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走,还是不走?”
丰晓浮说完,指尖一下泛起光芒,放置在他衬衣内的异盘,也随之嗡嗡发声。
虞少闲知道,摆出这般架势的丰晓浮,随时都能从异盘中拔出一件兵器,从而致他于死地。
但尽管如此,虞少闲也依旧没有后退的打算。
“好,那我保证让你死得痛快!”
丰晓浮低声说完了他的话,眼看其左手就要发起动作。
就在这时,虞少闲一步上前,单膝跪地,然后低头苦求道:“倘若今日前辈愿意救我一命,日后定不会后悔。”
丰晓浮用轻蔑的眼神俯视他,问:“凭什么?”
青年虽然满头大汗,但依旧强行镇定了自己的语气,答:“凭我,是四海闻名的火草剑客,是新生代万中无一的天才。”
丰晓浮双眼向上一转,摆出一副完全不存兴趣的表情。独臂男子衬衣内,原本黯淡的异盘,瞬间又散射出了阵阵荧光。
自己方才为何要多嘴,为何不让虞少闲就这么无知下去,以省去这么些不必要的麻烦事呢?……难不成,是自己老了,是自己与俗世接触得多了,因此内心也变得不坚定了?……唉,罢了!
丰晓浮在心中烦躁地念道,表情又变得充满了杀意,他已决定,不再与虞少闲多说一句废话。
就算再老再不济,丰晓浮也依旧是昔日的剑圣。既然别人给脸不要脸,在他放了狠话后仍死赖着不走,那么自然也无资格怪他无情,无资格怪他残忍了。
先取虞少闲性命,再解决藏于风竹林内的两人。丰晓浮在内心这么打算道。
但是,虞少闲最后的一句话,又将他的这道打算给暂停下来。
“更凭我,是哑生于不言,唯一的真传弟子!”
虞少闲虽然嗓音低沉,但吐字却十分有力,仿佛这一句话,用尽了他的浑身解数一般。
虞少闲这番话说完后,丰晓浮那张冷漠的面庞,终于是浮现起了一丝惊讶之情。
独臂男子用左手将异盘握在掌中,再从衬衣内拿了出来。不过,他指尖与异盘上原本闪烁的光芒,已是消失不见。
“你说的哑生,是出自剑崖的那个哑生?”丰晓浮低声问道,语气充满了怀疑。
虞少闲见自己的话语终归是奏了效,终归是成功勾起了前辈的兴趣,便马上点头应道:“没错!正是那位剑崖之主——肃老门下的弟子,与‘妄客’星傲,‘雷子’莫北齐名的,‘哑生’于不言!”
虞少闲激动地说完,快手往背后一掏,将他身后的剑从鞘中抽了出来,再用双手将其平举,递给丰晓浮一看。
“这剑身首端上刻的‘言’字,便是师父亲手烙的灵印,同时也是我身为他弟子的最好证明!先生若不信,大可触摸感受一番!”
丰晓浮左手一伸,指尖在虞少闲剑上的“言”轻轻一按。
灵印,即修灵人用灵力在器物上绘制的烙印。
对于大部分修灵人来说,他们的灵印,不过是个图案,充其量也就只能在表面做做研究。因为,无论这些修灵人对灵印如何精心地修饰,其贫弱的灵力都随着使用者离手而散去,器物之上除空洞的轮廓外,再无其它。
然而,对于境界高深,实力莫测的高人来说,这灵印不仅能充当装饰品,更能成为他们身份的象征。因为,诸如此类的强者,其灵力已强大到宛如含有生命一般。即使脱离主人的肉体,甚至是与主人天各一方,这股灵力都不会彻底消散,纵使过去再多岁月,再多年华,后人仍能在高人留下的印记中,触到它的些许踪影。
白驹过隙,强灵犹存,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因此,此类强者若想弄个铭牌,比起金银珠宝的底板与龙飞凤舞的秀字,他们往往更倾向于靠自己的灵力与指头,在某个东西上随便一画,就这么简单地将其选定为自己名号的象征。
当然,修灵人若想实实在在靠灵印识人,前提他得事先与灵印的主人打过交道,并熟知其灵力独特的性质特点。不然的话,就只能是空见山影,不知山名了。通常来说,灵印往往是强者间用来通讯的一种比字迹更靠谱的落款,芸芸凡人,是很少有机会涉足的。
但虞少闲知道,丰晓浮不是凡人,是高人。而既然同为高人,那对方便有可能和他师父于不言打过交道,便有可能识别这剑上灵印的真伪,从而确信他就是哑生的弟子。
丰晓浮闭眼在剑身上来回摸了几下,慢慢将手收了回去。
虞少闲紧张地望着他,开口说道:“吾师之名号,在大洲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辈,依在下看,您与吾师年纪相仿,又同是高人,想必是能认出他的灵印……吧?”
