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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倾心

樊越见叶咏和舞枫同桌,不觉舒了口气。幸好未得罪他,看来这小子和三师兄倒是似乎已熟识了。若是惹恼了三师兄……身后,副门主金元从外走来,在他耳畔低低道:“门主,银月山庄雅然小姐来了。”

樊越一怔,今天来的都是大人物!他向堂内诸人一抱拳,转身匆匆离开。

叶咏轻笑着,望向舞枫道:“你脾气可真好,别人都这么骂你呢,你难道就不生气?”

舞枫微微低下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没必要。”他低低说,“他不过说了几句话,忍过去就没有了。”

“有道理。”叶咏单手支颐想了想,又摇头说,“可我还是受不了,非骂回去不可。这又是为什么?”

记忆中的他,似乎变了。

“因为你是你,我是我。”舞枫轻叹,深褐色的眸子划过无奈的心伤。若是换做以前的自己,也会如此忍气吞声吗?

门外,有女子清脆亮堂的嗓音响起:“这可是肖堂主亲笔写给我的!只是目前还不确定,请门主让雅然亲自入内看看!”

“小姐,到了。”樊越道,向堂内一指,“就来了这么多,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小姐,你看……”

“他!”一声清叱,粉裙蓝袄的俊俏少女已踏入门内,伸手遥指,“就是他!”

“姑娘说我?”叶咏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自己问。

“不是你,是他!”雅然杏眼圆睁,俏面微红,手指却固执的不肯放下。

“我?”沉静的红衣少年缓缓抬起脸,轻轻瞥向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仿佛投入了一块小石子,泛起丝丝波澜。

“……”云雅然全身僵了僵,要说的话却凝固在空气中。她的面颊,苍白得像是瞬间被抽干了血!

真的是他吗?那个曾经要走了她的心的人……三年了,他还记不记得那段痛楚的过往?

只是轻轻一瞥,那人又垂下眼眸,温雅清俊的面庞上没有一丝情绪:“可我从未见过你。”

从未见过你……

云雅然僵立。

樊越眼珠转了转,忙来打圆场:“三师兄,许是雅然小姐记错了,莫要责备她。”

三师兄?!

堂内诸人,纷纷瞠目结舌。居然,居然能让樊门主称其为师兄?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樊越摆摆手:“既然大家都来齐了,就由樊某来介绍介绍!这是天门帮帮主龙云天,”他指向第一桌的大胡子。大胡子没理他,只顾着喝酒。

他又指向第二桌:“二位女侠是玉青峰的环佩双剑,年前便是二位女侠捉了段空入狱。”白衣的双生姐妹齐齐冷哼一声,愈发目中无人。

“这二位是正义堂的盛锋堂主和盛锐副堂主,这位是智和大师,这是‘冷剑青锋’柳少华公子和巨象帮帮主黄升的掌珠黄心心姑娘。”

“这是茂城叶家的叶咏公子,”他指向最后一桌,轻咳一声,恭声道,“这是圣光教圣翎第三弟子,雪莲宫舞枫师兄。”

静。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尤其是大胡子龙云天,心底没来由一阵惶恐。自己刚刚怎么就冲撞了这个小祖宗?!

天啊,圣光教!

为什么这么可怕的人今日会来此处……

“这、这位姑娘……”樊越望向红衣少年身畔的青裙少女,忽然发现自己竟忘了询问她是谁。

“小女子青凰,是舞枫师兄的小师妹。”轻柔的声音打破僵局,青凰福身,笑靥如花。

自己入雕羽阁可是秘密,不能说出来。幸而师兄告诉她,自己至今未被圣翎师傅从圣光教中除名,而离教的消息,也一直被封锁得很好。

话音刚落,就连樊越亦怔在原地。

圣光教四徒……三弟子的小师妹,不就是四弟子吗?圣光教,居然二位弟子齐至于此!

