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又聚集在卧龙湖旁边的草地上,这草地就可以用一片片来形容了,草地上还恰到好处地放着几颗大石头,石头周围都争先恐后地挤满了顽强生长的草木,地方足够我们坐的了,阳光也被树木与石头削弱了大半,阿白带来了吃的零食,我们催促阿白继续讲解之瀚的异事。
“快点,快点!”大家一边催促,一边用手推他。
“好,好,好,别急嘛!”阿白慢条斯理地打开饮料喝了一口,然后又干起了说书人的勾当:“首先你可以假设一下,之瀚就是一个坏学生,然而这个别人眼中的坏学生却又是聪明的,他坏,是因为别人斗不过他的智慧,因此说他坏。有次之瀚在一个学校把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打得很惨,在当时,他已经满18岁了,直接被派出所抓了起来,关进看守所。不管派出所的人如何软磨硬泡,之瀚始终不承认人是他打的,之瀚知道,他是在一个荒郊野外打的他,没有任何人看到。所以他死活不承认,没办法,继续关着。他父母来探望他,告诉他,现在围墙院外有人靠着窗口,在底下偷听,之瀚脑子灵机一动于是跟父母说,他做了不止一件错事,有次把衙口街上的小何家的自行车偷了,隔壁家的玻璃门是他敲碎了,那漂亮的王二红在村口大树底下被他强奸了……他一口气对他父母说了近10件做过的坏事,还用眼神暗示父母不要吭声。”
“怎么会这样呢,继续啊。”大家听到正浓处,阿白又停顿了下来。
“喝口水嘛,大家也喝嘛,也让我休息一下”阿白笑着逗了大家一回。
不一会,大家又摆好倾听的姿势,阿白继续说道:“之瀚能想像到偷听之人是如何在墙角下拿着纸笔,飞快地记录着,心里如何乐开了花,仿佛捡到宝贝似的立即上报给派出所。派出所正苦于不知如何处置,既然有这些事件,那么他们所要做的就是调查事件的真伪,如果证据确凿,那么之瀚必定难逃此劫。于是派出所依着纸上所记载,一件一件地调查起来,认真细致,而又不敢马虎大意,结果一件,两件,三件,都不是真的,越调查下去,越没意思,越觉得被这记录之人耍了,但记录之人甚是耐心,一直求着派出所把事件调查完毕,结果,大失所望,十件里面,前九件全部是无中生有,而最后的打人事件也跟着前面的九件一起被认定为无中生有。之瀚被释放,安然无恙地从派出所走了出来。”阿白边说边放了几片薯片进嘴里,砸吧砸吧几下后,又喝了一下饮料继续说道:“我问了之瀚,他有没有打人,他笑着说,没有没有。但是他的笑暴露了一切,他是打人了,因为那人用假钱骗了一位老爷爷的辛苦钱,被他撞见了,他差点没把他打残。”
“之瀚不怕被抓进去?”
“如果没有那个偷听之人呢?”
“也许派出所就要认定他打了人呢?”
“没有那么多的也许,如果,或者,很多事件的形成自然有当时的很多因素一起铸就而CD要这么吹毛求疵,那都不要讲话,不要做事了”,阿白继续反驳道,“只要记住该记住的,分析该分析的。”
“之瀚在这个年纪就有着异于常人的思维,真是少见!”阿白意犹未尽地感叹到。
我是知道之瀚的,虽然他寄情于我,但我的心里还是没有放下大山,总感觉一起经历过的一些甜蜜怎么也不能让我相信他就这么轻易地不爱我了。然而,我说真正放下的时候,自己是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这个放下的时刻来得这么快。
那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之瀚的母亲,她在电话里痛哭流涕,说是之瀚住院了,要见我。我脑中闪现他那病怏怏的样子,心中止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难道他快死了?”我二话不说,心里在颤抖,哆哆嗦嗦跑到他所在医院,医院固有的白色被单被套,是我最讨厌的,此时正盖在之瀚瘦弱的身体上,他更瘦了,塌陷的双眼显得无精打采,他一见到我,双眼立刻闪现一丝亮光。一股悲痛的心情袭上我的胸膛,无论多么强悍的人,进了医院,也只能无力地抗争着。再出色的天才,面对病魔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之瀚的内心是强大的,他要与病魔抗争到底,而我也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再说癌症也是可以治疗的。我们积极地应对着一切身体发出的微妙信号,通过高科技医疗仪器,对一切病灶实施个个歼灭。然而我没想到的是,这些病灶很顽强,你打了这个,它又在新的地方另起炉灶,医生在收了家属三次红包后,一次比一次更加积极地出现在病床前,用暴突的眼睛看着之瀚,没有关切之情,却说出虚伪的话:“没事的,很多人治疗后都回家去了,只要你能吃就好。”
即使到最后一刻,我都是抱着信心的,但之瀚的身体明显越来越虚弱了,他可能预感到什么了,有时用害怕又渴望的眼神望着我,用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这时的我把帮他度过难关当做第一要事,一切他希望的事我都替他做。我不让他害怕,紧紧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开。治疗是痛苦的,我不想过多回忆,以免使自己难以承受,过度治疗最终带走了他。我恨那些给他看病的医生,恨那些拿了红包又没把人挽留住的医生,连着给他扎针的护士我都讨厌,甚而恨上了那所医院。
癌症这个鬼东西,我从没像此刻这么讨厌它。在我满怀希望的那段时间,即使现实一次次给了我几巴掌,在他还没咽气的时候,我仍希望有奇迹出现。然而当呼吸再也没能从之瀚的嘴巴里或鼻孔里呼出,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这治疗的阶段就是一个阴谋,一个骗局。在他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放下了对大山的执念,我感觉我不会再爱了。一个如此看重我,而又把一切智慧无私地传授于我的人,经历了这么一段苦痛,还是带着遗憾与眷念飘然远去,他对我的眷念我是明白的,但我曾一次次地让他的失望落空,他健在时连我的手都没有牵到,我很后悔,为什么连牵手这样一件小事都没有满足过他。我的心几乎碎了,照顾他的那段日子,我没日没夜地操心、操劳着,致使我的身体状况急转而下。他的父母很感激我的付出,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是回忆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