丰晓浮端详着自己左手的五指,沉默了。
他当然能认出,这灵印是出自哑生之手。
因为,青年口中的那位剑崖之主肃老,正是他此生唯一的师父。而青年口中的那位哑生于不言,更是与他从小一起练到大的同门,他此生唯一的三师弟。
丰晓浮望着望着,脸上竟出现了些许的笑意。
他将视线重新挪回至青年的脸上,然后轻声问道:“虞少闲,告诉我,你年纪多大,灵境多高?”
虞少闲迟疑了一瞬,脸色随即闪现了希望的光辉。他使劲从地上站起来,将剑收回鞘中,然后向丰晓浮低头答道:“在下今年二十二,几月前,刚跨过了踏灵境的门槛!”
丰晓浮笑声道:“好!你的确是前途无量,不愧天才之名!”
虞少闲听罢,嘴角不自然上扬,整张脸看上去异常的感动与感激。
“那,先生您……是愿意救晚辈一命了?”
独臂男子向虞少闲微微点了头,随后拇指便在异盘中央来回摸了几道,好像在确认什么东西一样。
不久,他重新对虞少闲开口:“你现在假装与我告别,然后径直出门,下山坡。”
“啊!?”虞少闲以为丰晓浮是答应与他一起主动出击,去寻竹林中的那两人,可没想到得的却是这样的答复,因此不由得惊哼了一声。
“莫担心,我既然已答应出手相助,就绝不会食言。”丰晓浮手搭在虞少闲的肩膀上,继续说道:“待会,一旦你听到竹林中有了动静,便立刻提防你的左侧。若那边的人来,你就防;若那边的人跑,你就追。可否听懂?”
虞少闲的头迅速点了几个来回。
“记住,是你现在对着的左侧!明白的话,就去吧!”
丰晓浮说完,便将手从青年身上放了下来。
虞少闲与他对视许久,再是做了一个深呼吸。
“哈啊……那么,晚辈就此告辞!”
虞少闲的道别,直传四周竹林的深处,是那么响亮,豪迈。
青年转身,走出了风竹铺的大门,继而走下了风竹铺坐落的山坡。
原本安静躲于他两侧竹林中的人,也悄无声息地开始了移动。
他们皆身披黑篷,头戴帷帽。两人在走动过程中,手是时刻不离腰间的异盘,以便他们能随时从中掏出暗器,从而将目标一击撂倒。
“哎,我记得这座小镇,好像为了成立万事榜,特地请来了那个叫什么……虞少闲的家伙前来剪彩。此人虽然是个小毛头,但却有几分天资,肯定是件与众不同的实验材料。你们两个,替老夫跟着那个姓虞的小鬼,再找个时机将他绑来,好让老夫试试新毒!”
黑衣人便是依着这道命令,跟着虞少闲来到了风竹铺,并伺机而出。
眼看虞少闲已离开风竹铺,再无闲杂人等伴他左右,正是袭击的最好场合,两名黑衣人的步伐越走越快,和虞少闲离得是越来越近。
黑衣人与同伴事先商量好,他们一人前,一人后,待时机成熟,便对目标前后夹击,好让计划万无一失。
而虞少闲右侧黑衣人所负责的,正是前。
这名黑衣人在竹林中穿行,很快便先虞少闲一步来到了他前方的拐弯处。见目标渐渐靠近,黑衣人手往异盘一摸,一轮圆刃随即闪现在了他的手上。
就是现在!黑衣人这么想道,随即携着圆刃,抬起脚步,眼看就要开始冲刺。
就在这一瞬间,他身后白风一刮。
一把剑,自黑衣人背后竹林的深处,呼啸而来。
黑衣人猛地反应过来,身子连忙往侧边一倾,这把突如其来的剑,就这么割裂他的斗篷乃至衣角,从他身边飞了过去,然后深深地嵌入了黑衣人前方的一块巨岩之中。
白剑寒意迸然,岩石全身布满了裂纹。
黑衣人望着那把剑,大惊失色。他迅速地朝后方转头,想看看来者是何方神圣。可就在他将身子转去的一刹那,丰晓浮已落到了损破的巨岩上头,将那把白剑拔了起来。
当黑衣人惊恐地将头转回来时,他才发现他眼前站着的男子,与五把一齐向他射来的剑影。