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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反叛

“这就是交易吗?”望着那漫天的红枫,遍地的血,他双瞳宛如夜色的暮霭,漆黑长发如流倾淌在漆黑的衣袍。果然,比起三年前,他的功力变强了不少。

“够了没?”又是一道清冷的声音,鲜血在秋暮里寒凉刺骨,“放人!”良久,红衣少年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深不可测的眼眸是不近人情的暗褐色,凉意砭骨。

“还不够哦。”一声轻笑,透着丝丝魔性,讥诮着,黑衣男子披散的长发掀扬在脑后,慵懒而邪恶,“你以为灭了区区一个青狼帮就能让我放过他们?那他们的命未免也太贱了吧。”

“说。”红衣少年声音很冷,似乎不愿与面前之人多说一个字。他火红的衣袍,在秋风中猎猎起舞,竟比死人的血液还要阴冷。

半晌,黑衣男子眸子闪动出阴毒而霸烈的光,突然笑了起来,宛若九冥之下的魔使:“我要你毁掉。”

你敢吗……曾经最骄傲的王子。

“还有什么也一并说了吧。”红衣少年冷冷接口,淡静的眸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早已明晓面前之人的贪婪性格。

“我要她。用她,和你的名誉,来交换他们的性命!”黑衣男子道,意味深长的眼神,森然如地狱幽鬼。

可是小青?!“毁掉我没关系,但是……”红衣少年微微犹豫道,眸中有一抹决然,“这是你我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其他人。你知道,虽然他们的命在你手中,我现在仍可杀了你。”

沉默良久,黑衣人桀桀怪笑:“你能杀得了我?”哼,你可知我说的是谁?你还有关于她的记忆吗?

“不要怀疑我杀人的能力。”天外,一片暗红的枫叶如蝶翩跹,舞过优美的弧线,红衣少年愠怒道,“我既已杀了这么多人,就不怕再多加一个。我早就不是半年前的我了!”

枫叶悠然停落在黑衣人咽喉前半寸处,静止不动。

“好,你是第一个和我讨价还价的人。”妖娆的男音变得沉缓而阴鸷,“你可以暂时不将她让给我。但总有一天,她会回到我身边的!你小心了……”

白梅,你逃不掉的……

三年了……就算你还要再躲下去,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在银月山庄的日子,转眼间过去了半年。

青凰愁眉不展,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恍惚中,像是又回到七年前,那任性难测的少年……

半年来音讯杳无,每次询问唯一知情的云清霜,对方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知不觉间,她的轮廓也变得清瘦。

云清霜却待她极好,就像是对亲妹妹般照顾有加,让她心里不再那么难受。至于雕羽阁,云清霜已派人帮她打探到,玉鸾大姐的伤势已无碍,并同意接受圣光教指派,共抗魔宗。

可是这时,舞枫回来了。

青凰微笑着出庄迎接,却见到一对璧人。

笑容,在唇边僵硬。

红衣如火,马上那人却冰冷。长发飞扬于半空,眼眸深褐而无情。他怀中紧偎着素衣英俏的少女,笑容轻宛而幸福。

那是云雅然!素白长裙的她,一改往日假小子般的模样,竟出尘如九天仙子!

青凰呆了呆,转身就向自己屋内冲去,衣袖却被人紧紧拉住。

她回眸,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分明有罕见的笑意!

那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微笑!

“为什么一见我就想逃?”他紧握着她的手腕,凑近她,低低道,“我就那么让你感到害怕吗?”

“我……”她突然扑入他怀中,紧紧拥住她,委屈的泪水决堤般涌出,“师兄,你不要走,不要再离开小青了好不好?你知道小青有多害怕吗?师兄,你是小青一个人的,谁也不可以和小青抢!”

深褐色的眼眸忽然划过无边的暗痛。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挑出她项上碧绿的玉坠。那,是只雕琢精美的青凰。

“你曾说过,这是你娘亲留给你的,也是你名字的由来。”他眼眸深处闪过一抹不甘,“告诉我,你娘是谁?”

