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新婚燕尔,按理不该为工作所累,要知孙化城可是连洞房都尚未进得便匆匆离开。可关键此人工作过于特殊,实乃为历朝所不容的反贼,丁点疏忽都有可能造成致命后果,为此他也是按下儿女情长,又在魏庄多呆了一天,处理各种事务,倒是士卒们有不少在其他寨主带领下先期返回。
亟待离开老窝第四天,他这才抽得空闲,与留驻此地统筹管理的孙尚义告辞,在护卫护持下回到寨子。
刚到盆地边缘时孙化城闲得无聊,举起单筒望远镜看村口,这一瞧顿时让他感动不已,上身蓝地素面补麻短衣、下着马面褶裙的素琴正站于村头柳树下面,凝视着远方回村道路。
距离太远,她并不能看清有没有人出得山路,却依然做望夫石状静静矗立着--其实这距离孙寨主也看不清,单筒黄铜望远镜可没后世那些变态版的能耐,清晰度更是差到没谱,他还是靠着其人身上衣服乃前段时间自个所送才能确认,至于其他望夫石云云却是他自个脑补。
但这又如何,只要妹子站那儿,就说明她心里系着夫君的安危。孙化城起先对她的感情,更多还是替前身接盘、再加生理上的需求,可到如今,却也在潜移默化中被其感动,已经从心底接纳了她。
离着村落越来越近,新婚少妇早看到爱人的回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轻提了下裙摆,脚步稍微挪动却又立马止住,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孙化城,只眼中泛起的泪花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激动。
孙化城早已跳下马来,边走边张开双臂,就等着美人投怀送抱。半响后一众无良匪类眼中透出耻笑目光,却低估了自家幅主脸皮厚度,只见他平展的双臂慢慢向上靠拢,愣是摆出副伸懒腰的德性,突如其来的骚差点闪掉众护卫的腰。
这不对啊,孙寨主有些无语,幸亏自个机智过人,否则这脸就丢大发了,真没想到小娘子结婚后竟然不复先前泼辣大胆的作风,这可如何是好,他就喜欢挑战世俗却又让别人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终于来到近前,刚想拉起娘子小手,便给她一把打开,其人嘟起红艳艳的小嘴:“干嘛,以后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再动手动脚了,知道么?让人看到会嚼舌根的。”
“去,咋跟以前不一样。”孙化城痛苦的揪揪头发,这是怎个意思。
“以前没嫁给你,现在嫁你了自然不一样。”素琴傲娇的抬抬头,紧接又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边走向家中。她自然不能去说,以前为了拉住男人的心多少给点甜头,现在男人到手,却是得矜持点,要不他会觉得得来太易而不去珍惜。
孙寨主自是猜不到女人心中所想,但他也无所谓,快要到家,还能急于这一刻?他又不是色中饿鬼。回头再跟护卫吩咐几声,除有四人留下外余者皆散去,这地方怎的也是老巢所在,纵使有人要行刺也不敢大张旗鼓,便用不着太多人。
何况孙化城也不是泥捏的。
回到家中,当先两个小屁孩跑来跟他闹腾,定睛看去,却是孙正容与孙正泽,熊孩子贪玩儿爱闹,给孙化城一手一个抱怀里,板着脸问道:“你俩功课做完没?这几天有没有给叔父惹祸,住别人家里一定要…”
“婶娘说以后不让俺们住别人家了。”孙正容满脸兴奋的打断他。
“什么?”孙化城有些懵。
“他俩是相公亲侄子,以前你自己不方便带,现在有了俺,便不能再劳烦他人,放心,俺知晓他俩命苦,亏待不了,嗯…相公不会怪俺自作主张吧?”素琴接过话茬,有些忐忑的解释道,“总放别人家中俺觉得不是个事儿。”
“的确不是个事儿。”孙化城轻笑道,然后当着孩子面吧唧亲了素琴红唇一下,直把她羞得满面通红:“谢谢。”
俩孩子一直是他心病,他是真没时间照顾,不得已才放别人家中。也怪他心思不缜密,竟然没想到结婚后自然而然有了照料人手,而且这也是责任,本就推拖不得。对此孙化城除了羞愧,便只剩下对素琴满满的感激了。
素琴正给甜蜜羞红了脸,那孙正泽突然间瓮声瓮气的问道:“叔父,你在干嘛?”
