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镇子时,天色灰白,光亮逐渐黯淡了。
两人回到住处,陆鸣去其他房间,顾雪融穿过大堂进入内院,径直往苏木休息的房间走去。院子里扫得很干净,雪堆在一旁,间隔种有松树。她穿过空地和走廊,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没有人,房间里干燥温暖,有股淡淡的药香。她走进卧室看到苏木躺在床上,他已经醒了,抬眼望着这边。
“怎么样?”顾雪融坐到床边。
“没力气。”苏木说着,勉强一笑,“你去哪了?”
“采药,给你用的。”
“是吗。”
“采了不少呢,不过还要去,有的药没采到,今天提前回来了。”
“和那个男人?”
“谁?你是说陆鸣?”
苏木点头。
“他是好人呐。”
“他讨厌我。”
“哪有,你见过他?你不是一直昏迷?”
“我昨天醒过来一次,他想杀我。”
“不,不会的。”顾雪融安慰他,“他不会杀你的,而且我在这里保护你。”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顾雪融心底寻思,她昨天赶走官军之后也昏迷了,醒来过一次——对,那时候是陆鸣在她的房间,当时他的确不太对劲。
“你安心休息,有我在,绝对没有人敢伤害你。”
“顾,我想和你学剑。”
“等你身体好一些我就教你,所以你要听话好好休息,这样才能早点康复。”
“嗯,我听你的话,顾。”
顾雪融笑,抚摸他蓝紫色的头发,这时候门被推开了,一个下人端药走进来,后面跟着医师长者。
“先生。”
“姑娘,你果然在这里,平安回来就好,犬子已经和我说过了。”
“嗯。”
“这是刚熬的汤药,对他有很大好处。”
顾雪融把苏木扶起来,接过药碗,慢慢给他喂药。
“姑娘也休息休息吧,听说你们落水了。”
“没事,我还好。”她接着说,“今天没什么事情发生吧?”
“没有,官府的人不敢前来打扰——”
顾雪融看医师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有什么事情吗?先生。”
“没什么,有些平民百姓前来叫门,都被我轰走了。他们不过是受过冰族人欺压,都是些普通百姓,希望姑娘不要计较。”
“没事的,多谢您了,先生,肯收留我们。”
“不必言谢。”
苏木不喝药了,推了推,顾雪融把碗递给下人。
“那老夫先回去了。”
“先生慢走。”
医师带着下人出去了。
“我们早点离开这里吧,顾。”
“没事,你安心养病。”顾雪融说,“等你康复我们再走。”
“我很快就好了。”苏木说,“现在就比之前好多了。”
“是吗?”顾雪融笑,“你还是躺下休息吧,这样能快点儿好。”
“嗯。”
她扶苏木躺下,过了一会说,“我出去了,苏木。”
“嗯。”苏木闭着眼睛。
顾雪融轻轻走出屋子,关好门,去了自己的房间。这时她总算感到疲惫了,衣服穿在身上潮湿难受。她擦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准备上街去买点东西,这时候天色昏暗了。她临走时叮嘱下人告诉医师晚饭不必等她了,便离开宅院。
她回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大概用了半个多时辰,她把整个镇子逛了一遍,买了些日常用度。这座镇子军备森严,外围有很多士兵,恐怕是为了抵御冰族人侵袭。他们似乎都认得顾雪融,见到她时神色都有所变化。不过她倒没做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走回宅子时,天空刚刚开始下雪,十分娇小的雪花飘落,在街灯下投射出细碎的虚影,有的落到顾雪融脸上手上,立即化成水珠。
她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坐到床边休息,她刚刚在外面吃过晚饭。这时她感觉身上暖暖的,十分舒服,手脚有些酸。毕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今天又跋涉了一天,还在寒冷的湖水中战斗。
这时忽然有笛声响起,绵延悠长。吹笛的人仿佛苦闷,曲调压抑。顾雪融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静静听着——会是谁呢?她不禁想着,脑中率先浮现出陆鸣的样子,没有原因的,她直觉就是陆鸣在吹。
笛声持续了相当久的时间,戛然而止。顾雪融从假寐中醒过来,屋子里完全黑了,她勉强能看到事物,摸索着点上灯。
她正打算宽衣睡觉,忽然又想再去看看苏木,也许他还醒着,刚才也在听笛子。
她套上一件薄袄,推门出去。院子远比屋里亮堂,薄雪映衬着月光。她路过苏木屋子的窗户时,恍惚间仿佛看到人影,心中一惊,慌忙推门进去。
她闪身进屋子,随手把门掩上,直直望着里屋。月光沿窗户洒在地上,犹如白雪。
“谁?”她轻轻往前迈步,目视前方。走了几步,在苍白光幕后面、房间最远端的夹角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来了,那身影迈出两步,走到窗户边上——正是陆鸣。
“我。”他说。
“你在这里做什么?”顾雪融停步,轻轻问道,她不知道苏木是否被吵醒了。她看到陆鸣光影下的右手,握着一根笛子。
陆鸣冷笑。
“你知道我的。别做傻事。”顾雪融沉声说。
“你要杀我吗?”陆鸣笑着说。
顾雪融不语,只是盯着对方,瞟了一眼苏木的床铺,没有动静。
陆鸣又开始迈步,径直朝顾雪融走过来,越走越近。她顿时紧张起来。
——极近了,两人不过半步之遥。她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鼻息。
陆鸣没说话,顾雪融的目光穿过对方脖颈,直直盯着窗户。待了一会儿,陆鸣仿佛一直在审视她,窗外还在落雪。陆鸣沉吟了许久,最后轻吐一口气,错身走开了,拉开门走出屋子。
——顾雪融松了口气。
她平复气息,轻手轻脚走到苏木床边来。苏木似乎还沉沉睡着,呼吸均匀。她也不敢打扰苏木,在黑暗中没有停留太久,随即离开了,身影从窗户边一闪而过。
这时候,床上睁开一双眼睛,犹如湛蓝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