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灵惜拉上衣服,笑了笑,就势躺在君东篱的怀里,捧着他的脸,倔强道:“殿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扛沙袋了,你可以扛沙袋,我也可以。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想替你分担一丁点,一丁点就好。”
君东篱没有说话,抱起姬灵惜,脱去她衣服,将她放在温热的浴盆里,轻轻按摩她的肩膀。姬灵惜泡在温热的水里,每个毛孔都舒服得不行,这几天来,她终于洗了一个像样的澡了,他居然贴心地给她提前准备了热水。
君东篱轻轻在姬灵惜的肩上抹着药,姬灵惜坐在水里,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想脱下他的衣服来,看看他的肩膀怎么样了。
“姬灵惜,别闹,我一会还得出去呢。”君东篱挣扎着,躲过姬灵惜纠缠的手,笑了起来。
姬灵惜狠狠地拍了一下水,将头飞速砸在水里,又露出来,气道:“还要去啊,殿下,我怕你把自己累死了。”
君东篱捏了一下姬灵惜的脸,佯怒道:“姬灵惜,这还不怨你。我今天很早就回来了,本想跟你多呆一会,可你溜出去了,让我找了好久。”
“对不起。”姬灵惜头又藏进水里,掩饰她的过错。
姬灵惜躺在水里,把脸上的泥洗干净,露出清爽的本来面部来,顺手拿过铜镜,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这张脸。君天国最美的女子,难道就是她这样?看起来也平淡无奇嘛,加上之前脸被自己毁过一次,也不再完美了,哪里担得起最美女子的虚名,如果没有君东篱的药,她应该归属在丑女这一类吧。
姬灵惜忽地侧过身,抱住君东篱的脖子,身上的水沾湿了他的衣裳,撒娇道:“殿下,让我抱抱你,我想你了。”
君东篱静静地让姬灵惜抱着他,手上替她擦去身上的水,轻轻地将她从水里抱出来,穿上一层薄纱,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柔声道:“姬灵惜,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我很快就带你走了。”姬灵惜勾住君东篱的脖子,舍不得放手,他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辛苦,她好想把他留下来,让他好好睡一觉。
姬灵惜默默地看了他许久,终究是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让他一点一点远离自己的怀抱,看着他转身出门去了。她闭着眼睛,不自觉淌下眼泪来,她是真的心疼他了。
这一宿熬到天亮,君东篱未归,姬灵惜又按捺不住了,换了衣服,摸出营帐去。外面的兵,经过昨天的事,似乎都明白了什么,达成了某种默契,通通对姬灵惜的行动视而不见。这下正好,姬灵惜也省得躲躲藏藏了,大大方方地在军营里穿梭。
君东篱去黄河堤岸上巡查去了,这一查,没有一天一夜是回不来的。姬灵惜无事可做,又晃回了昨天扛沙袋的地方,自己挖起来沙来,刚扛了两袋沙子,又看到了昨天闲聊的那几人,扎堆又在路上唠嗑。
姬灵惜正好要打听消息,天遂人愿,就让她逮着他们了,今天非得好好折腾折腾他们,把他们嘴里的话都挤光了。姬灵惜扛了一小袋沙过去,跟在他们后面,咳嗽两声,笑道:“哥儿几个,昨天还没聊完呢,今天继续。”
那几人回头一看,发现姬灵惜突然在身后冒出来,俱是一副看到鬼后的惊悚神情,都僵在了原地。姬灵惜笑着打哈哈道:“别停啊,昨儿怎么聊的,今天接着怎么聊,把我聊高兴了,你们就没事了。”
那几人脸上硬挤出尴尬的笑,怯弱道:“我们·我们再也不敢背后嚼舌根了,您大人有大量,您饶了我们吧。”
姬灵惜笑嘻嘻道:“你们是忘了昨个儿聊到哪了?得了,我来起个头,昨天刚好聊到太子治水和霍家小娘子的事,继续啊!”
那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声张一字。沙包越来越沉,姬灵惜腰都直不起来了,像只蜗牛一样昂着头,手拍了拍沙袋,不耐烦道:“快些啊,我等着听呢。”
那大高个停顿了很久,鼓起勇气道:“太子·太子·殿下治水很卖力·”这个大高个说话结结巴巴,姬灵惜听着心急,眼神里冒火,狠狠盯着他一眼。
大高个被姬灵惜一盯,心里发憷了,豁出去了,竹筒倒豆子般飞快说道:“太子殿下治水卖力,是想在黄河献祭之前,把水灾平息下来,这样能保住他的小娘子,我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小矮个见大高个说出来了,也按捺不住八卦的嘴,补充道:“对啊,听说朝廷都已经同意黄河献祭的事了,就只有太子殿下一人竭力力争,不肯退步,一直不同意。你不知道啊,朝廷对太子殿下拖着黄河献祭之事不办,非常不满,现在整个清河城都乱起来了,灾民们激愤不已,到处作乱,要求朝廷给个交待,把河神的愤怒压下去。”
姬灵惜顿觉不安,又很是好奇,追问道:“献祭之礼是什么样?你们听过没?”