“师兄?”青凰诧异地抬起头,小鹿般的眼眸娇羞惹怜,“自我拜师起,娘亲便要我发了毒誓,不可说出她的名姓。可是,师兄……”

“不,告诉我你爹是谁就行了。”舞枫摇头,顿时明白了什么。这,可真像她的风格……

青凰微微一笑道:“我爹、我爹是南楚沐铮。师兄,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就是命吗?

你是她的女儿,而我,却是那个人的儿子……

他轻抚她卷曲如浪的长发,目光深沉:“小青,最近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就留在庄内,哪儿也不要去。我每天都会来看你。”

“师兄,让我和你一起!”青凰急忙道,“我的武功并不差!”

“不。”他定定凝视她,沉沉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别人帮忙。”他的眼眸忽然变得阴郁难测,“小青,如果有一天,我变坏了,你会不会恨我?”

青凰被这莫名一问问得怔住,却仍旧脱口道:“师兄怎么可能变坏?师兄是天底下头号大好人!”

“我是说,如果……”他的声音低至不可闻,右耳亮红流苏闪烁出绚丽而妖冶的光晕。

“不会的!”青凰道,“师兄若变坏了,小青也和师兄一起变坏!”

“是吗?”他摇了摇头。到时候,她真的会原谅自己?

等到自己变成下一个墨瞳……

黄泉宗。

放眼的曼珠沙华,开成一片火红而诡异的海。

花丛中伫立着一黑一白两道绝世的身影。

“阿梅,你变了。”黑衣披发的男子,漆黑无底的眼眸中浮过丝丝阴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白纱蒙面的女子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俯身触摸地上火红美丽的花朵,漫不经心道:“做得过分的人好像是你,夜。而我所做的,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别再固执了!”黑衣男子薄怒沉喝,“他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你!这么做还有没有意义!”

“他不是已经认识了云雅然吗?”那女子依旧不紧不慢道,“她都有机会,何况是我?”

黑衣男子深深扫了她一眼,忽而捏紧双拳,转过身去,冷冷道:“你似乎忘了,她和他,都是白道正派之人。而你,跟我一样,只配生活在黑暗之中!他,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白衣如雪的女子浑身一僵,手指轻轻颤抖,折落了一片猩红如血的花瓣。

接下来三日,江湖上并无太大风浪。然而,舞枫出去得一天比一天早,回来得一天比一天晚。

他一回来就去了清云斋。

云清霜握着满手的文卷,望向面前红衣少年,神色沉重:“你说你已脱离了圣光教?”

舞枫深褐色的眸中闪动过一丝痛楚,忽而平静到不近人情:“永夜要毁掉我,我不能让师门也跟着我蒙羞。”

“可你,你只是……”云清霜轻叹,起身无奈地望着他,“这代价,未免太沉重了。”

“为了不让他起疑,只有答应他。”舞枫咬了咬下唇,努力使自己的目光冰冷,“其实也没什么,我根本不在乎声誉。”

云清霜无奈的瞥了他一眼。这个人……是音袭口中那优柔寡断的三师弟吗?半年来,他的变化有多大……从温润如玉到冰冷似铁,在永夜的身边,他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永夜都让他做了什么?

“你自己保重。”

舞枫垂下双眸,低低道:“这次小青得留在我身边。”

“怎么,”云清霜蹙眉,“难道我保护不了她?”

“不,”舞枫叹息,沉重道,“我不想连累山庄。更何况,永夜知她在此。等到我完全毁掉,就会送她回来。那日子不远了……到时候,我希望能将她托付于你,由你来照顾她一辈子。”

“不行!她可是你的……”云清霜疾呼,额上青筋微现。

“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舞枫摇了摇头,眼中隐有失落,“云大哥,你对她的情感,我都知道。让她和你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

云清霜愠怒:“她爱的人是你!你怎能如此推卸责任?”