“亲亲生小孩…”孙正容想给弟弟做解答,未料到给孙化城弹了下后背:“小屁孩不学好,谁教你的,走,跟弟弟去外边玩儿。”
俩孩子听到不用习武做功课,乐得一蹦三尺高,高高兴兴的谢过叔父,紧接跐溜窜出老远,转眼间没了踪影。还是素琴细心,不忘在后边喊上句:“黑天就赶紧回来吃饭。”
“知道了。”有童音从院外远远传来,孙化城贼眉鼠眼的瞅瞅外面,又鬼鬼祟祟的关上堂屋正门,拿门闩挡上,再用手轻挑美人下巴,一脸奸笑:“娘子,想我没?”
“流氓。”素琴嫌弃的想把他手打掉,不妨那人倏地蹲下,拦腰将其抱起,也不理会她的踢腾,抗肩上径直走向里屋。
“你干嘛?”美娇娘使劲捶打着无赖色狼,又怎敌得过他皮糙肉厚与钻进衣服中的粗糙手掌,半响后再出声已是细若游丝:“天还没黑呢!”
“嘿嘿嘿!”回答她的,却是一阵让人不明所以的傻笑。
“相公能不能教俺练武?”大红棉被下面,不再娇喘的娘子说出句甚是煞风景的话来:“俺以前学过,可早都忘了,听人说你的武功最是厉害。”
“不自谦的说,你相公我水平的确高,打遍附近无敌手的,不过你怎么想起这出了?”孙化城纳闷道,可纳闷归纳闷,之前还是得吹嘘一番,也好让自己形象在她心目中更加高大。
其实也算不得吹嘘,前身一杆山东大枪本就鲜有敌手,他到来后又着重加强了自身拳脚锻炼,靠着雄浑底子硬是再上一层楼。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他要开馆授徒著书立说,一个武术家的名声绝对能混到手,所谓某朝十大高手之类也不是不能染指--
倒非他天资聪颖骨骼新奇或者在后世经过多少年的格斗训练,实则他的书籍中有几本详细介绍了刺杀格斗摸哨捕俘之类,这可是军队经过系统整理后培训杀人机器所用,特点是博采各家之长又极端的精简实用。再经本就武艺高强的孙化城归纳总结并与自身相结合,放到当下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奇葩氛围里,想不成武林高手都难。
当然,这不是指近代武林高手就那么不堪,而是孙寨主的武艺跟现代人体工程学指导发展下的格斗体系起了催化反应而已。
“俺想帮你。”素琴把头埋入他的胸膛,喃喃说道。
“什么?”孙化城倒是听清楚了,可他不知道此话怎讲。
“你经常外出打战,俺在家总是提心吊胆,便想着能否帮你做些什么,可思来想去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前几日听人说起过长毛捻子都有女营,什么洪宣娇罗晚妹苏三娘杜金蝉谢华瑶等人,就想学学她们,也好为夫君排忧解难。”
孙化城目瞪口呆听她说完,这几位在当下可都是名人,出身反贼且消息灵通者不少都听过她们名字,但能被素琴知道,想来她也下过不少功夫。
洪宣娇自不用说,耶稣妹妹,不过估计他不认;苏三娘出身天地会,聚众数千投了太平军,做到军帅位置;罗晚妹是太平军****与兄长一起参加西征部队,后来与捻军合流,成为捻军一份子;还有杜金蝉,根正苗红的捻子,张乐行二夫人,女营前期首领,此刻已经被俘遇难;至于谢华瑶,名气稍次的李蓝义军女将领,绰号谢大脚板,也是义军****其人随着义军失败最终战死疆场。
的确挺感动,孙化城自是知道,每次征战归来素琴都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想想让一美人天天在家为自己担惊受怕,作孽啊。
可这又如何?愿意嫁给反贼,就得有承担后果的勇气。当然,孙化城因此感动的稀里哗啦自然也在情理之中,为这他紧紧抱住美娇娘的身子:“都依你!”
