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马并驾齐驱地奔跑在草地上,马上的骑手是江锋和孔卫东。今天一大早,他们去骑兵团还抽水机的管子。
“也不知道王连长今年是不是真的转业。”孔卫东问。
“上次他说差不多,如果真是,恐怕今生难得再相见了。他是湖南人。”江锋感叹道。
“在一起盖了一个月的房子,确实有感情,经常想起他们,真舍不得他们走。”
“是啊,部队就是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那我们呢?”孔卫东问。
“怎么,你不想扎根边疆干一辈子?”
“无所谓,我既没想干一辈子,也没想不干一辈子。你呢?”
“不知道,但有一点我可以坦白地说,我很喜欢草原,尽管艰苦。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你想做什么?”
“要做的太多了。”江锋望着远方沉思着:听说塔拉草原是一片神秘的地带。等有机会一定去那里看看,体验一下那种神秘的感觉。还有马术、摔跤、射箭,草原男儿三技,这些我还差得太远。
两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军营。土坯垒的围墙里面是整齐的砖瓦房。两人下了马,朝营门走去。
“卫兵同志,我们找王连长,这是我们的介绍信。”卫兵接过介绍信。
一辆小吉普车停在了营门口,车上下来一个人。“喂,你们找谁?”
“报告团长,”门卫向团长举手敬礼,“两位老百姓找王连长,这是他们的介绍信。”卫兵将介绍信双手递给团长,团长还礼看完介绍信道:“噢,你们是红星的知识青年,进来吧。”两人跟着那位团长走进大门,一会儿团长把他们带进了连部。
“王连长,你的客人。”
“噢,江锋,卫东,快进来。”王连长放下手中的材料,从桌边站了起来。
“连长好!我们来还抽水机管子。”
“井打好了吗?”
“打好了。谢谢部队的支持。”
“这下你们可解决了大问题。来,坐。”连长热情地招呼着。两人坐了下来,通讯员端来了水杯。“请喝水!”
“谢谢!”
“同学们都好吧?”
“很好,对了,同学们给您和战士们的信。”说着江锋从背包里掏出厚厚一摞信,递给了王连长。连长撕开给自己的信看了起来。“同学们太热情了!”看完信,连长把信放进衣服口袋。“通讯员,一会儿把信发下去。”
“是!”通讯员接过信转身走了。
“你们现在搬回宿舍了吗?”
“搬回去了。”江锋答。
“新房第一冬肯定冷,明年冬天就会好的。今天晚上有电影,你们不要走了,明天再走。”江锋和孔卫东对视了一下,愉快地答应了。
中午休息时,他们见到了战士们。战士们看着充满友情的信件,兴奋地攀谈着、询问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我的小工马力,好吧?”战士小刘问。
“好!他想来,没让他来。”
“我的小工……怎么样?”
“你的小工是谁?”江锋问。
“是……”班长小付不好意思地笑了。
“是刘爱武吧?”一个战士高声说,大家笑着,副班长点点头。
“她很好,就是有时还爱哭鼻子,你给她回信可要好好批评她。”
午休后,他们观看了战士们的马术表演。
《南征北战》这部电影虽然在家看过多遍,但仍深深地吸引着他们,这是他们离家后第一次看电影……
“我最爱看战争片了。”孔卫东躺在炕上说。
“我也是。”江锋想起了小时候。那时部队大院几乎天天晚上演电影。那么多好电影看也看不完,可是现在都成毒草了。什么才不是毒草呢?两人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他们来向连长辞行。
“你们回去代我们向同学们问好,向白书记和牧民们问好。今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我们会尽力帮你们。”
“谢谢!”
“别客气,军民一家人。”连长从通讯员手中接过一个布包。然后说道:“这是一包菜籽,你们可以开一片地,把它种上,解决你们的吃菜问题。”
江锋打开布包,只见里面十多个牛皮纸信封,封面上写着各种菜籽的名字。
“谢谢连长,您想的太周到了。”江锋激动地说。
“这是战士给同学们的信。”孔卫东接过信,小心翼翼地装进背包里。
“我已经被批准转业,希望我们有机会内地见。”两位青年紧紧握着连长的手,眼睛湿润了。
“再见!”
“再见!”江锋和孔卫东依依不舍地告别连长和战士们,跨上马,回首挥手,“再见!再见!”营房渐渐远去了,营门上那颗八一红五星在阳光下显得那样鲜艳夺目。两人默默地骑着马朝前走去。过了好长时间,孔卫东打破沉默。
“这回可好了,有了种子,不怕不发芽!”
“下一步就看你这位后勤部长了。”
“等着瞧吧,我一定种它个天翻地覆!”