舞枫只是摇头,强抑心底情愫,尽量使声音变冷:“可我并不爱她……过不了多久,她定会对我绝望的!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他深褐色的眼中流转着残酷,如火的衣袂随风而摆,暗红的枫叶花纹栩栩如生。

冰冷的屠场,红袍如嗜血的阿修罗。

漫天翩舞的红枫,切割着一条条生命。伴随满目的鲜血与冲耳的惨嚎,蔓延开绝望的气息。

红衣的少年痛苦地靠在一棵枯死的树干上,拼命压制着一波接一波汹涌叫嚣着的恶心感。

终于,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瓷瓶,倒出一粒鲜红的药丸纳入口中,方平息住翻涌而上的血气。

哈哈,嗜血丹……当年父王拼杀于北凉之时,服用的,不正是这种能暂时让人发狂而提升身体素质的毒*药吗?

重蹈着上一辈的覆辙,原来自己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他一惯见不得厮杀场面,尤其是出于自己之手。然而此刻,他却面无表情注视着生命的流逝。

冰冷地转身离开,遍地血腥触目惊心。

客房的门被推开,又紧紧合拢。

少年侧影锋冷如刀。

“师兄!”青凰飞跑而前,拉住他双手,“你回来了!”

“嗯。”他的手,冷得让她打了个寒噤。浓重的血腥味,冰凉泛滥。

“你、你出去做什么了!”她惊呼,难以置信地凝视他,原本红扑扑的脸颊一点一点失色!

“没什么。”舞枫冷冷开口,深眸无情得让人心惊,“往后不要再叫我师兄。”

青凰用力摇头,双手紧握住他,任寒冷刺破肌肤:“告诉我原因!”

“我已经脱离了圣光教。”他忽然又笑了,那笑容充满了残酷,“我好像说过,我会变坏。”

“师……你、你不要这样!”青凰将脸埋入他原本温热此刻却毫无温度可言的怀中,双手拥紧他孤冷的腰身,嘶声道,“枫,你是不是被人逼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这一点也不像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舞枫脊背绷得笔直,仿佛是一座冰雕。他的嗓音凉到刺骨,没有一丝温柔。

“你留在这里,我要去见一个人,晚上回来。”他面无表情,赤*裸裸地命令道,“在我回来之前,你——那里也不许去!”

门再次响起时,已是深夜。

青凰去开门,红衣少年沉默的瞟了她一眼,便疲倦地倒在榻上。

一连数日,他都是这样,沉默得可怕,让她心里极度不安。

可她依旧听话地待在小客栈。困于一室的青凰并不知外界早已风起云涌。黄泉出现的神秘红衣杀手,已经成为比永夜这虚无缥缈的魔王更令人害怕的梦魇!

他近在眼前!

江湖有传言,他正是圣光教叛出的三弟子舞枫。

不过数日,他和黄泉的手下已灭了十来个小门派。圣光教最厉害的弟子,居然倒戈向了黄泉。

也有人站出来,说舞枫并不是这样的为人。即便那红衣杀手是他,也只会是被逼无奈……说着话的,是“冷剑青锋”柳少华与其妻黄心心。然而,却被所有人嗤笑,笑他们年纪太小道行太浅,知人知面不知心。

唯有青凰,每夜看着他益形清减的倦容,心如刀绞。她并不知道他自我毁灭的痛楚,却能和他一样痛楚,仿佛体内流有相同的一半血液。

他每夜都沉溺于梦魇中,她却夜夜失眠。

他习惯性紧蹙漆黑如剑的眉,面色惨白冰冷如地狱中的鬼。

直到一天夜里,她听到他在噩梦中呼喊:“永夜,放过他们!你让我去死好了!”

他嗓音嘶哑欲碎!

永夜?

青凰眸中划过阴冷的疾电!

难道这么快,他们就交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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