云雅然瞥向青凰,漆黑美丽的眸子划过一缕无人察觉的阴霾与惊痛。

叶咏微微侧首,打量起这从见面到现在才说一句话的清丽少女。

他蹙眉。

他发现,自己居然看不懂这个小女子。

她,太善于伪装了。或许本质上,她就是第二个女魔头白梅……

“银月山庄云雅然,见过舞枫师兄、青凰师姐!”这次,是英俏的少女打破静默。她冲二人微施一礼,嗓音又脆又亮。算了算了,他喝过忘情水,又怎会再记得?

只是那句“我从未见过你”却如同利剑,深深刺伤了她的心。

“雅然妹妹不必多礼!”青凰一把拉住她,拉到自己身畔,笑说,“咱们先坐会儿,黄泉的人,还不知什么时候来呢!”

一句话说到重点,众客亦回过神来。

“怪了,这黄泉魔宗,怎么还未派人来?”几个时辰后,天色已黄昏,有人不觉奇道,“莫非情报有误?但这也不可能啊!”

舞枫一言不发,深褐色的眼眸变得阴霾又变成幽黯。

堂内众人议论纷纷,叶咏似笑非笑地凝注红衣少年,揣度着他眼神的变化。一旁,青凰和雅然正开心地交谈着毫不相干的话题,好得像一对亲姐妹。

终于,众人的目光一起转向沉默的少年。

他,沉默得有些异常。

“三师兄,你瞧这黄泉魔宗……”樊越替众人开口,也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他们不会来。”舞枫抬起脸,深眸澄净如海。漆黑的长发如缎般闪动暗红光泽,“我想……是我的行踪,暴露了。”

诸客皆是一怔。

“怎么会?!”少年剑士柳少华惊呼出声,诧异地望着这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三师兄。

“但只要我和小青一走,他们立刻就会来。”舞枫白皙的面庞微微有些失血,“而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并不会在此久留。”

“那么施主,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智和大师双手合十,发话道。

“我和小青连夜便走。黄泉就算会来人,诸位也一定能应付得了。”舞枫淡淡说,却仿佛已成竹在胸。

“哦,你怎么知道?”叶咏似笑非笑,衣袂随风轻扬,“说不定你一走,永夜与其座下四使就齐齐攻来呢?”

“他,来不了。”舞枫偏过脸,亦似笑非笑凝视他,“叶公子,你家住茂城,而我正要去古城。你我不妨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小青,你看如何?”

青凰灵动的眼眸闪了闪,似乎想到了什么,甜甜笑说:“好!叶大哥,这下,可是有两大高手替你保镖呢。你说说,这定金该怎么付?”

“不,不,是三大高手!”云雅然不明所以地凑热闹说,“我也回古城呢,叶公子,你就和我们一起走吧,说不定还能接到大生意呢!我们山庄弟子很多,你要是来的话……”

小姑娘开始说个不停。

叶咏笑容有些微的不自然,当着这么多的人他并不好意思发作,更不好拒绝。连首座的大胡子都开始劝他,说他既没武功,又是富家弟子,一个人行走会很危险。

他瞥向舞枫,笑容僵硬,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看来你说的没错,永夜那家伙……似乎,还真有可能来不了……”

枫,比起三年前,你更加不好对付了。

古城,到处是小桥流水的秀雅景色。

月白锦衣露出一角,俊雅公子手摇素绢折扇,款款走过亭台轩榭,穿过长长的雕花甬道,向庄外而去。

面如皓月,风雅端正,云清霜唇角噙着一抹淡然的微笑。刚刚管家说小姐带着几个自称是她朋友的人在庄外等候,他便想亲自迎接,也看看雅然丫头会不会交朋友。

“雅然,你哥哥果然也算得上一个人物呢。当然,没本少爷俊。”远远的,叶咏就看见了月白锦衣的公子又习惯性地和自己比较,似乎容不得别人比自己生的好看。

“我大哥可比你强多了!”雅然不服气道,“现在这天下谁不知我大哥名号?你再看看你,别人只知你爹叶先生,谁知道你!”

