我想你!”
?只听子阳叹了口气,进到里面后,轻轻点燃了蜡烛,借着烛光,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走到桌边,泡了三杯清茶,又邀请羽涟坐下。自己则坐在了床铺边缘。
?有一分钟左右,两人无语。子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笑道:“我先去做点饭!”
?“恩,我等你!”羽涟这样答着,似乎话里有话。
?羽涟盯着挂钟,颜色和家里的一样,也是棕色的,声音咚咚的想着,很是迷人。没一会,资阳就端来了两碗青菜,两碗白粥,还有一些米饭,递到羽涟手中一碗饭,一碗清粥,就坐了下来。
?“没有酒吗?”羽涟决绝的问道。
?“没有!”子阳依旧不假思索的回答。
?“没事,我带了!”说着就要从包袱里掏出桃花酒,嘴里还念着,“还是那次去我家的时候酿的,现在刚刚好。”
?酒的香气还没溢出,子阳就用手盖在她的手上,“不要拿了!”子阳冷漠的说了句,“我已经记不起那味道了!”
?羽涟不再去拿,只是默默的吃着,满心的愁苦,却又无人诉说,只能自己将这些东西,夹杂着米饭,夹着青菜,一股脑的吐了下去。
?“跟我走吧,离开这,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从新生活好吗?”羽涟乞求似的问。
?“你别这样,羽涟,我已经决定好了,一心只专注于学武功。曾经我就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虽然现在我也想不起来,但我能确定的是,我以前一定就有这个愿望。直到来到这,我才明白,学武功,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子阳一连说了这么多,才算罢休。
?“你说够了?”羽涟气愤的叫住了他,却又不得不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别学了好不好,为了我,就算是为了我,啊,子阳,行吗?”
?子阳迟迟没有回答,只是从门后找出了一根木剑,也不知由什么木头制成,看似毫不锋利,却又让人感觉它在蓄势待发。“羽涟,这把剑我作了一整天,但是始终想不出自己为何要作把木剑,你能猜到吗?”
?羽涟当然记得,他说他想用这把木剑,这把忍受了无数人的不屑,所有人都瞧不上眼的木剑,来保护他想保护的人。“这该是他的信仰吧!”羽涟脑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羽涟只是想着,想自己也算是美女中的美女,为何子阳,就不动心呢?那些日子,都是假的吗?她眼中有些闪亮,不觉早已黯然神伤,全都在脸上表露了出来。
?“你确定,不后悔吗?”羽涟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要问。
?子阳将木剑放回了剑鞘,继续让它倚在残损的墙上。“明天就下山吧,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子阳淡淡的说道,转身出了门。
?“后悔吗?”羽涟像是追问,又或许在问自己,只是子阳仿佛没听到。
?羽涟起身跟了出去,眼看着子阳向庙外走去,羽涟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殆尽,才默默的收回了茫然的目光。外边的雪下的柔缓了很多,只是静静的飘落到地上一些雪沫,月亮也露出了头,清浅的月光打在天空中的雪花,映出的全是自己无所适从的脸庞。
?这时,她看到远处的悬崖旁,一块巨大的银色岩石上,一个略显青涩,却又难掩成熟的身影,她最熟悉的人,正在巨石上,练着一式式的武功。他的脸朝着里边,毫无恐惧的做着熟悉的招式,一步一拳,亦步亦趋,铿锵有力。月亮就在他身后,散发着清幽的光芒,但在他的身旁,竟发现就连月亮,也变小了许多。
?也不知为何,巨石旁还满是积雪,映着月光,静静的在土里安眠,唯独那巨石之上,干净的有些梦幻。
?“是啊,忘不了,怎么可能忘的了呢?”她坐在前院的石凳上,就这么静静的张望着。无名的伤感与忧伤铺天盖地而来。
?正所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的每一个动作,羽涟都没有错过,每一个招式,都那么动人,让她无法忘怀。“该怎样?明天。”她不敢想明天,只能无力的伤怀。
?“呜恩。呜恩。”大黄狗睡不着,好似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一个劲的支支吾吾,像是想说话似的,只可惜,它不会。
?“嗖……砰!”随着远处一朵烟花的绽放,数十朵绚丽多彩的烟花迸射开来,宛如温柔多情的流星雨,淅淅沥沥,开出了七彩的花。山下灯火通明,热闹非凡,遥远的美食的香气,似乎都吹到了这破庙里,勾的羽涟的肚子,咕咕的闹着小情绪。羽涟忍不住走出庙门,靠着门框看着山下的美景,月色依旧,独缺了美酒一壶,才子佳人成对。
?今天是除夕吗?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在哪?是情人的身旁,还是当年的那个小院,是那破旧不堪的墙院,和那杂乱不堪的农具,还是那萤火虫提着绿色的幽灯,围着一棵树不停打着转。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有同样忧伤的一双眼睛,装着同样孤独的一个心灵,看着同样一轮清幽的明月?想着同样一个人。
?似幻?非幻?是梦境,还是真实?
?今夕是何夕?这轮凄幽的明月啊,你要如何将我引领,又将让我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