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君东篱又消失了,姬灵惜看着空荡的营帐,怅然若失。洪水又告警了,君东篱又得忙活一阵了,老天啊,为什么不给他留一点歇息的时间,哪怕一点点也好啊。姬灵惜一夜未眠,坐在书案前熬到天亮,看着太阳一点点爬高,又熬到了中午,君东篱还是没有回来。
长时间的无言等待,姬灵惜再也熬不住了,又换回了士兵装扮,打算去营帐外打探消息,再也不能干等着了,她观察了下四周无人,轻手轻脚地出了营帐,装作巡逻兵一样,装模作样地四处走动。
走了几个营帐的距离,姬灵惜瞅准没人,伸出胳膊放松一下,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向这边来,姬灵惜加快了步伐,想趁机溜掉。那人紧追不放,站在姬灵惜身后,大声喊道:“你·鬼鬼祟祟的干嘛?还想跑!你哪个营的?又趁机偷懒,可算被我逮到了。太子殿下最讨厌手下人偷懒了,若是让他发现了,你就等着挨板子吧,行了,跟我走,去河堤上干活去。”
姬灵惜正想去君东篱监工的地方看看,正愁找不到路,这下也好,这个兵刚好能给她带路,她也不说话,低着头,跟在那个兵身后,一副认错的态度。一路往河坝走,姬灵惜远远瞧见河堤,水已经漫很高了,汹涌澎湃,随时可能倾泻而出,水势凶险万分。
那士兵将姬灵惜领到河坝上,命令道:“行了,你就在这扛沙袋吧,把这些沙袋扛到河堤上去。小子,你若是再偷懒,让我瞧见了,我不会再放水了,你就直接去太子面前领罚吧。”
说完,那士兵走开了,姬灵惜看着满地的沙袋,心中叫苦不迭。这一袋起码有几十公斤吧,她怎么扛得起来,她试着去搬起一袋,使出浑身解数,沙袋还是纹丝未动,姬灵惜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
姬灵惜这口气刚没喘匀两口,那士兵长又转回来了,怒道:“你怎么又偷懒了,你这身子比太子还金贵?水势紧急,连太子都亲自去扛沙袋了,你还有脸偷懒,这个月和下个月的俸禄不想要了。”
姬灵惜听到这兵说君东篱也去搬沙袋了,她狠狠咬着牙帮子,使劲说道:“好,我搬!”姬灵惜自我鼓励,自我打气,君东篱身为堂堂太子,他都能搬沙袋,她身为他的女人,她也可以,她必须可以。
事实证明,再强烈的决心在现实面前,还是不堪一击,当姬灵惜使出她所有潜力,弯身把沙袋架在肩上后,她根本就站不起来了,更别提走路了。旁边一个小兵,终于看不下去,走过来,卸下姬灵惜肩上的沙袋,扛到他的肩上,摇头鄙视道:“你啊,就这小身板,还能来这当兵,走后门进的吧。行了,你去挖一小袋砂子吧,能扛多少算多少。”
姬灵惜见这小兵善良得可爱,好奇问道:“怎么着?当兵这么累的活,还有人走后门抢着进来啊?”
那小兵白了姬灵惜一眼,一脸的嫌弃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啊,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太子手底下的兵待遇是最好的,谁不想来。”
“待遇好?怎么个好法?我听说太子是个冰块脸啊,很难相处。嘿嘿,我刚来,还不太清楚。”姬灵惜故意卖蠢。
那小兵没好气地说道:“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太子啊,虽说治军极其严厉,操练士兵堪称魔鬼,但好歹赏罚有度,该罚该赏,一视同仁,而且太子从不克扣底下人的饷银,还经常给奖励,也不阻拦家属来军营探亲,你说这还不好?”