温风如酒,乌河奔流,寂寥了数月的冬天过去了,春天的气息迎面扑来。青年们终于迎来了他们来草原的第一个春天。
孩子们骑在小马驹上来回奔跑、嬉戏、玩耍着,仿佛告诉他们的父母们,自己又长大了一岁。这是爱的季节、生命律动的季节。多情草原将神奇与梦幻赋予草原上的人们,人们尽情地享受它的恩泽与馈赠,同时人们又用自己勤劳的双手不断地创造着新的更加美好的生活,共同谱写着人与自然永恒的乐章。
同学们扛着镐头、铁锨和铁丝网,怀揣着希望的种子,朝西边走去。
赵岩和孔卫东拿着卷尺丈量着土地。经过一番前后左右的忙碌,最后确定好了四角的位置。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如篮球场差不多大的一块地。镐头向着这片黑土地用力刨去,褐色的老草被压在了土地下,汗水滴滴,泥土飘香。
李斯特戴着一双大手套埋头刨着。他爱护自己的手,但又怕别人说些什么,所以,单独在一边干着。干了一会儿,他感到手有些疼,他脱下手套查看着,手心打了一个水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帕包扎着。
“哎,音乐家,手怎么了?”杨涛走了过来。
“正常。”李斯特慌忙戴上手套。
“你最近好像着了什么魔似的。”
“没有。”李斯特举起镐继续刨着,杨涛没讨着兴趣,灰溜溜地走了。
“斯特,你休息一下。”赵岩走了过来。
“我不累。”
“来,把镐给我。”说着赵岩夺过镐头。“斯特,你很有音乐天赋,最近马头琴练的怎么样了?”
“感觉不错!”
“但还要加强政治学习,不能一味追求音乐,否则思想会生锈的。”
“嗯。”李斯特机械地应了一声。
“哎,丁旭,该同学……”杨涛又凑到丁旭身边,眼睛看着李斯特悄声嘀咕着。“最近有些新动向。”
“一切正常,干!”杨涛又讨了个没趣。但他并不死心,“我觉得江锋和孙……”
“你又发现了什么?”丁旭这回主动提问。
“嗯,没什么。我是说最近孔卫东老实多了,咱们那条规定还真管用。知道吗?孔卫东追求孙红的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家里,孔卫东的母亲都哭了。”
“孔母亲哭了?”
“是啊,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出了这种事不光彩,怕他犯错误,犯作风错误。”
“那么孙母亲呢,她没哭吗?”
“到目前为止,还无考证。”杨涛眉宇间露出了神采,他的最新消息总算发表了出去,“哎,快看,孔卫东又钻进女生堆里了。”
孙红和吴丽正抡着镐吃力地刨着。她们的手上已磨出水泡,吴丽被冠名资产阶级小姐,更不敢稍作停歇,尽管刘爱武已向她道歉。
“你这叫什么干法?”孔卫东看了一眼吴丽说道。
“不对吗?”吴丽疑惑地问。
“你这样刨又累又不出活。镐刨下去要一松。”
“一松,怎么松?”吴丽紧握镐头,双手一用力,镐尖嵌入地下,双手松开,再抓起镐又一刨,然后又松开。反复做了两回,“这对吗?”吴丽双臂呈弧形,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满腹狐疑地问道。
“我的天啊!”孔卫东笑得像个孩子似的。这些日子,大伙第一次见他笑,纷纷停下来观看着。
“我也觉得不对嘛?”吴丽急忙解释。
“孔同学,不能怨人家。是你这个老师没教好。”杨涛哪里肯放过这一插嘴的良机,马上凑了过来,唯恐天下不乱地发表着他的高论。
“那也不至于像她那么个动作呀,你看……”孔卫东学着吴丽的样子边演示边说,“她刨一下,站在那儿不管了,再抓过来刨一下,再一松手,又不管了。”孔卫东带有夸张的动作和言语让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吴丽涨红了脸。
“那你快示范一下标准动作。”有人提议。
“是这样的,双手握镐抡下去,右手顺势滑到后面,轻轻一启,土块就刨下来了,这是一个连贯性动作。”孔卫东边演示边说着。
“这实在怨不得吴丽,是孔同学表述的不对。他说的是松,不是滑,松与滑根本不是一个概念。”郭子豪为吴丽辩解着。
“哎哎,孔同学,”丁旭走到孔卫东面前。“你杀羊时,动作也欠连贯性,一刀下去,目视前方,再一刀,又抬望眼,真不知道你在看什么。”大伙又是一阵大笑。
“好你个丁旭!”孔卫东一下子扑了过去。
“马力,救命!”
“打去吧,好久没这么闹了。”
终于,这片草地变成了地——一块可以种菜的地。根根木桩下到地下,铁蒺藜已然牢牢地拦在桩上,同学们手捧着解放军送给的菜籽,满怀着希望将它埋入土中,浇上水。他们盼望着,盼望着!
“孔卫东,菜可是种上了,怎么个料理,就看你了。”江锋说。
“我保证,让咱们过上共产主义生活。”孔卫东信心百倍地答道。
“哎,孔卫东,咱们什么时候移山里红?”马力问。
“对呀,对呀,你说春天移,现在正是春天。”丁旭说。
“急什么?”
“哪能不急,我都垂涎四尺了。”
一个晴朗的天,同学们来到了那片杂木林,挖出二十四棵山里红树。他们小心翼翼地把它运回来,种植在青年队的家门前。一桶桶清泉浇在了树根,大家轻轻地呼唤着:“快长吧,可爱的山里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