叶咏摇头自嘲的笑了笑,也不再和她计较。

不一会儿四人随云清霜入了庄内。

年轻的庄主说音袭不日方至,但此刻已经离开。他给各人安排了宿处,便去处理庄内事务,说是有要事,一会儿再回来。天色已晚,各人便回各自房内。

叶咏吵嚷着偏要和舞枫同房,云清霜见舞枫一言不发,也就随他去了。

次日一早明幽来银月山庄接这个主子,他也没多停留,同黑衣保镖径回茂城去了。

舞枫并未送他离开,他轻抚掌心的黑玉令牌。

他默忖着昨夜,黑衣公子对他说的话。

……“我答应了你的要求,这么点小事,你也要替我完成。”狭长而美丽的凤眸微微眯起,公子笑得那么邪气,“当然,你尽可去维持这个武林现有的秩序。因为我暂时,也无暇妨碍你。”

他拉过他的手,将掌心一枚冰凉硬物交与他,笑容妖娆绝世:“这是‘薄暮令’,有此物便可号令我十万手下,并见到我本人。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对手。但,我更希望你我能够合作。”

为了她,那如雪如梅的、恶魔一般的少女……

他望向黎明的天空,几声莺啼。他澄静的双眸霎时冷得碜人,渐渐沁出一抹无奈到残酷的气息,一抹他身上从不曾有过的异样气息……

铜镜内,俏面如花。雅然端坐在梳妆台前,侍女细致地梳理着最时新的发式。

门外,响起几乎察觉不到的足音,踏花无声。

那人正欲敲门,门内却已响起一个清脆的嗓音:“谁啊?”

那人声音温和轻缓,有微微的羞涩:“请……带我去见庄主。”

他怎么知道我能听出他的声音?云雅然歪着脑袋想,唇角泛出一缕淡笑。不管了!这可是他第一次主动和这个身份的自己说话呢……

她兴冲冲地推开门,却对上一双黯然阴郁的眼眸,不觉讶异道:“舞枫哥哥,你怎么了?先进屋坐会儿吧。小芳,上茶!”

“不用麻烦。”少年透着暗红的长发在晨风中轻舞,“我有要事要见庄主。”

“那……你跟我来!”雅然颔首,向兄长宿处而去。

“奇怪,叶咏那家伙呢?他不是要和你形影不离吗?”雅然仰起脸,好奇道。那温雅而微有一份妖异的侧脸,使她的心跳又不觉快上几拍。三年前,雪道上,不亦是如此并肩而行吗……

“他手下已接他回去了。”少年的声音总是那么轻,柔和地让人着迷。

“哦,这样啊……”雅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的容颜并不及叶咏和大哥,但是他的气质,温和而又疏离,更加令人神魂为之一夺!

他就像是被贬入民间的皇子,高贵却毫不张扬。

清云斋。

雅然退下。

云清霜静静凝眸红衣少年,淡然一笑,声如冬日清泉般悦耳:“是为了连江会一事?昨日青凰师妹已来此,告知了我一切。”

“不。”舞枫深褐色的眸子幽冷如夜幕里的海,“我…准备去黄泉宗,见永夜一面。”

“此话怎讲?”云清霜目光一紧,挥手间,门窗紧闭、帘帷合拢。昏红的烛灯闪烁着诡谲的光。

两个时辰后,日悬中天。

红衣少年面无表情走出清云斋。

云清霜直立门外,目送他离开,眼中也是沉重无比。他并不明白他为何定要以身涉险。但……除此之外,想要彻底摧毁魔宗,也别无他法。

只是,他才刚刚加冠,这么年轻便要……

一骑快马,烟尘遍天。

一若三年来纠缠着他的那个梦魇,那使他性情大变、再也无法骄傲起来的梦魇。

他们在等着他,他要去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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