“好,特别好!”姬灵惜大声附和,她以前不知道君东篱在他的军队里这么得人心,听到别人夸他,她嘴角上扬,心里也不自觉骄傲起来,好像夸的人是她一样。
姬灵惜挖了一会砂子,又扛了一会沙袋,体力也渐渐用光了,早知道要干体力活,她就该多吃点了,不过她不能停,除非累死了。忽看见前面有几个小兵一边搬砂子,一边挤在一起,窃窃私语,姬灵惜的好奇心又上来了,迅速扛了一袋沙子,挤过去打岔道:“你们聊什么呢,带上我一个呗。”
那群兵齐看了姬灵惜一眼,嘲笑道:“你新来的吧,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操练过的,看你一个孤零零的,以后你跟着我们哥几个混呗。”
姬灵惜弯着腰扛着沙袋,跟在一边,哈哈道:“好,好。”她是真的直不起身子来。
为首一个高个兵凑近人群,压低声音道:“你们听说了没?那个传言··”
另一个矮兵一拍脑袋,大声说道:“早听说了,都传开了。据说这次黄河决堤,是因为河神发怒了,只有把君天国最美丽的女子献给他,才能平息他的怒火,这场洪水才会停止。”
姬灵惜在一旁,好笑道:“一个女子就能阻止自然灾害,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种无脑传言,也有人信啊,也太无知了吧。”
另一个矮兵急着抢白道:“信,怎么没人信,你是不知道,那些灾民和怕水灾扩大的百姓都信,他们家里算上祖上十八代下来,都生不出一个有姿色的女儿,又不是拿他们家姑娘去献祭,有啥不信的。”
最小的兵总结性地感叹一句道:“这就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传言是真的呢,不就是一个女人嘛,试试看不就知道灵不灵了。这每天死的人那么多,多死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嘛。”
为首那个高个兵,皱着眉头,唏嘘道:“这不好吧,那姑娘多无辜啊,就因为长得比其他人好看些,就该死了?”
另一个矮兵叹气道:“命呗,长得好看,不得付出些代价,不然凭啥她长得好看啊,别人就都丑。”
姬灵惜一听,脸条件反射地往沙袋上蹭了蹭,往脸上蹭了好几把泥,虽然说她今天出门前已经把自己捯饬得跟个叫花子一样,但她还是有点心虚。
先前抢白姬灵惜的兵,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我听说,清河城那边动静闹得可大了,那些灾民到处抓长得好看的女子,群呼要举行献祭大典。”
最小的兵凑过来,色眯眯笑道:“那群灾民懂个屁啊,若说咱们君天国最好看的女子不就是仙客居里姓霍的那丫头了。听我说,我有一亲戚,在仙客居见过那丫头,那丫头虽说一身男装,我亲戚看了都直呼惊为天人,更别说她女儿扮相了。”
矮个兵笑道:“那丫头啊,连我这种不关注市井传闻的人,都听说过她的大名。你们知道不,我听说她是咱们太子殿下的人,咱太子爷把她护得跟个宝贝似的。”
那个高个兵,一拍脑袋,豁然大白道:“哦,我明白了,难怪咱太子爷治水这么尽心尽力,原来是怕这美人没了啊。”
那小兵啐了他一口痰,气道:“你才知道,蠢成狗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
姬灵惜怔在原地,肩上沙袋一扔,怒道:“我不搬了。”她心里非常不安,命都可能没了,还搬什么搬。
那群兵停下来,讥讽道:“小子,你不搬,就等着吃板子吧。”
天色已暗,君东篱估计快回营帐了,姬灵惜也得想个法子赶紧脱身回去,正愁眉不展时,忽看见一个军官慌慌张张地往这边跑来,对着先前逼她扛沙袋的兵一通说,隔得远,她也听不清楚。
那个兵跟个斗败的鸡一样,病恹恹地朝姬灵惜走来,哭着求情道:“公子啊,你怎么不早跟我说你是太子的人啊,你这不是存心害我嘛,我要是知道你是太子的身边人,你一手指头我都没胆让你动啊。公子啊,你饶了我吧,我还家有老小呢,你就放过我吧。”
那群刚才还多舌,咋咋呼呼的兵们,见他们的头此时正低头丧气,唯唯诺诺地跟姬灵惜哭着求情讨饶,都面面相觑,诧异不止。姬灵惜回头看来他们一眼,咬着后牙槽,恶狠狠说道:“你们··一个个,都等着··”
后面的那群兵,这才有些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你·你不会·是··完了,完了,吃板子的是我们。”姬灵惜吓唬了他们一通,趾高气昂地走了,却是心虚得不行。
姬灵惜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营帐,进门前又把自己收拾了下,使自己看起来还有个人样,营帐内有灯光,君东篱已经在营帐内了,脸色冰冷严峻。
姬灵惜自知理亏,在君东篱发火之前,装柔弱道:“殿下,累死我了,我扛了一下午的沙袋,肩膀都要掉了。”
君东篱一听姬灵惜扛沙袋了,表情顿时转为心疼,将姬灵惜拉到他身旁,解开她的衣领,让肩膀露出来,里面已经通红一片,他又心疼又气道:“姬灵惜,你怎么老是不听我的话了,为什么不在营帐内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