一小兵凑近,低声道:“这个你都不知道啊,以前怎么办的,这次就接着那么办呗。”说完,伸出一只手帮姬灵惜托住沙包,把沙包的重量分了一点过去。
姬灵惜这才轻松一点,直起身来,抓着头,疑惑道:“以前?什么以前?”
那小兵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你不知道啊,二十多年前,黄河也决堤过一次,那次被献祭的是皇上的一位妃子,那位妃子据传是君天国第一美人,那模样身材如同仙女下凡,人间绝色啊,听说那位妃子在祭坛上被割开经脉,再活活沉入黄河底。”
“不,不对,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他还只是君天国太子,我猜啊,他能顺利登上皇位,跟那次献祭有很大关系。你说一心为民,能把身边那么美丽的女人都舍弃了的太子,你说老百姓谁不感动啊,谁不拥护他。”
“那妃子献祭后,黄河水灾停止了没?这献祭有用没?”比起那位妃子漂不漂亮,姬灵惜更关心献祭的结果。
小兵一甩头,不在乎道:“淹,献祭之后,黄河水照常淹。你甭管它有用没用,百姓们高兴不就完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说不定黄河这次决堤,就是那位妃子积怨太深,寻仇报复来了。”姬灵惜嘴角一抹冷笑。
那小兵摇头道:“不会吧,我听老一辈说,当时献祭时就考虑到了这个,阴阳家把那位妃子的经脉都割断了,血流进黄河,还打散了她的魂魄,都这样了,那妃子再无复仇的可能了吧?”
毒,真毒,皇上这老家伙,行事够狠够绝,根本没有心肝,姬灵惜在心里狠狠地骂道。
“你们说,这次黄河献祭之礼,被献祭的会是谁?”另一个小兵摸着头问道,显然他没有参加昨天的聊天,他是个新面孔。
高个子兵戏谑一笑:“那还用说,肯定是轮到咱太子养的那小美人呗,哎呦,那位霍姑娘中头彩了。”
“你说咱们太子殿下也真是,爽快同意了这献祭之礼多好,不过损失一个女人,却能借机巩固自己的地位,多划算的买卖。你们说,再漂亮的女人,也抵不上君天国的江山吧,等他做了这天下的王,什么样的美女没有。为了一个女人,咱太子犯得着跟天下人作对,连带我们累死累活的筑坝,几天都没休息了。”矮子兵一脸怨气,对太子的不明智甚是不满。
高个子兵转头看着姬灵惜,气恼道:“就是,就是!我看你也是太子身边有点脸面的人,能跟太子说上话,你该多劝劝他啊,这是为他好。”
姬灵惜脸色阴沉得可怕,微敛双目,赤红着双眼,咆哮道:“滚,我该劝太子阉了你们。”那群兵见姬灵惜突然发火了,她周身全是怒气几欲爆炸,被吓得一哄而散。
献祭?还要拿美女去献祭?开什么玩笑!这种自然灾害跟河神发怒有什么关系,就算把君天国所有女人都献祭了,黄河决堤这事也解决不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河神,封建迷信害死人!如果这献祭这事真的管用,姬灵惜倒是愿意一死,可是这根本就是白白送死,她为什么要做这冤大头。
现在这事摊到姬灵惜头上来了,姬灵惜真是连叫屈的地儿也找不着了,她无辜得很,心里也更烦躁。幸好在事情扩大之前,君东篱已经将她带离了清河城,带到了他的兵营里来,不然姬灵惜真的有可能被灾民逮住沉到黄河里去了。他们走之前,霍楠澈说过水玉瓒急急忙忙进了清河城,肯定跟黄河水灾的事有关系。
这么多事缠绕在一起,姬灵惜想着脑子就疼,心里暗暗发狠说:想要她姬灵惜去献祭,平复那劳什子河神的愤怒,做梦吧!想要她死,她偏不!
姬灵惜赌气扛了半天沙包,累到动不了了,拖着虚脱的身子往回走,到了营帐了,里面没有光,君东篱还没回来。姬灵惜心里全是失望与难受,她偷偷躲在一个角落哭了一场,她怕自己情绪失控会影响到君东篱的心情,是以自己先排解好了,等君东篱回来,她依旧是那个爱笑和无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