“嗯…你先把手松开,俺还想说…”
“这个不能依你!”
……
巫山云雨之后,激情岁月过完,便得被重新打落凡尘了,倒非什么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过日子,而是孙大幅主得上赶着为造反事业添砖加瓦,以减少给人吹灯拔蜡的几率。因此亟待第二天一早,尚没等累惨的素琴起床,龙精虎猛的孙化城便已赶往兵营,顺便拖着两个哈欠连天的小屁孩。
兵营已经建设完成,床铺也都设置好,日后此地便是匪兵的生活训练场所。除此外内里还有专门为他建设的办公场所,当然,屋子底下依然是密室套暗格的隐秘所在。
今儿孙化城打算先把自己的金手指搬到此处,以后也不用再往山上跑。说起这个他心里就老觉得不踏实,还是赶紧抄写成只有自个认识的鬼画符,然后再找个隐秘点的地方封存完事儿,也省却搬来搬去的麻烦。
体力劳动自有麾下匪兵帮忙处理,把书籍打包混在其他一堆典籍中便算大功告成,也不会有人闲着蛋疼私自开箱查看。
中途他被人叫走,却是两个洋人终于决定离开此地去往上海,他们一直没走的意思孙化城也能猜出部分,左不过看他势力较小,怕拉来枪械后发现合伙人早给清廷剿灭,那就尴尬了。如今看他面目红润,近来应无血光之灾,不虞给人剿灭,也便放心离去。
虽有洋人帮忙代买枪械或设备,却不代表日后不用为此劳神,他可不想所有东西都靠外购,尽早把自己的军工建立起来才是正途。为此接下来的几天,孙化城除了日常事务外,便尽是往几个作坊里跑--把鸟枪改成击发枪的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这关系到己方能否在短时间内装备上大批量的步枪,由不得他不上心。
从原理上来说,改制枪械并没有需要挑战高难度技术活的地方,也就改一下发火机构,当下清军便经常这么做,他们甚至干出过在鸟枪枪管里拉膛线充当线膛枪的牛掰事情,而工具也是老一套,并无新奇之处。
这个做法有一好处,可以借助现有大批量过时鸟枪,要知如今清军制枪依然延续手工钻枪管或者铁皮卷制的做法,成品率先不谈,单就费时费力费工就让老多势力有心无力,相比之下欧美各国用蒸汽机代替人工的方法自是高出了几个华莱士。
不过再简单,也得需要时间来推进,孙化城的地雷跟药包制作能在极短时间里完成是因为他提供了包括工序图纸等在内的各项数据,流程也已成熟,反观改枪则需要自个摸索。
而与此同时,除了在老窝忙里忙外,幅军余孽们更是抽出部分兵马去往周围山头,准备扫荡各路绿林好汉。
说起当时乱局,除了政府军跟反贼们,还有数量庞大的山匪土贼流寇等,这些人平日轻易不会招惹经制军,跟反贼们也都混个脸熟却又不掺和造反事业--身份不是太过绝对,很多势力看到义军势大自去凑热闹,亟待临近失败又落草为寇或者占山为王,再或者投了朝廷摇身一变成为国家公务人员。
而孙化城周边的英雄好汉们多是纯粹土匪强人无疑,日常所做也以绑票勒索剪径抢劫为主,便如他娶妻时来此祝贺的几位。当然,是有几个名声稍好的所谓义匪之类,但也都在洽谈收编事宜。
他的意思很明确,兄弟地盘,任何人不得撒野,就算义匪也得老老实实接受改编,受不了可以走人,只时日尚短,双方也没多少信任基础,并无成效可言。
倒是碍于脸面,孙幅主没有当下就把卓天宗、张常山几人灭掉的打算,总也一起喝过酒,这点情分还是能保证短时间和平的。当然,也是他的人尚未把栽赃嫁祸等诸多手段准备完毕,否则只要师出有名,他并不介意现在就出兵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