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日便是除夕,云少白在大自己的房间中收拾着东西。他的房间已经从那破柴房搬到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旁边还有一个书房。乘着快过年了,衙里没什么事,他要将自己的房间打扫一下,好好罢罢。虽然云少白并不会在这里长住,过完年之后他便会住到县里租的房子中,但这也是舅舅的一片心意,何况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舅舅现也是孤身一人。
从上午开始,云少白已经接待过三拨客人了,这些人的消息甚是灵通,云家大院发生的事,不过才半日就已然妇孺皆知了,人人都知道县令老爷去了云家大院看了一个年轻知事,甚至有人还说这年轻知事是州府一位大员的亲戚。于是来拜访的人便络绎不绝。
第一拨通客人是各乡里的里正们,他们送来的东西都是一些各乡自产的年货,每人还在年货中夹了一张银票,云少白看了看几乎都一样,是纹银五十两。估计这便是各乡里正们商量好的了。再一拨便是各村里保长们,他们也都送了礼,只是那礼便少了许多,也各不相同。第三拨便是县里和差役们,他们本身与云少白地位相同,只是云少白现在是县太爷的红人,大家想着拉拉关系罢了,那些礼也都不重,都是一些个常见的东西。
云少白粗粗统计了一下,西山县本不大,一共十乡,一百二十多村。每个里正送了十两纹银,一共便是收了五十多两银子。人家说得,一任清县令,十万雪花银,这还真是有道理。自己一个小小的县衙知事,没品没级的,一个年关竟然收了五十多两!竟然比一个县令的年俸还要多出一点。
里正保长们的钱,收也就收了,反正这些钱也决计不是什么干净的钱。倒是差役们的礼虽然不重却是不能尽收的。但又不能原物退还回去。退回去人家没面子不说还容易得罪人,显得你不近情理。那就只能过了年,再想着买一些东西还礼。如此一想,云少白也想过年之时,去州里走走,买点东西还礼,顺便去看看钱蔚观。这个职位还是他推荐的。
云少白这边送礼之人络绎不绝,那西山县的王家大院里,几个人影攒动,油灯之下显得诡秘异常。
王炳伦正在王家大院族长之处报告着今天云家大院的事。
一头白发的族长王鹏举手上端着一盏茶,脸色异常严肃。王炳伦哈着腰站着,拿眼偷偷看着王鹏举。
忽然,王鹏举将手中茶盏一放说道:“这么说,云家这小娘子便如此就完了?”
王炳伦恭敬答道:“依孙儿之见,这云王氏完了就完了吧,如今这事儿她都认了,叫人无从下手呀。即便三年之后出来了,也是断断回不了王家了。”
王鹏举瞪着眼睛,连白色的胡子都微微动着显然已经气极了,他大声喝道:“让均跃那小子过来,她这女儿是如何教的,我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安下了一颗棋子,却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拔了,真真是气死我了!”
王炳伦小心说道:“孙儿不明白,这云家大院不过是一经商小贩,如何惊动了上头要安插一个内线在这里?依孙儿看上头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王鹏举挥挥手说道:“你懂得什么,那云家可是与燕州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上头的决定是不会错的!那云王氏有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王炳伦应道:“一直以来,我们便没有启用这枚棋子,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是王家安插在云家大院内的,所以并说不出什么事来。只是说了这云少白是私生子,他母亲却是从甘州来的。”
王鹏举默念着甘州这个地名,但一时间却无法与燕州联系在一起,眉头也皱成了川字。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反正这云王氏也没有性命之忧,这事便先放下,待理出头绪之后再做打算。”
停了停王鹏举又说道:“那洛台中不知进退,事事不将我们王家放在眼里,看今年年景又是一个大旱,你们早些做准备,开春便演上一出好戏,看他还当不当得成这个县令!”
王炳伦点头称是,见王鹏举挥挥手便退下了。
对云少白来说,还有一件事必需先做,那就是妞妞还在老吴家中,这马上就过年了,放在人家那儿总是不方便,云少白便先去县里将妞妞接了来。当时处理了三喜与王氏,云少白便求了洛台中,将小红留下了,现在她依然在云家大院做事,弟弟范原也住在院里,他们都对云少白感恩不尽,正好将妞妞接来让他们照顾。
过了元宵,云少白便和柳青青一起坐着马车带了妞妞一起去潞州府的一条市集大街上走走,一边买点东西,一边也替妞妞继续找医生。过了这个年,妞妞的病情倒是见好,只是偶尔还是有点迷糊,但她自己的家在哪里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也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突遭惊吓,又被扔在那样的地方那么许久,那里还会记得那么多事。
走进这个集市,货品琳琅满目。州府就是州府,比西山县的几个集市加在一起还要大,两边酒肆饭庄、布店衣铺分列两旁,胭脂水粉、首饰珠宝等店铺更是看得人眼花缭乱。柳青青从来没去过这么大的集市,更是高兴得在人流中往来穿梭。
反正男人的钱就是给女人花的,云少白今天带了不少银子,除去给钱蔚观买了一些礼物之外,还给燕鸿菲买了一管洞箫,也不知这妮子喜不喜欢。他带着柳青青和妞妞在市集逛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让柳青青自己去选一些衣料,做一身新衣。自己便去了钱蔚观府上。
柳青青带着妞妞走进了一家绸缎庄,这家绸缎庄门面极大,里面各花色的布料一应俱全。现下虽然过了元宵,但还是正月,大舜朝历来正月没过完便还不算过了年,店里的客人也是极多。妞妞虽然年过了才七岁,可是这小妮子居然对这布料也极感兴趣,一大一小在店里逛得高兴。
柳青青正看着一匹布料,忽然感觉身边少了什么,一转头,她吓了一跳,发现妞妞不见了。这一下吓得柳青青魂飞魄散。这么大的集市,一个小孩若是走丢了,那可怎么找?她立即飞奔到门口,却见妞妞正冲着一位坐在马上的青年男子大叫:“舅舅,舅舅!”可是市集太过嘈杂,那青年男子根本没听到,拍着马儿走远了,柳青青冲到门口之时只看到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